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0
十一 安去世了
安是个漂亮女人,刚到帝国学院不久,我们便认识了,我常常去她的工作室,她也常常,不,几乎每天都会来我的工作室。通常的话题是各自的作品,我们谈诗歌,她也写诗,说话很轻,凡事低调,看得出来,她是出生于卑微的人家。我对她作画的过程和画面的成长很感兴趣,对他作品中回旋穿插的线与变异的形体感兴趣,它们有某种神秘,某种缠绵与苦涩。她通常画很多线描,把透明纸拓画的曲线线性的形体整理固定,使它们成为画面中种种意味的形式,当她决定了适合的线条走向与形体的位置时,她常常用硬纸板剪出模板,这样可以在画的时候做区域间隔,分别处理不同区域的色彩、肌里的呈现。我喜欢她这种同一画面非中心的图式。当然她会在下一步骤中作调整与整体处理,使之衔接的整体而自然。这样,她常常同时在许多块画布上实验,那些异形的模板也会以不同方式出现在其它的画面上。
她画中的形象时大时小,重叠或繁殖,像浮游物的肌体,生命的孕育与变异,色调厚重,她善于使用EARTH TONE,属自然色系。这也使我想起泰瑞·温瑞的作品。但不同的是泰瑞·温特的作品是宇宙间生物形态的无限繁殖外拓,而经典绘画性语言的要求是基于几个世纪的欧洲绘画传统。
而安的作品中的变异形体是源于与单一的生命的孕育,在绘画中使用的语言是近乎中世纪绘画中刻画式的“描写”更为敏感、更女性化、更神经质,使我想起那些在木板上的欧洲中世纪充满精神性诉说的宗教绘画,只不过她用了“抽象”的语言。
安来自加拿大,男友是一位建筑师,她谈到他们即将在百老汇大道第二十街买下一套LOFT,她在设想即将拥有由她男友设计的工作室,为此她兴奋不已。每当大班课结束,她会来到我工作室。“可鲁,我去煮点茶,你是否要一杯?”我知道她在唤我过去。
一次,我去她的工作室找她,她脸色苍白,没有说话,只对我惨淡的笑了笑,便平平的躺在地板上,缓缓的闭上眼睛,我看得出她嘴角在微微的抽搐,似乎哪里在痛……我没再打搅,便轻轻的告辞了。
一天我们约定到苏荷斯普林街口的一家意大利餐厅见面,席间她告诉我她身体感觉不好,我问她是否严重,她点点头,回答:很严重,她说她想告诉我……可我却不知如何安慰她。
1990年的中国新年到了,我那班斯古海根的朋友们想庆祝一下,安也和我们一起来了中国城,饭后我们一起踩着脚下的爆竹纸屑往东村去。空中不远处礼花升腾。夜色中,她苍白的脸形成了反差,落寞而忧伤。
90年代中期,我参加了坐落在苏荷区诗社的诗歌朗诵会。安会朗诵她的诗,我是为此而来的,朗诵会来了很多人,安的男友与家人都在场。英文诗对我来说自然是非常困难的,安读诗的时候人们静心屏息,我见到一些人眼中泪光闪烁。 老实说。我当时真的没有听懂。安把我介绍给她的男友认识。显然,安常和他提到我。我告诉安,我没能够听懂她的诗。安给我拿了本她的诗集。
1996年的一天,我刚回到家,妻子告诉我,莱斯莉来过电话让我回个电话,我回过电话时莱斯利告诉我,安去世了,那两年我们来往已不多了,我的身体,事业正处于低谷,莱斯利接到我的电话时刚刚从新泽西的墓地回来。安走了,是在她刚刚有了自己的画室之后。她身患癌症已多年,在她得知自己时日无多之后,她继续更加致力于她的诗歌和绘画,学校临毕业时她终于举办了一个小型展览。我还记得那天安打扮的很漂亮,开幕式并不热闹,他的母亲和在美国的亲戚都来了。
但她已经很满意了。那天我为她的表现而感到骄傲。
事后从莱斯利那里得知,进校不久,莱斯利曾问安“在学校里,你感觉和谁最近、最愿沟通?”安告诉她“MA KELU”。 我没有能再见到安,她去世的那年刚好三十二岁。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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