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0
王春瑜先生是我长辈的长辈,结识他已整整10年。缘起于2007年秋我的博士论文选题,当时为了尽早定下选题,我经常光顾学校周边的各类学术书店,借乱翻书的机会,以期获得一些灵感。记得是9月底的一天,晚饭后遛达至中大西门附近一家叫文津阁的古旧书店,随手抽到一本王春瑜先生的《明清史散论》,浏览目录时,扫到一行“说明代宦官诗”,顿觉脑洞大开,抱着猎奇心理阅读完不足千字的短文,原来这群生活在特定场域内的特殊人群居然也善诗能文,令我有灵光乍现之感。因为这篇文章,我买了王老师的《明清史散论》和《明朝宦官》两本书。回到学校后,借助网络资源搜索、检索明代宦官的文学创作与文化活动,发现明宫中存在着一个为数还不少的知识型宦官群体,且明代若干文人和一些知名宦官尤其是得势的专权宦官,有出于各自目的的各种“勾结”。还获悉明宫内廷演剧几乎为宦官所包揽。这实在是个有趣有料的话题,也较少受到学界关注。于是,我就拟定了一个“明代宦官文学与宫廷文艺”的选题,由于自感颇有创新性,也信心十足地草拟了一份写作提纲拿给导师孙立老师看,孙老师当即拍板认可,令我的选题工作顺利到偷乐的感觉。
就此我就认识了王老师,当然这种认识还停留在是我认识王老师,王老师不知我是谁的阶段。
选题得以确定,我就安心地寻找文献。记得是2008年“五一”期间,我回内蒙古办事后折返广州,专程在北京停留。意图有二,一是去国家图书馆查阅资料。二来想去拜访一下给我灵感和启发的王老师,当面听听他对这一选题的意见和建议。由于我先前做了一些功课,知道王老师已从社科院历史所退休多年,就将电话直接打到社科院退休办,接电话的人语气特别友善,回应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找的可是一位大忙人!”我当时还在想,老人家退休十余年了,当是读书散步养花而已,能有多忙?问到家里电话,也没多想,就拨了过去,我自报家门,说自己从广州过来北京,因学术问题向王老师求教,王老师很爽快地答应了。第二天,我准时到了位于西什库大街的王老师家里。当时,王老师正在和一拨编辑谈事儿,王老师倒茶给我,要我在旁喝茶等他们结束。很快他们谈完了,送走了客人。王老师直言:“你从广州过来是远客,现在还在读书,是穷学生,一会我请你到楼下饭店吃午饭。”我也没有客气,想着正好饭桌上和王老师多聊聊,最后我来买单就好了。在楼下一家山西餐馆点了十分丰盛的饭菜,两个人根本吃不完,最后还打包了。买单时本想抢在王老师之前的,结果被他有力的手拉住,印象非常深刻地记得王老师再言:“你是穷学生!”就这样被王老师强势地买了单。
也正是这次,我领略到了为什么别人说他是个大忙人了。从我进家,到中午一起吃饭,一个小时的时间,他就接待了包括我在内的三拨客人,有约稿的,有拜访的,电话也是接了好几个。送走其他人后,和我聊内蒙古、聊广州、聊中大、聊选题,说到哪里,他总是很熟悉,很有话题感,倒是让我感到首次见面丝毫不觉生分,反而相当地轻松愉悦。回到正题,王老师觉得从文学角度研究宦官这一群体,了解他们的心态,进而研究专权宦官影响下的文学生态是十分有意义的,最后还推荐了《帝京景物略》《宛署杂记》等书目。今天提笔忆及近乎十年前的事情,这又让我想起时任《文史知识》编辑的厚艳芬老师惊讶于我认识王春瑜先生,她说:“你怎么能结识到王春瑜先生?他可是我们杂志的重要作者,京城文化名人,他很忙的,是个大忙人。”闻听此言,我不禁觉得先前冒昧约见王老师,实在是鲁莽、大胆。早知道王老师这么忙,名声在外,我当时可能会顾忌更多,也许会放弃拜访的想法。有道是无知无畏,使我有缘结识到王老师。
