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潘掌出发（组诗）

■张海荣

从潘掌出发（组诗）

■张海荣

张海荣，山西昔阳潘掌人，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已在《江河文学》《天津诗人》《新诗刊》《诗江西》《黄河》《都市》等报刊发诗多首。2014年由山西人民出版社出版诗集《从潘掌出发》。

潘掌·秋雨

九月的秋雨并不滂沱 它们

细如游丝 连缀着天地

以极缓的速度 令世界缠绵悱恻

今天连着昨天 昨天连着往日

地表径流膨胀得快要突破极限

有人掀起门帘不停地张望和呼吸

地里的秋禾一天天糜烂

灶火里的湿柴涔着水珠

屋里屋外难以让人安生

上升的只有炊烟 飘飘忽忽

扭动着腰姿 并不坚挺直立

天地越来越混沌而没有界线

雨一直在下 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青石板路愈显光洁 整个街巷

没有行人 整个村庄寂寥无声

一切生灵哑口无言 突然有歌者

重重地喊了一嗓子

梨树坪①脚下

满山的枫叶被吹到谷底

聚集 聚集 经年以后

美丽在峭岩间铺陈出另一种空间

山洪早已是传说 危机

一直潜伏 前进抑或后退

迟疑难有新的开始

左路陌生 右路崎岖

山顶之上的彩云不会离人更近

脚板粘满可制黑陶的细泥

秃鹰滑过的弧线缝合了昼夜相争的创伤

双手发力 加速的心跳攥紧了些什么

黑夜不知夜的黑 星辰

在太阳西沉之时匆忙登场

山谷响起一声似隐似现的回音

哮天犬 被自己的声音吓退

旅行者一脚踩空 素面朝天

躺到獾猪纯天然的婚床

注：①梨树坪，潘掌村山名。

北榆岭①山腰上的野蜂

蜂儿举家一退再退 退到

北榆岭的山腰 令蜂儿恐惧的路

像一条贪吃的蛇 伸向北榆岭谷底

整个北榆岭从此陷入巨大的危险之中

野葡萄 山核桃 六道木再也无处藏身

那帮无组织的鹂鸟喋喋不休

是否从幽谷迁往乔木的会议召开了

整个春季 它们已弄不懂乔迁的意义

蜂儿把巢筑到一个极隐蔽的地缝之中

之前几次的决策多少有些错误 那些

能遮风避雨的山崖就在 路的一侧

蜂儿几代建筑的蜂巢 让人一次次

唾手摘去 巢的基因仍在

像城市里刚拆迁的棚户区 惨不忍睹

而今已是六月初六 崖下盛开着

火红的山丹花

每次出工 蜂王总重复着祥林嫂式的唠叨

七里沟②本来是一个可以深呼吸的处女地

反复被惊吓的她一再嘱咐工蜂别再闯祸

其实 路 再一次逼近到北榆岭的新巢

看样子是要终结沾岭山万年沉睡的时代

居于深穴的蜂王不知道这一讯息

这是工蜂们共同的约定 这个月子

一定要让蜂王生产足够多的后代

注：①北榆岭，潘掌村山名。②潘掌村距北榆岭谷底约7华里，

整个河谷称为七里沟。

潘掌印象·稻草人

秋禾已经归仓 本没有灵肉的稻草人

更加孤零零地站在土地中央

看守着那些被割去头颅的草根

土地开始休眠 鸟雀们对这里

不再感兴趣 这个季节

酸酸的醋熘 有点涩甜的圪笕正红

正午的日头还很毒 戴了一年的草帽

经不住半点磕碰 首先老化的是

缝制草帽的棉线 秋风吹过

伪装之物开始一圈一圈脱落

本来就破旧不堪的衣裳 舞动着

即将要褪白了的颜色

包括整个山谷里的秋水

都发稠地放缓了流速 世界凝固

肃杀之气越来越重 这与天气晴朗

没有关系 与忠诚更没有关系

季节周而复始

支撑稻草人的龙骨来年必定要被

更换 届时那才是最快意恩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