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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上台,我更愿在台下鼓掌

时间:2024-05-20

月亮粟

岁末年初,又到了孩子们忙着演节目的时候了。一个普通的小学班级,家长群里热火朝天地接龙了几十个节目。

小时候,我也曾是文艺骨干,每逢过年过节都要去班级、学校甚至区里、市里挑大梁,主持、唱歌、舞蹈……我被赋予了一个“模范生”的壳子,以为要做一名老师喜欢、家长满意的孩子就应该这样。

一开始上台,确实是有愉悦感的。年纪小,别人的包容度高,获得的鼓励也多。但随着年龄增长,老师和家庭会赋予你越来越多的期望,艺术特长的标准也日趋专业,每一项技能都需要枯燥严苛的训练。大人的满意度越来越难达到,我开始觉得疲惫。

高年级后,我不仅要承担学校的演出任务,还需要参与一些社会上的表演,业余时间被占得满满的。有一次,我放学后赶去电视台录节目,回到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一天的作业还没做。我趴在桌上睁不开眼睛,但是父母却说:“你作为班长,是别人的榜样,不能因为其他活动落下学习。”

那一天的作業本上,泪水洇湿了我的笔迹。我的抗拒心理从那一天开始萌芽了,十岁的我逐渐有了深深的疲惫感。我开始因为自己做不到让大人满意而自卑,会在大型活动之前频繁失眠,会在上台前一刻莫名哭泣,甚至偷偷写了一些类似遗书的信,想彻底消失。

直到一次学校音乐公开课,班主任照例安排我课前上台表演一个节目暖场。这只是一个小小的任务,但已经越来越抵触当众表演的我,脑子一下子变得空白。我觉得自己像一个画在气球上的娃娃,越飘越远,直到看不清自己的脸。音乐老师看出了我的无助,主动说:“让×× 同学起个头,大家一起合唱校歌吧!”我顿时感到肩膀上的一块大石头卸了下来。那位音乐老师不经意间的一句解围,是第一次有人懂我。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表演是可以拒绝的。

内心的“小恶魔”好像被点燃了一般,我开始反抗这些表演。我抵触背诵冗长的主持词,在众目睽睽之下冷场,后来发展到主动逃避老师的指令,不去排练。有次暑假的文艺演出,我一整个上午被关在大队部背诵主持词,趁着中午吃饭的时间,我溜出去,跑到泳池泡了整整一下午。老师找不到我,给家里打电话,大人围着学校找了一大圈。那是我第一次彻底当逃兵,炎炎夏日,我漂浮在少年宫泳池的水面上,看着泛着亮斑的树梢上好像出现了一个气球,那个气球上画着我的脸。我伸手抓住,把它塞回自己的身体里,重新“活”了过来。

我的表演机会随着“自暴自弃”越来越少,直到中学,终于可以安静地做一名普通学生。我可以心无旁骛地听课,不用操心课后要安排同学们排练节目;晚上我有充足的时间写作业,还可以偷偷看点闲书;我也终于可以沉下心思去交一两个好朋友,告别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我觉得这些才是学生时代弥足珍贵的回忆。

随着时间冲淡,我也慢慢消除了对表演的抗拒。成年后,我开始主动选择自己真正喜欢的项目去上成人课程,但并不是为了演给别人看。

孩子学校的接龙仍在继续,竹笛、唢呐、古筝、琵琶、大提琴、小提琴、架子鼓等节目排得满满当当。我拿着手机问孩子,要不要也报个节目?孩子用一如既往的坚定说:“不报!”我说:“班里过半数的同学都展示自己的才艺,只坐在台下当观众,好像自己什么都不会似的,会不会不舒服?”孩子一脸诧异地看着我:“妈妈,你的想法好奇怪,我有节目看,有零食吃,为什么会不舒服?”

的确,孩子从小就与我完全相反,不会主动展示自己,也从来不会因为外人的眼光而内耗。我曾担心她会不会寂寞,但是每次做观众时,她都会站起来为自己的朋友鼓掌叫好。看到她可以开心地做一个“在路边鼓掌”的人,我不由得心生些许敬佩。如果我小时候也能有这样强大的内心,早早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或许会有一个更阳光的童年,比那些站在台上表演的高光时刻更绚烂多彩。

(摘自“三联生活周刊”微信公众号,范李丽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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