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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清历代皇室书法鉴藏探渊

时间:2024-05-20

文 /谭 帅

满清历代皇室书法鉴藏探渊

文 /谭 帅

满清入关后,努尔哈赤的子孙们对书画艺术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他们大规模地搜罗散落于民间的书法作品,最终建立起庞大的书画鉴藏帝国。本文摭取满清历代皇室最具特色的鉴藏活动,以此来呈现清代丰富的官方书法鉴藏世界。

乾隆题首/快雪时晴帖

公元1644年,李自成率军攻入北京城,明崇祯帝于煤山自缢,宣告了朱明王朝的灭亡。当李自成沉浸于胜利的喜悦时,关外的满洲八旗军在多尔衮的率领下一路扑杀南下,李自成在宣布即位的第二天就仓皇撤出北京。是年十月,满清顺治帝祭告天地,定都北京,开始了满清王朝260余年的统治。后经康熙、雍正、乾隆三帝励精图治,国力渐趋强盛。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脆弱封建的大清帝国风雨飘摇。1912年,宣统帝退位,宣告了满清王朝的结束。

定鼎北京之后,面对复杂严峻的国内形势,顺治帝承续了皇太极“满汉一体化”的政策。出于对汉文化的热爱,亦或是出于拉拢汉族文人的政治需要,满清统治者对汉文化表现出很大的兴趣,尤其是对书法热情极高。顺治帝酷爱欧阳询的书法,顺治三年(1646年),即已开科取士,状元邹忠倚、孙承恩皆学欧体。“殿有巨碑,刻敬佛二字,笔势飞动,即世祖御书也”,福临不仅能作擘窠大字,常御笔赐书部院大臣,而且尤为喜爱《黄庭经》《遗教经》和《夫子庙堂碑》。但这种喜爱并没有促使他收藏、整理古代法书遗迹,据《石渠宝笈》和《秘殿珠林》载,顺治帝所留书法共20件,宫内所藏法书名迹多为明朝之遗存。

康熙帝自幼深受汉文化濡染,尤其是对书法艺术十分喜爱:“朕自幼好临池,每日写千余字,从无间断。凡古人名人之墨迹、石刻,无不细心临摹,积今三十余年,实亦性之所好。即朕清字,亦素敏速,从无错误。凡批答督抚摺子及硃笔谕旨,皆朕亲书,并不起稿。”康熙帝前期庋藏的晋唐宋元名家遗墨,据《石渠宝笈》载共有105件作品,其中包括临摹东晋二王父子,北宋苏轼、米芾、黄庭坚三人,元代赵孟頫等。这些作品,大多藏于各宫殿之内。康熙九年,华亭沈荃开始对他的书法学习产生实质性的影响。

乾隆御笔/快雪时晴帖

沈荃行书以董其昌为宗,青年的玄烨自然受到了潜移默化的影响,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皇帝身体力行地推崇董书,朝野上下董书风靡。1677年,康熙帝发现近侍内并无博学者,以致讲论无人可对,于是下旨拨给房屋,擢用高士奇等人设立南书房这一专职场所,专供入值朝臣谈论翰墨之事。在南巡舟中闲余之时,“朕最喜董,其字画秀润,特临《滕王阁》”;其御制诗文多董圆润秀逸之趣,如故宫所藏《柳条边望月诗》《行书初夏登楼临水诗》。康熙帝常用的印章有“康熙宸翰” “敕几清晏” “渊鉴斋”三印。

随着康熙帝文化修养的提升,亦出于个人喜好之促动,康熙帝下令广收董其昌的法书遗迹。于是,四方多有进献者,大量法书名迹开始汇入内府。这一时期,清朝内府的书法作品数量逐渐增多,1705年,康熙帝命王原祁为总裁,编纂大型书画著录丛书《佩文斋书画谱》,全书共一百卷,引用古籍近两千种,分类编排,对古代书画进行了系统整理。尽管这一时期皇家收藏尚不及私藏,大量法书仍流传于私人之手,但这毕竟是满清统治者第一次亲力亲为地大规模征访历代法书遗迹。当然,这也是康熙帝借以树立文化权威,显示朝廷对待汉文化传统的姿态。此外,康熙帝还倡导刊刻法帖,康熙二十九年(1690年)命沈荃等人摹刻内府收藏拓本及自夏禹至明米万钟以来历代帝王将相和名家法书上石,汇纂成大型丛帖《懋勤殿法帖》。而对于自书诗文及临摹习作,则分两次刊刻上石:即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摹刻的《渊鉴斋法帖》和康熙五十五年(1716年)刊刻的《避暑山庄御笔法帖》。

