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联璧合 相映生辉

李荪乾

武汉工商业家赵厚甫先生于20世纪40年代收藏书画册页组合挂屏，共收有12位近现代书画名家的作品，每屏含3册页，凡4画8字12幅作品。齐白石、陈半丁、启功与颜伯龙的画作，风格或浓郁，或清幽，美不胜收； 罗复堪、俞陛云、张书云、张伯英、张海若、胡嗣瑗、邵章和高潜子的书作，或激越，或舒缓，珠联璧合，相映生辉。

该镜心挂屏收集了包括齐白石、陈半丁在内的12位近现代书画家的作品，由湖北武汉原工商业家赵厚甫先生于20世纪40年代策划编制。先此，为庆贺赵母项太夫人六十大寿，赵厚甫亦曾策划编制了大型书画册页组合《贞松永茂》四辑，收藏了同时期186位著名书画家的作品。而这套书画册页四屏与《贞松永茂》风格相通，形式相应，图文并茂。

齐白石的葡萄图集中体现了他晚年独特的老成风格，正如他在《贞松永茂》里所作的寿桃图一样，用墨着彩的手法都典型地展示了他后期那种既深沉浓烈又简洁质朴的基调。画中一串葡萄在精湛的墨彩勾勒下，玉润珠圆，晶莹剔透。齐白石花果题材，一经点上鸟虫，即如锦上添花，价值倍增。这从一个角度表明了齐白石把静态里的动感与定格中的变化作为绘画美的一个标准。而在这幅葡萄图里，齐白石以圆熟的技巧，点缀了一只鹌鹑和一只蜻蜓。懒散的鹌鹑笨拙地憩息于地面，勤劳的蜻蜓轻盈绕飞于空中，具有齐白石那种典型的兼工带写、花红叶墨的特征。这种精彩的画法，使得图中这串葡萄折枝以浓妆里的黑墨枝叶与淡抹下的紫红果实呈现出来。出现在齐白石画中的蜻蜓，作为花鸟点缀的草虫题材，往往以细腻的工笔手法而达到了完美的艺术境界。形神兼备的着墨鹌鹑，在似与不似之间，特别独到。花果配以草虫禽鸟，浓墨淡彩，灵动活变，浑然一体。

曾于20世纪早期一度名盖齐白石的国画大师陈半丁，以继承发扬中国古代经典绘画传统著称，其成就卓绝的山水作品尤富远古遗风。这四屏中他的这幅山水图，集中体现了其在师古方面的深厚功底。云雾深远，高山、白石、流水、老树、嫩草、黄叶、青枝、茅庐，错落有致，动静相宜。山水环绕之中，两人抱膝席地而坐，生机涌动，情趣盎然。另外，陈半丁作品的美学价值还在于他诗书画印艺术整体的独创自作，而这幅画作的四艺合一的整体性达到完美的境界。

被公认为自开颜氏花鸟一派的国画大家颜伯龙为这四款挂屏添加了丝丝鸟语、阵阵花香。颜伯龙的花鸟素有工笔细腻、点勾精致的特点，用墨一丝不苟，赋色一尘不染。逼真唯美，淡雅清新。一杆簇叶拥花的截枝横空出世，两只悠闲自在的鸟雀反向双栖，正者平立回首，背者踏枝侧视。花旁鸟侧，几片横梢出墙的长叶青翠欲滴，摇曳多姿。颜氏写鸟刻画细腻流畅，描抹匀称洁净，典型地表现了其翎毛画传统的工笔技法。

启功既是书法大家，也是绘画高手。他在这四屏中所写的山水是其不可多得的早年绘画作品之一。书画同源，自古已然。而以书写画在启功的这幅山水图中得到了完美体现。笔锋遒劲，山和树层叠毕露；而墨色剔透，水与草漫淌欲出，单纯简洁，干脆利落。结构上，圈点线面精要简约，直率粗犷，合会意之品性。造型上，起承转合的从俭避奢，返朴去饰，富写意之精神。烟霭平远，致在冲融，其布景达意，赋予这幅画以清纯淡泊的优雅美感。

这四款挂屏中的山水花鸟画作主要收集的是民国时期京津画家群的名家作品。齐白石自是北方画家群之泰斗，陈半丁当之无愧为北派之中坚。而完颜氏之颜伯龙与爱新觉罗氏之启功，更是名副其实之北派京津名家。赵厚甫收集在这四款挂屏中于丁亥年间同期创作的四幅山水花鸟册页，真实地反映了北方京津画家群以传统为本的属性。在近现代中国画的研究和收藏领域，由于北方京津画家群的艺术地位与价值日益提高，四屏中的4幅同期同派画作也就弥足珍贵了。

书法在这四款挂屏中更是百花齐放，隶楷行草，颜柳欧赵，诗词歌赋，丰富多彩。从书法作家来看，有晚清宫廷御用学者，如翰林学士、科举状元； 也有著名民间职业文人，如学府教授、社会名流。与上述国画家一样，在《贞松永茂》中，这些书法家也大都应赵厚甫先生之约作诗题字而入集。他们在这四屏中的作品，既富鲜明的传统品质，又具强烈的独创性格，多角度地综合反映了特定时期中国书法总体与个体的发展状况。行书流畅如邵章、张书云、高潜子，楷书工整如俞陛云、胡嗣瑗，隶书圆润如张海若，均为及第科举进士、翰林学士。而与邵章、张书云同为旧京四大书家之列的罗复堪、张伯英在这四屏中更有佳作。罗复堪独具一格别开生面的章草，秀逸脱俗，妩媚多姿，饮誉当时士林书界。张伯英融汉隶魏碑为一体而自成一家的行楷，方劲古拙，质朴干练，不愧为彭城书派的代表人物。

四屏策划及收藏人赵厚甫先生是湖北武汉知名爱国民主人士。他祖居武昌，出身贫寒，与原新四军副军长项英将军为姑舅表兄弟，自幼一起长大。少小时皆外出打工，养家糊口。青年时分道扬镳，各奔前程。项英投身革命，成为威震天下的军事家。赵厚甫则勤奋起家，成为气盖一方的资本家，20世纪上半叶先后在武汉及上海从事金融业和面粉制造业， 功成名就。这里的四屏与《贞松永茂》一样，正是赵厚甫于20世纪40年代旅居上海期间策划编制。新中国成立后，赵厚甫多年任湖北省粮食厅副厅长，其后长期任湖北省工商业联合会主任委员。

赵厚甫先生平生酷爱字画。难得可贵的是：作为鉴赏者的赵厚甫根据所藏书画的艺术品质、内容基调、形式特征，而常把这些书画作品分类编辑装裱，有《贞松永茂》那样的集大成者，也有与这套四屏同样的多种规模多样格式的其他编排。分可横观一时期个体书画作家个人特色之一斑，合可纵览同时代多重书画作品群体面貌之全豹，具有全方位的中国近现代书画的美学认识与欣赏价值。

责编 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