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期刊杂志

中兴三大诗人的儿童观——儿童富有稚趣特性

时间:2024-05-20

⊙李玉晗[昆明理工大学津桥学院,昆明 650102]

儿童观是指社会以及社会群体对儿童的地位、特性、能力、意义以及儿童生长、儿童发展、儿童教育等问题的看法和观点。不同时代、不同社会群体具有不同的儿童观,中兴三大诗人对于这些问题的总体看法和态度观念即为中兴三大诗人的儿童观。关于古代儿童的界定,笔者对其“进行了大致的外延上的界定,大概为十五岁以内的未成年”,关于儿童年龄及范围的界定,详细请参看拙著《陆游诗中的儿童形象研究》绪论部分。

南宋中兴三大诗人,即杨万里、范成大、陆游,是中国古代诗歌发展史中具有里程碑式的重要人物,他们自成一派的诗歌写作成就了宋诗的第二个繁荣局面。笔者通过对《杨万里集笺校》《范成大集》《剑南诗稿校注》进行全面的搜集,共整理出265首(其中杨万里58首,范成大37首,陆游170首)涉及儿童形象描写、儿童情趣表现、儿童生活反映的诗歌,在此统称为“涉儿诗”。“涉儿诗”中对儿童所特有的品性的集中表现是中兴三大诗人关于儿童特性的看法,即中兴三大诗人关于儿童特性的儿童观。

一、中兴三大诗人儿童观的表现

中兴三大诗人诗中,儿童是富有稚拙美和游戏性的,儿童的这一特性表现在诗中对儿童的动作以及内心体验的突出刻画中。

(一)儿童的稚拙性

稚拙,即稚气、拙朴,是儿童与生俱来的一种纯美特性,中兴三大诗人的诗中以对儿童稚拙的动作和心理的极力展现表现出儿童特有的稚气和情态,诗中因充满了儿童共有的稚气拙朴而最充分地表现出孩子的单纯和天真,由此体现出儿童独有的稚拙美。如:

阿纲学书蚓满幅,阿绘学语莺啭木。截竹作马走不休,小车驾羊声陆续。书窗涴壁谁忍嗔,啼呼也复可怜人。(陆游《喜小儿辈到行在》)

诗中写到的“阿纲”与“阿绘”是陆游的三子子修和四子子坦,是年分别为十二岁和七岁。诗中写到阿纲写的字像满幅蚯蚓,阿绘说话像黄莺儿在树间啼啭,陆游以蚯蚓弯曲纤细的体形形容阿纲的字形,以黄莺清脆婉转的声音形容阿绘的声音,将自家幼子处于儿童时期因动作协调能力欠缺导致写字不规范以及声带发音特点决定的稚嫩声音展现得形象贴切,“蚓满幅”“莺啭木”是诗人从审美的视角将儿童的稚拙性进行诗化的展现。其次,诗中写到阿纲与阿绘“截竹作马”“小车驾羊”,他们不停奔跑,口中欢呼“驾驾驾”,以身体动作模仿活物的羊在驾羊车,又把竹竿看成有生命的、活的马,与之进行游戏。儿童的稚拙是“小车驾羊”的模仿性,是“截竹作马”的想象力,这在杨万里的诗中也有所展现。

寓舍中庭劣半弓,燕泥为圃石为墉。瑞香萱草一两本,葱叶蔊苗三四丛。稚子落成小金谷,蜗牛卜筑别珠宫。也思日涉随儿戏,一径惟看蚁得通。

注:蒲桥寓居,庭有刳方石而实以土者,小孙子艺花窠菜本其中,戏名幼圃。(杨万里《幼圃》)

《幼圃》一诗中写到庭院里有一方不到五尺的石头,小孙子将石块中间挖空,填满土,栽种蔬菜和花草,建成乐园“小金谷”,连祖父也觉得乐趣无穷,笑称其为“幼圃”。幼圃中承载着稚孙的童年乐趣,也承载着他的稚拙童心和奇思妙想。杨万里不只是局限于自家儿孙的稚拙性,他的诗还写道:

一叶渔船两小童,收篙停棹坐船中。怪他无雨都张伞,不是遮头是使风。(杨万里《舟过安仁》)