康熙帝不仅重视自身,崇儒好学,多次向王公大臣颁赐御书,还希望皇室后裔能够延续这种传统,加深对汉文化的理解,以彰显其皇权之正统性,特别重视皇子的书法教育。“在行宫御前,几案周环,皆列图书,上或翻阅书史,或书大小字,或著文及作诗赋,常至夜分,为时甚久。皇子在旁读书,未尝先寝。”康熙帝共有二十五个子女,善书的就有胤礽、胤祉、胤禛、胤祥、胤礼、胤玺六位皇子。其中皇四子胤禛耳濡目染,仿学御书,得到了更多的机会侍奉在康熙帝左右,深得其信任,为日后继承大统奠定了基础。

雍正帝自小受汉文化影响,亦对翰墨之事颇为留心。《石渠宝笈》载有他的作品共48件。他所作条幅、斗方、匾额,大部分都赏赐给臣工衙门,又命敕宫廷刻工摹刻御书上石,汇纂成大型刻帖《四宜堂法帖》、《朗吟阁法帖》。这一时期,内府收藏规模仍在不断扩充。

至此,经顺、康、雍三朝艰难努力创业,为乾隆朝继统奠定了根基,清高宗励精图治,国力空前强大,在东方大地上展现出盛世的雄姿。乾隆帝在位的六十年,算得上是中国封建王朝较为辉煌的时刻,国库充盈,商品经济蓬勃发展。这个时期,清朝的版图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扩大,有了良好的政治、经济、军事做保障,社会亦逐趋稳定,大多数汉族文人都基本默认了满清统治的事实,天下一片升平之象。

御制三希堂石渠宝笈法帖

乾隆帝从小就接受汉文化的熏陶,加之天下无事,他得以纵情翰墨,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于文艺事业之上。乾隆帝偏好晋唐诸家,在近臣张照的影响下尤钟情于赵孟頫,“书有米之雄,而无米之略;复有董之整,而无董之弱。羲之后一人,舍照谁能若。”乾隆帝给予了张照极高的评价,对他极为器重,与其品茶论书,每当题匾或抄录诗文时多让张照代笔。

流散于民间的法书遗迹经康、雍二朝收集,内府规模已相当可观。乾隆以帝王之身份下大力气搜集法书名绘、清玩古董,当时河南宋权、宋荦父子宝藏的法书名画全部通过进献的方式归入内府;经乾隆帝下旨进行抄家,清初大鉴藏家梁清标庋藏的唐宋巨迹进入内库;如冯铨、高士奇、孙承泽、安岐等人所收藏的古代书迹一并被乾隆通过各种方式网罗进内府。至此,“清宫所积累的法书名画日盛一日,几乎民间流传的珍贵墨迹,大都归于内府收有了。”

为了便于储存保护和把玩,乾隆帝将西暖阁、养心殿、宁寿宫、重华宫、御书房,以及圆明园、避暑山庄等处全部设置成专门存放古代书画之所。其中,以西暖阁中的三希堂最负盛名:“王右军《快雪帖》为千古妙迹,收入大内养心殿有年矣。予几暇临仿,不止数十百过,而爱玩未已。因合子敬《中秋》、元琳《伯远》二帖,贮之温室中,颜曰“三希堂”,以志希世神物,非寻常什袭可并云。丙寅春二月上漧,御笔又识。”

乾隆朝六十年间,对内府所藏法书名迹进行了大规模地整理鉴定,编纂了大量书画著录,其中以《秘殿珠林》《石渠宝笈》最为著名。乾隆八年(1743),张照等人奉敕将乾清宫所藏有关佛、道的法书名画分别著录登记,次年(1744)完成《秘殿珠林》二十四卷。乾隆九年(1744),命张照、梁诗正、董邦达诸人再次对皇宫所藏书画进行系统鉴别,并从中选取精品,分卷、册、轴九类,每类又分为上、下两等,再载其收藏之处编成《石渠宝笈初编》四十四卷,详细记录了每件上等作品的内容、时间、款识、尺寸、材料、图章、题跋及内府收藏之印等,甚为细致。次等、存疑作品则只记录作品名称、图章,不作详录。乾隆五十六年(1791)至乾隆五十八年(1793),王杰、董诰、彭云瑞、阮元等人奉敕在懋勤殿编纂《石渠宝笈续编》八十卷,历时三年完成。《秘殿珠林》《石渠宝笈》是研究清代宫廷书画鉴藏的著录,堪称集大成的旷古巨著,参与编篡之人员多为其时知名学者和艺林翘楚,其遴选之细致、体例之精宏体现出了清朝内府藏品之规模以及乾隆帝对文化艺术的态度,是研究清代皇室书法鉴藏的最基本、最重要的史料。

