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0
赵勇+胡玥
赵勇老师:
您好!
我是文学院2013级的胡玥,最近我们在做一个关于书信与电子媒介研究的北创课题,有一些问题想和您探讨一下,非常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回复。
不论是十年前曾经有过的大规模的抢救家书行动,还是前一段时间在中国人民大学召开的“家书与档案学术研讨会”,其实都让我们感觉了到书信这种传播媒介的式微。虽然不断地有人站出来想要试图拯救或者挽留,但是事实上已经承认了书信没落的无可挽回。当初我们在寻找选题的时候也曾经犹豫过是否要进行这样一种看似已经结果昭然的研究,但是这十年以来,我们发现,书信并没有如我们想象的那样完全退出历史舞台。前一段时间,我们走访了798的熊猫慢递,虽然地处偏僻,我们还是看到了络绎不绝的客人们愿意选择走进来写上一封书信。这让我们受到了一些鼓舞,也开始觉得我们的研究有了一些意义。
您在2008年发表的《书信的终结与短信的蔓延》中,也表達出了对书信这一种古典经验的怀念,以及对于现代性体验的深度思考。
我们整理了一些问题附上,非常期待您对于这些问题的看法,热切期待着您的回复。在此对您的支持表示真诚的感谢!?如果有对您的打扰,我们表示诚挚的歉意!祝您:
生活愉悦!工作顺利!
胡玥
1、您写作《书信的终结与短信的蔓延》有没有一定的背景呢?您是在怎样的一种情境下想要写作这样一篇文章的呢?此外,您个人有没有特别难忘的书信经验,可以和我们分享一下吗?
答:这篇文章可能写于2008年年初。写此文,一个客观原因是我当时正在写一本书:《大众媒介与文化变迁:中国当代媒介文化的散点透视》(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手机则是我分析的新媒介之一,而思考手机,面对手机短信,自然就想到了日渐稀疏乃至走向终结的书信,所以很自然就形成了一种对比。主观原因是自从用开手机之后,或者说自从电话普及之后,我本人实际上也不怎么写那种传统的书信了,而我本人的这种变化其实也发生在大多数人那里,于是我就想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也就是说,在写这本书之前,这个问题其实早已萦绕于心中,已经呼之欲出了,后来因为写书,正好有了这样一个写作契机。
当然,此文最终虽是以论文的形式呈现我的一些思考,但也融入了我自己的许多个人体验。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我,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其实都是通过书信在与亲朋好友交往,这样也就形成了许多写信、寄信、盼信、读信等方面的独特体验。2013年我过年回家,想找一找许多年前我写的那些家书,但是费半天劲,却怎么也找不到了,于是我写了《家书失踪记》的散文,以此表达我的感慨和遗憾。此文可在我的博客中找到,你们有兴趣的话可看看,其中的一些感受我就不在这儿说了。
2、您觉得传承书信文化,对我们的孩子进行书信文化的教育是否具有现代意义?
答:我觉得还是很有意义的。因为现在处在一个更加发达的“短信”文化的氛围之中,所有的一切都会逼得传统的表达越来越远,这时候,重温一下书信文化,可能会发现一些我们意想不到的东西,包括书信文化中的礼仪。我有一种感受,平时我们无论是用手机短信还是微信发信息,那其实都是在“说话”,是在用文字“说”,而只有写信(包括比较正式的邮件)的时候才是“写”而不是“说”了。“说话”不妨直接一些,是小胡同赶猪,没什么讲究,但写信就不一样了。
3、相对于书信的书写繁复、格式复杂,明信片具有一定的优势,您是如何看待明信片这样一种传播方式的呢?
答:书信是私密的,而明信片则是公开的,前者能传递更为丰富的内容,而后者往往信息有限。相对于书信来说,明信片甚至可以说可有可无,但它确实又是一种特殊的存在,这很有意思。德里达还以此为题写过一本书。这说明信片中隐含着许多哲学、美学、传播学方面的问题,值得深思。
4、我们在研究的过程中注意到一点,书信时代的个人信息是相对安全的,而在短信时代,我们的个人信息所面临的暴露风险在逐渐加大,我们似乎在逐渐变成一个个透明的人,您是如何看待这样一种现象的?
答:这跟书信、短信没有太大关系吧。我的感觉是技术越发达,我们被透明的程度就越大。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很可能这也是现代性的后果之一,是我们为了技术进步必须付出的代价。
5、在高速度的环境下,我们已经难以体验到由于书信的延缓迟滞而带来的深刻的情感体验,逐渐远离书信的我们要如何寄放我们的情感呢?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会因为轻和快而最终走向冷漠和孤独吗?
答:我在文章中谈到了书信体验,谈到了书信与情感之间的关系,但书信仅仅是寄放感情的载体之一。除此之外,我们还在用其他方式寄放感情。所以,仅仅远离书信,不一定就会让我们走向冷漠和孤独,更需要注意的是让我们产生冷漠和孤独的社会环境,时代氛围。当然,借助于书信,确实可以打发孤独。我刚看过一篇硕士论文,讲的是阿伦特为拉尔·凡哈根写的一部传记。其中的一个细节是,凡哈根在一生中写过一万多封信。那么,通过书信,她除了表达什么之外,是不是还要排遣什么呢?此书还未翻译过来,其英文书名是:Rahel Varnhagen: The life of A Jewish Woman。凡哈根是18世纪末19世纪初的人物,也许她在那个时代是孤独的,但我们今天还孤独吗?张楚不是早就唱过《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吗?
6、时隔八年,您对于书信的未来有没有一些新的想法或者观点呢?您觉得书信最终依旧会走向终结吗,还是会以其他的方式继续存在下去?
答:实际上,传统的书信已经走向终结了,因为我们已经有了新的交往手段。比如,邮件早已取代了书信,成了书信的一种新的存在方式。从传递信息的角度看,邮件与书信没有太大区别,它丧失掉的可能是书信的其他价值,例如“光晕”。因此,书信在今天或许已成为博物馆文化。我们可能偶尔还会写信,但那往往是刻意为之,而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自然了。至于未来,人类是否会因生存环境的改变重拾书信这一载体,或者从书信衍生出一种新的情感载体,我们尚无法也不必给出结论。
(作者单位:赵勇,北京师范大学文艺学研究中心研究员、文学院教授;胡玥,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2013级本科生。)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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