说王老师是大忙人,在我和他深入交往之后体会更深。前面说我买了王老师的两本书,自此之后,我从广州到深圳,几乎每年都能收到王老师邮寄来的新版大作,若进京拜见则当面赠送与我,有杂文集、学术著作、学术随笔,还有反腐作品等。我惊讶于他的高产,而且很多还是书市上的畅销书。不过想起大家眼中大忙人的印象,也就有了答案。所以,在我书架上,王老师的著作除了认识他之前买的两部,其余都是他的签名赠书。收书,藏书,写书,编書,王老师把它当作一种乐趣和消遣,名副其实的闲不住的大忙人。
王老师写过的众多著作中,有两本书我印象尤其深刻,即《悠悠山河故人情》和《中国人的情谊》。王老师以翔实的史实为底料,展示古人、今人在关乎故人情、乡土情、夫妻情、父女情和师生情等方面的人格魅力和情谊传统,为世人的交往提供了绝好的借鉴和参照。文中为数不少的主角是他自己,王老师是个特别注重和在乎人情的人。这十年中我同样体验最深。记得2010年毕业找工作时,王老师不遗余力地帮我打电话推荐工作单位。收到我的毕业论文打印稿后,不仅给予鼓励性美誉,还借助他在出版界的人脉和声望,帮我直接联系商务印书馆出版,尤令我感动的是就连图书制作费都专门帮我和出版社讨价压价,最后几乎以成本价出版。王老师谈好后,电话我说:“砸锅卖铁也要凑够钱出版。”这一切都是我不曾料想的。我的第一本专著就在王老师的直接促成下,由我仰慕的出版社出版了。出版前夕王老师又为我挥毫作序,真是别开生面。王老师于我就是这样一位古道热肠的长者。
逢去北京,必去王老师家做客。2015年暑假,我在北京参加故宫博物院故宫学高校教师讲习班活动,收到通知后,就早早给王老师汇报了我的行程,王老师知道我是内蒙古人,好喝点小酒,电话中就和我说,你来了我这备着陈年好酒给你喝。记得是7月底的某个傍晚,约定在王老师家小区对面的一家老北京炸酱面馆小聚。是日,虽是夕阳西下,但依然桑拿天气。我提前到了约定餐馆,已是衣衫湿透,立在门口望向马路对面王老师过来的方向,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只是这和我上一年见到的王老师差距实在太大,那时王老师和我一起散步,我都要紧走才能随上他的步伐,过马路王老师都是小跑着赶在信号灯变红之前通过。隔着20多米的马路,老人家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拎着一个纸袋,里面显然装着一大瓶酒,身体大幅度地前倾,只能依靠拐杖才能维持身体的平衡。我赶忙迎过去,接过袋子,搀扶着王老师慢慢过来马路。虽然电话中王老师已告知他腰部不适,做了小手术,行动不大方便,但还是比我预想的要严重很多。好在此外,王老师气色很好,说话依然谈笑风生,中气十足。等上菜的间隙,王老师将随身带来的他的新版《简明中国反贪史》签名后赠我,红彤彤的封皮,喜庆!我也终于喝到了王老师给我备下的好酒,他珍藏的50年陈酿的茅台,连酒杯都是王老师专门从家里带来的,一大一小,听王老师的安排,他小杯,我大杯,吹着空调,喝着好酒,听王老师讲那过去的故事,实在是快意!
与王老师交往,感染我的是他的人格魅力和深厚学养,还有他那80年的人生阅历,王老师说话总是在唠家常中不经意间抛出智慧之语,给我不少感悟。王老师也是个有脾气有个性的人,言谈中或书写中都不乏率性,于看不惯不入眼的社会现象、学界中人,他总是借杂文予以批判,所以谈话中也是像他笔下的自己的老师陈守实先生一样常带着杂文味。
十年中和王老师打过的电话,发过的短信、微信,不计其数,逢进京必面见,我已完全以王老师的学生自居了,王老师也完全把我当成他的入室弟子了。
“相见亦无事,不来忽忆君。” 研究明史的王老师将明中叶文人圈流行语写为大字后赠我,清新可喜!1937年出生的王老师今年整80岁了,祝王老师身体安康;2017年的教师节即将到来,祝王老师节日快乐。
(作者简介:高志忠,深圳大学人文学院特聘研究员。)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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