宣统鉴藏印/宣统御览之宝

嘉庆鉴藏玺/嘉庆御览之宝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现象值得关注:一是清代御制碑刻的出现使得大量御书墨迹得以存留。这些碑刻由皇帝或钦定官员书丹,朝廷出资刊刻,一般用于庄严的场合,反映的是皇家书风的好尚。现存的御制碑刻多为康熙、乾隆二帝在位时期所书,如康熙二十六年立于孔庙的《御制孟子庙碑》、康熙五十三年御书的《溥仁寺碑》、乾隆五十五年御书《石鼓文序》等。二是大量御制法帖的刊刻,内务府设有御书处,专门摹刻皇帝御书。这是皇帝鉴藏活动最为重要的一部分。较为著名的有《懋勤殿法帖》《渊鉴斋法帖》《避暑山庄御笔法帖》,其中收录了康熙帝临仿古代名迹的临作及御书诗文;《四宜堂法帖》《朗吟阁法帖》刊刻了大量雍正帝御迹;《敬胜斋法帖》《兰亭八柱帖》《三希堂法帖》《御制墨妙轩法帖》中摹刻了大量乾隆帝的临作、诗文、题词。可以说御制刻帖是清代帝王施政纲领中重要的文化工程,对中国传统文化经典的认同无疑会大大增加帝王朝廷的亲和力。这些刻帖由于书刻俱佳,会在社会上尤其是广大的社会精英阶层产生巨大的影响,统治者可以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亦是使主持刻帖的帝王名垂千秋。从书法鉴藏的角度来说,大量御制刻帖使得帝王御书及题跋印章得以保存下来,为我们展示了清代皇室书法临摹、鉴藏的情况。同时,私人刻帖的大量出现,如冯铨汇刻的《快雪堂法书》、梁清标摹刻的《秋碧堂法书》、王铎书《拟山园帖》等,成为我国书法鉴藏史上极为炫丽的一幕。

“清代自乾隆以后,遂走入不可挽的颓运中。”乾隆之后,清朝逐渐步入穷途末路之境,社会危机四伏,满清统治者忙于巩固统治,无暇顾及翰墨之事。嘉、道二朝,皇帝常以内府所藏古代法书赏赐亲王、大臣,如嘉庆帝曾将陆机的《文赋》赏赐给成亲王永瑆,而道光帝颁赐给王公大臣的多为孤本名迹。这一时期,内府庋藏的古代法书遗迹开始流失。而清朝内府所藏书法大规模流失则发生在鸦片战争之后。咸丰一朝内外忧患,太平天国运动的爆发加剧了社会动荡,英法联军入侵北京(1860年),将圆明园付之一炬,大量法书遗迹遭到野蛮的掠夺。长期的闭关锁国导致了科技、军事等全方面的落后,大刀长矛在洋枪火炮面前显得极为不堪一击。对外战争连连失利,割地赔款无数。光绪二十六年(1900),八国联军再次进犯北京,藏于圆明园、乾清宫、养心殿的书画遭到了致命的破坏,或被侵略者付之一炬,或被运往国外,或成为八国士兵的侵略胜利品。洗劫之后的圆明园,再无乾隆朝“高宗时常幸三海,乃择所喜之各物,移列三海各处,凡本朝所收聚之物,大都在是,其中美术、书画、碑册、金石不可以数计”。

乾隆鉴藏印章/乾隆御览之宝、三希堂精鉴玺、宜子孙、寿

经过这两次入侵劫夺,清内府所藏法书流出宫外在数量上已远不能与乾隆朝相比。然而,法书名迹的厄运还没有结束,宣统在位三年,于1912年正式退位,标志着我国最后一个封建王朝正式退出历史舞台。其间,宣统帝以赏赐为名偷运,太监、侍女监守自盗,通过掉包、盗窃等方式,将内府所藏大量珍贵法书带出宫外,数量多达数千件之余,就连乾隆帝酷爱的三希中的二希—王献之的《中秋帖》和王珣的《伯远帖》,在宣统帝被逐出宫前,被其庶母盗出宫,不久就摆在北京地安门外的一家小古董店里。这些历尽劫难的优秀文化遗产能够有幸留存下来,实在是我们民族之大幸。

(明) 朱端/烟江远眺图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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