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在日新——著名工笔画家罗翔艺术探微

文/西沐

工在日新
——著名工笔画家罗翔艺术探微

文/西沐1

罗翔 晨曦迪士尼 240×140cm 绢本设色 2017年

中国工笔画已经越来越成为中国画坛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但是，中国工笔画坛由于“做”风太盛而绘画性、写意性的缺失也备受诟病。中国工笔画如何发展？有哪些值得注意的进展？有哪些值得关注的作品与人物？一直备受关注。事实上，我们在呼唤中国工笔画新画风的同时，更加期盼好的作品与领军型人物的出现。

罗翔是中国当代工笔画坛80’后的杰出代表之一，在他的艺术创作实践中有继承中国传统艺术精神的一面，也有作为新生代艺术家，面对时代发展和文化进步所产生的新思考、新面貌。罗翔在艺术探索过程中，以扎实的艺术创作功底展现出对自然生命精神的礼赞，运用浓郁且深厚的工笔画色彩语言创造新语境、展现新意象，自然地延续出了新时代工笔画的神采和意味，在艺术表达形式和创作语言上呈现出80’后画家特有的艺术风格与审美态度，为观者展现出了独具风格的性灵语境。

艺术的锤炼会带来吐纳自深的艺术表达，罗翔是经过“学院派”培养的“科班”画家，在中央美术学院的本科、研究生学习塑造了深厚的传统修养和扎实的绘画功底。加之在艺术探索之路上的刻苦勤奋，以及本人善于思考、沉静创作的性情，使这位80’后画家的艺术之路走得更为厚重、沉稳。罗翔的作品多次获得国家级艺术奖项，并被中国美术馆等文博机构收藏。他的艺术发展之路经历了三个时期的进化历程，第一阶段着重于对自然生意的表达和探索，以把握自然、“度物取真”为代表。第二个阶段以精微的视角转换传统绘画表达方式，探索新的视觉语境，以其“微观世界”的创作理念为代表。第三个阶段，在把握传统绘画语意的基础上，进一步深化自我体验与艺术观念的融汇，体现出在艺术探索进化中的思考状态和研究深度。这三个阶段的艺术进化历程，都脱离不了对传统艺术的研究、观照与敬意。回归传统的绘画精神，引领他走向了自我内在审美的觉醒和艺术诉求的新历程。

1.“度物取真”的真意表达

罗翔出生于广西，繁茂南国的自然地域风光为他的艺术觉醒带来天然的基因与优势，使他在早期的系列绘画中凭借敏感的审美直觉，完成了绘画艺术风格的初步确立。罗翔艺术创作的第一个成熟期是以“气质繁密”为胜，《幽林幽谷浴新影》、《空山新露晚来秋》等是这一时期的集中代表。可以说，艺术基因的天然优势和自我勤奋的孜孜探索，是罗翔在面对自然时对“物意”的尊重与思辨式体认后深入探究创造的第一步。罗翔的花鸟画极其重视写生的功夫，“写生”即为写其生命，“似者得其形，遗其气，真者气质俱盛”。这样的艺术创作态度，首先源于罗翔艺术经历中一直延续的对传统艺术精神美学的学习和继承，他以写生的积淀体悟万物之情、自然之意，重视面对自然物像的“度物象取其真”，重视“心与物”的体微与转化，流露出传统绘画艺术的求真精神。此处的“求真”，是他在绘画意识中尊重客观生命物象的表现，也是他由“物象”升华为“物意”继而实现艺术创作理路的深究之处。他以理法的概念做了“情”和“意”的提升与探索，极生动地体现自然情状，正如我们看到的《家园》、《北海北》、《南山南》等，颇能感觉到从写生中的观察、积累以及了解物态、物情加以生动表现的能力。他的线条中带有着意味，线条的起伏、转折、停顿、韵律皆有生意。由此，使我们感触到在艺术创作过程中由“物象”到发现、体认“物意”的过程，也正是他的审美内在主体性不断觉醒、不断成长的过程。因此，罗翔的艺术创作中有一种特有的自然气息扑面而来，并且是生动的，活泼的，自然物象在他的画面中回归了一种自然生态的天然之趣。可以说，这对于一个画家来讲是独有的天赋与灵性体悟的结果。