两个小渔童收起竹篙,放下船桨,虽然没有下雨,却打开了伞,他们用伞当帆,以风力促使渔船向前行驶。“收篙停棹”“无雨张伞”的动作中满是儿童稚拙童趣的体现,让人读之不禁会为儿童的奇思妙想和调皮机灵感到会心一笑。儿童稚拙的童趣,在中兴三大诗人的诗中总是尽显无遗、妙趣横生:

踉跄儿孙忽满庭,折荷骑竹臂春莺。(杨万里《谢余处恭送七夕酒果蜜食化生儿二首其一》)

小儿倒捻青梅朵,独立茅檐看客行。(杨万里《雨后田间杂纪五首其一》)

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杨万里《宿新市徐公店》)

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范成大《四时田园杂兴·其三十一》)

更有山家堪喜事,吾孙上树欲千回。(陆游《中春连日得雨雷亦应候》)

离离幽草自成丛,过眼儿童采撷空。(陆游《戏咏园中春草》)

种园得果廑赏劳,不奈儿童鸟雀搔。(范成大《春日田园杂兴》)

“折荷骑竹”“倒捻青梅”“追黄蝶”“学种瓜”“上树欲千回”,这些还不足以释放儿童的顽皮天性,那就将成丛的幽草“采撷空”,在“插棘针”“铺渔纲”的果园里摘樱桃,儿童的童真稚趣存在于这些好动的行为中,动即快乐是儿童独有的充满稚气的玩态。而对于儿童憨态可掬的拙感,诗中则写道:

戏掬清泉洒蕉叶,儿童误认雨声来。(杨万里《闲居初夏午睡起·其二》)

儿童道是雪犹在,笑指梅花作雪花。(杨万里《送客归至郡圃残雪销尽》)

数间茅屋傍山根,一队儿童出竹门。只爱行穿杨柳渡,不知失却李花村。(杨万里《与子仁登天柱冈过胡家塘莼塘归东园四首其三》)

儿童眠落叶,鸟雀噪斜阳。(范成大《田舍》)

儿童竞相报,门有卖朱樱。(陆游《喜晴》)

杨万里集中刻画了“只爱行穿杨柳渡,不知失却李花村”以及把“清泉洒蕉叶”误认为是雨声,把梅花当作雪花的懵懂幼儿。而范成大和陆游诗中,儿童的拙感体现于“眠落叶”的贪睡以及“卖朱樱”时“竞相报”的贪吃,懵懂幼儿的行为表现以及认知与现实生活产生偏差带来了儿童的拙感。儿童的稚拙性于此卓然可见。

(二)儿童的游戏性

关于“游戏性”的概念阐述,刘焱在其《儿童游戏通论》一书认为游戏性首先可以看作是游戏活动的一种客观属性,用来判断一个活动是否属于游戏。其次是把游戏性看作个人的某种特殊个性倾向或个性特征,即个体游戏性。本文旨在从儿童在中兴三大诗人诗中的特征表现来透视中兴三大诗人的儿童观,着眼于儿童特性的分析,因此主要借鉴和采用刘焱关于“游戏性”的第二种定义,即把游戏性作为一种个性特征来分析中兴三大诗人诗中儿童的游戏性。在此理论范畴的规导下,笔者认为儿童的游戏性是儿童在游戏活动中所表现的一种玩趣,是儿童在游戏活动中所释放的一种愉悦、狂放、自由、活泼的个性特征和情感体验。中兴三大诗人的诗中,儿童尽情陶醉在藏钩斗草、纸鸢竹马、埋盆弄冰的游戏中,儿童的游戏性主要通过儿童的游戏性动作和游戏性体验得以体现。诗中写道:

诸孙晚下学,髻脱绕园行。互笑藏钩拙,争言斗草赢。(陆游《农家》)

青枝满地花狼藉,知是儿孙斗草来。(范成大《春日田园杂兴》)

雨余溪水掠堤平,闲看村童戏晚晴。竹马踉跄冲淖去,纸鸢跋扈挟风鸣。(陆游 《观村童戏溪上》)

花前骑竹强名马,阶下埋盆便作池。(陆游《戏遣老懹》)

