时间:2024-05-20
许江
[编者按]2005年,47岁的蒋进先生英年早逝。十余年过去,他的艺术并未因其早逝而蒙尘,反而“愈损愈精神”——因时间而愈发显现出他独特的风格意义与审美体验。
蒋进先生短暂的一生,几乎时刻都在抗争——与命运、与艺术、与病魔,他的身躯似乎驱使着火焰般的热情,释放艺术的力量,也足以灼伤自身,成为一种戛然而止的宿命。
蒋进先生的艺术视野开阔,大学就读于浙江美术学院(现中国美术学院)国画系人物专业,留校工作后,硕士、博士攻读书法专业,期间正值思想解放的浪潮,85美术新潮正发轫于此——蒋进先生作品中呈现出开放的格局和变革姿态,即便传统书法作品也呈现出一种空间的自觉意识,而抽象水墨是他盘桓最久、用意最深的领域,借鉴西方和日本艺术家的创作经验,又化为一种极具个人体验的创作模式,这种在顽固的书法领域里所付出的艰辛,每一步都是一次冒险,蒋进先生的作品或许可以说是那个时代的一个缩影。
蒋进先生的后期作品带有玄幻、抽象,不可捉摸的倾向,反映了他所执着的超自然的体验——打坐、冥想时常成为他创作之前的准备。
蒋先生所作人物、花鸟,无不俊逸脱俗,萧散简远。
每个人的生命终究要败给时间,但艺术不会,蒋先生的艺术不会。
在中国美术学院即将举办蒋进先生遗作展之际,本刊刊发其部分遗作以及他的友人、学生的回忆文字,以为纪念。
又是清明。
桌上蒋进的作品集稿样放了多日。那书法画艺携风带雨,与窗外的春雨一样绸缪。蒋进的自题诗《拷问灵魂》,读来总似临别时的绝唱:
谁说你会死
请死神讓路
无疆寿于精神之中
精神不死
死又何以近汝
大学时,我比蒋进高两级。1981年冬,当时学生会改选,他被选为主席,我留任副主席。后来,上世纪90年代末,我任油画系主任兼外办主任,与他在外办有短期交接。本世纪初年,他往歧阜女子大学任教,回校与我谈过外教日本的心得。2003年,他所带的书法毕业生的展览颇好,我用绿城赞助学院75周年校庆的经费买下其中大部分作品,装饰在当年绿城杭州的总部。此事也本源于蒋进对学院的爱心、对学生的诚意。虽一晃过去十四个年头,却依然清晰如在目前。
蒋进的为人历来谦和儒雅。我想这与他的杭人身份相关。《论语》中说“里仁为美”,是讲街坊乡邻的充满仁心爱意的风习是有美的作用的。西湖湖山与杭城相伴相望,蕴养着一种惠风和畅的内美。正像杭城栖于西子湖畔一样,杭人栖止于爱之中的温和,这是蒋进留给我们的至深印象。我们的相处中没有一次红脸,甚至话语无多。常见他沿着墙根行走,仿佛始终要给人让道一般。有时多说了几句话,他却脸红。我知道,到后来虽然处身病难之中,但他的内心却更深地回返于湖山的山水世界观之中,并常在那里俯拾自然深处的生机与信念,感受生命的爱与美。生存在这种爱中就成了神之友,他的人格魅力即在湖山处完成。这正是我时常忆想起他的缘由。
但蒋进的自题诗《拷问灵魂》却是高兀的,它甚至有着一种火焰般的刚烈。他仿佛提前预支了生命的能量,在此与死亡抗争,因为他自信自己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觉悟,渴望着获得时间来完成和实现这种觉悟。他就像跣足奔赴刑场的义者,不惧死,却希望完成一个真正的生者的尊严与从容。“请死神让路,让生命之树常青”,这是一个生命升华的过程。正如他的艺术一样,愈折愈强,愈损愈神,成就艺与心互相奉献的悼歌。
“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蒋进的书风画意中有一种难能的融通与自由,虽只是开端,却已然将余响寄托在笔墨挥洒的毫端,生如夏花,灼灼其华。
2017年3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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