罗翔 浮光 140×220cm 绢本设色 2016年

罗翔 闲云 120×240cm 纸本设色 2017年

2.生命与色彩气象的共融

罗翔的绘画中存在着找寻大自然系统性的探索痕迹，他试图在造型与色彩的关系中找到最契合于自然，同时契合自我的一种方式。他的工笔画色彩中饱含着生命力量的解读，无论是选择哪一种画面语言的呈现，他总是希望能够达到生命所见的艺术表达。当代的工笔花鸟画家几乎都接受过西方学院派的造型训练和色彩观念，创作时更多地在传统色彩观念和设色的基础上加入了明暗造型、光源色和环境色等西画色彩理念，增加了强烈的视觉效果和现代审美意识。然而，真正的中国画色彩精神意味和表现气象，是通过特有的色彩观念和艺术表达来完成的，对特定时空下自然物象所引发的联想与思考，以及画面空间关系如何通过色彩的运用达到艺术追寻的意境和意蕴，对工笔画家来讲是时代命题和创新要求。

罗翔的作品以热带、亚热带雨林为艺术创作突破，探索表达对于雨林植物繁、密、浓、厚的感受，他将气息氤氲的热带茂林印象借助色彩的气象创造出蓊郁淋漓的心象之作，与清雅工致的传统工笔花鸟画审美意趣形成对照与补充。因为他将传统中国工笔花鸟画中的色彩运用发展到另一层深意上，即在“随类赋色”的基础上丰富色彩的气象表达，将色彩精神与自然物象的生命精神融合起来，也即是将色彩的力量与密林植物生命腾跃的气象准确地融合起来，用新的色彩与空间塑造构建了兼具原始力量和自然生命张力的艺术面貌，将缜密厚重的雨林性格与艺术家浓郁的生命体验清晰且强烈地融合在一起。如他的《润物细语》、《幽林清露浅寒来》、《春波漫无极》等作品，凭借色彩的浓郁、磅礴及其它所能带来生命之境的特征都以色彩的“气象”之美得以辉映，满足了艺术创作的丰富与传神，保持了色彩纯度的古雅与醇厚，互相融合渗透，产生了具有色彩气象的艺术壮美之感。

3.以小见大的情境世界

罗翔 晓月风清 70×190cm 纸本设色

艺术家实践自由的维度之一，就是用以传达主题的抽象程度与夸张程度。艺术家对于世界的观察与思考凭借心象图式表现出来，创造难以模仿的形体和空间，这些语言通过纯粹的心灵体验和结构关系反映出艺术家的才情和超越。罗翔作品的《万物生》系列，采用微观空间的视角创造出夸张、新颖的审美视觉感受，并且暗含着创作者精神思想的传达。在他的作品里，造型夸张的植物和放大的动物造型的出现，是借助空间视角的转换打破常态下的视觉体验，以微观世界的语意视角，使观者强烈地感受到创作者神奇的想象力和新视觉冲击下的审美感受。事实上，这样的风格创造源于罗翔扎实的传统积累和对艺术美学的感悟能力，即扎实的传统功底使他更加尊重在艺术创作中去把握“理”的存在，“万物皆一天理”，把握了“物理”也就可以达到“常理”，“惟画造其理者，能因性之自然，完物之微妙”。在这样的审美思辨下，罗翔实现了艺术创造的第二阶段的突破。作为画家要把握“理”，尤其是花鸟画家需要深入观察体微，“见一花一萼，谛视而熟察致，以得其所以然”。因此，罗翔在艺术创作表现上对于“理”的把握和运用是非常具有严谨性的，而且我们应当看到罗翔对艺术探索的“言理”诉求不但使艺术作品带上了哲理式的反思，同时也提升了其创作主体的精神境界。

正如我们看到《万物生》系列作品，表现出了微观世界的秩序与系统，在这一系列作品中他以“情理”介入自然世界，但他又进而超越了“情理”回归到自然本真的“物理”表现，这里的“物理”是归于自然天道的“度物取真”，即运用“以小见大”的表达语境返其本质，回归自然宇宙的本真。这是他的超越，也是他寻其返朴归真的艺术探索之路，他给我们带来了“万物同一”的思辨启示，表现了一种人与自然平行关系下的平等之理。这样的艺术思辨和超越在工笔画家的实践中是少有的。对于一位80’后的艺术家来讲，能够通过出于常形与常理的巧妙安排与经营，进而作为表现自然变化和机趣的创作依据和表达意蕴，完成具有思辨性的艺术作品，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创造精神。

4.工在日新的精神追求

在新的时代发展中，思想敏锐的画家往往会针对自然及社会的观察与体悟，经过思想与创构的体认与判断，展开艺术创作情境的独立表现。这种艺术表现的探索与追逐必然引发更为具有探索意义的艺术尝试，将画家的创造性、开拓性、判断性全然地呈放于这一画面“空间”。可以说，艺术家的画面里隐藏着人文精神塑造的秩序和密码，它并不轻易地被人发现，画面图式和语言的创新的实质，是画家审美心灵空间维度和精神维度的新阐释。当下处于社会发展的时代转型期，社会文化进步与媒体应用的开放突破了传统的时间观念与空间概念。在这样的社会多元情境中，画家们深刻地意识到传统借物咏志的题材及图式，已经不能完全承载起当下时代的丰富情感和社会精神文化。由此，现代文明发展的新时期，已在推使画家们或主动或被动地转换角度，来进一步重新体味和对望传统绘画的要素与观念，并且走向了当代性与精神性互动的艺术创造之路，并不断在作品中显现出浓厚的人文关怀。

罗翔 欢乐谷 140×220cm 绢本设色 2016年

在这一方面，罗翔近期的创作，可以说完成了由传统艺术继承向学术探索进深突破的尝试。他在创作中不断增加对当下的思考与体悟，不断提升生活与艺术创作之间的紧密性与关联性，甚至逐渐将繁密充盈的自然场景转换出新的表现语境，将自然生活的天人关系纳入到当下生活之现实情状做出冷静的对比与判断，建立起了更为突出的视觉结构秩序，强调空间表现与现实生活的呼应。在创作中大量寓言式的情境应用，使画面既保有了真实的自然主义又赋予了绘画精神的抽象性，积极运用绘画实景与象外虚境塑造出新的视觉意境。可以说，对新视觉意境的有效尝试，不仅是罗翔日渐求新的当代工笔花鸟画探索精神的体现，更是延伸了传统工笔花鸟画的艺术表现与时代表达所带来的新可能。如《欢乐谷》、《南锣鼓巷》、《北京西站》、《流年》系列作品，超越出传统绘画样式的思考，以层次井然的构成形式塑造画面空间与语境意味，创建出独有的场域气氛，完成对画面语意的表达。他倾心于对画面空间的构思和控制，使其在多元且精致的布局中内含特殊的语意。

罗翔 家园 145×280cm 纸本设色 2015年

可以说，罗翔近期的创作作品，与其讲是他的心思精妙之作，不若说是他在真诚地对话生活。他提供了观众可以对话生活的“场”，他再次引领我们回归内心的体悟和生活审视后的自然本真，他带有了一个优秀艺术家所具备的思辨和创造绘事语境的能力，在完成“自然情境”的路上进一步加入了对“生活情境”的观照，引发我们的共鸣。但是，需要强调的是，罗翔一直以来的精神指向的主脉并没有改变，他依然从自然的运转规则中反观世界的多变。罗翔虽然转换了风格语境，但对于从艺术本体出发的人与自然的关系，以及人与自然的生命呼应与他的初心并无二致。这样的心意表达使现代视觉信息下的理性审美与传统文人的意象审美并置，呈现出现代性图式结构下的新镜像，即使这个“场域”会以任何一个类似于“Station”系列来呈现，但他所创造的生命深意与精神回归却是需要了透的。罗翔在尊重视觉的生动和哲学内涵的统一上存在着内在的自省，他绘画哲学的内蕴是对生命的尊重，更确切地说是他以“平行于自然”的方式与自然生命对望。他没有将生命精神的表达安置在个人与普遍的常规情态，而是将自然生命的生存方式、自然生命恣意灿烂的生命历程，以一种反观的语境表现出来。他在努力探究作为生命观者的自我解读与创造，他努力在自然世界秩序中强调“自然秩序”，使这一切在观者看来成为更为“真实”的自然。他的工作是执着的，他的视角是平行的，也只有在与自然平行的视角下，才能体悟并表达出对生命的尊重和思考。

结语

在今天，中国画坛既需要让人耳目一新的画风，更需要让人为之一振的深入思考与探索创作。罗翔作为80’后的杰出工笔画艺术家，具有解读与梳理艺术发展体系的优势和体悟，这样的优势，可以使他能够在艺术成长的进程里寻找更大的艺术发展空间。在经历了由传统继承到当代关注的艺术发展历程的转变之后，我们有理由相信，罗翔会沿着尊重艺术自由与创作思考探索的趣向，独立地完善与创新自己的绘画语言体系和风格面貌，这是一个具有远大艺术志向的艺术家所必然具备的信念与坚守。罗翔的艺术探索，会给我们更多的体验、想象与体悟，他正携一股清新之风向我们走来。

罗翔 月季花开 100×180cm 纸本设色 2015年

罗翔 流年 140×68cm 绢本设色 2016年

罗翔 归程 140×68cm 绢本设色 2016年

1.本文作者为中国艺术产业研究院副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