稚子金盆脱晓冰,彩丝穿取当银钲。敲成玉磬穿林响,忽作玻璃碎地声。(杨万里《稚子弄冰》)

藏钩是对物体位置变化的猜想,斗草是凭事物性质搏斗输赢,儿童“藏钩”“斗草”即是一种探索性游戏动作。而“骑竹强名马”“埋盆便作池”“彩丝穿取当银钲”则是把竹竿假装为马来骑、把盆假装为池子来玩水、把冰块假装为乐器来敲击,即以一物假装为另一物的“象征性游戏动作”。村童“放纸鸢”、稚子“弄冰”则是在“放”和“弄”的动作中取乐,是一种带有愉悦、幽默、逗乐性质的“嬉戏性游戏动作”。

中兴三大诗人诗中的儿童不仅颇富游戏性动作,同时也不乏游戏性体验。儿童的游戏性体验是游戏给予儿童一种情感上的愉悦和心理上的满足。中兴三大诗人的诗中,儿童在游戏中“互笑”的表情特征、“争言”的言语动作直接刻画出儿童在游戏中的欢愉喜悦,而松脱的发髻、散乱满地的花草、踉跄的竹马、飞扬的纸鸢、穿林响的敲击声则侧面烘托出儿童在游戏中的尽兴投入和盎然兴致,游戏给予儿童愉快的情感体验。更有“强名马”“便作池”,一派顽童的自由狂放,“我说是马就是马,我做水池便是池”,有一种“我说了算”的心理上的满足和自主性的实现。

中兴三大诗人诗中的儿童是富有游戏性的,他们在游戏中处于一种活泼的、自由的、洒脱的活动状态,他们有着丰富的游戏性动作,也有着被愉悦、被满足的游戏性体验。

二、中兴三大诗人儿童观的成因

儿童在中兴三大诗人的诗中是稚拙的,是具有游戏性的,儿童“富有稚趣特性”的这一儿童观是中兴三大诗人对儿童作为生物个体所具有的生理和心理特性的如实表现。

(一)儿童存在的永恒性

在中国,基于生理和心理方面的独特性将儿童视为独立的个体并进行专门的研究,严格地来说应是20世纪伴随着人的解放才真正开始的。探讨中兴三大诗人儿童观的成因,特别是要运用现代心理学的相关知识去解析距离我们近千年的儿童,且杨万里、范成大、陆游并未在诗中直接阐述儿童的生理和心理是怎样的,因此首先应证实儿童在中国古代的存在,才能使现代心理学嫁接到中兴三大诗人诗中的儿童之上成为一种可能。正如华盛顿蒙台梭利学院培训主任玛格丽特·E.斯蒂芬森在为蒙台梭利的《童年的秘密》一书所写的序言中说道:“儿童存在于所有的时代……并没有史前时代的儿童、中世纪的儿童、维多利亚时代的儿童和现代的儿童之分。事实上,只有所有时代和所有种族的儿童。”①儿童是永恒的,儿童也应无时代之分,儿童作为生物学意义上的人,存活于古代漫长的历史中。他们作为真实存在的群体生活在中国古代社会,他们作为表现对象存在于中兴三大诗人的诗中。“儿童是一种永恒的活生生的有机体”,儿童的生理发展和心理发展表现在所有时代的儿童身上。中兴三大诗人诗中儿童好动、稚拙,乐于游戏,“儿童是富有稚趣特性”的这一儿童观应该能在现代心理学中找到解释。

(二)儿童身体发展的需要

中兴三大诗人的诗中,儿童富有游戏性,有着愉悦的、自由的游戏性体验。儿童的这一游戏性特征契合儿童的身体发展需要。儿童的骨骼肌肉系统以及神经系统还处在发育不完善的时期,其大脑的兴奋活动胜于抑制活动,大脑发育特点决定了儿童是好动的,而身体部位的运动则可以调节幼儿的肌肉收缩力。中兴三大诗人的诗中,儿童“弄冰”“追黄蝶”“互笑藏钩”“争言斗草”“上树欲千回”的稚趣动作即是儿童兴奋性的外在表现和对身体活动的需要。“在游戏中,儿童自由变换动作,充分调动身体各项运动机能,在恣意的身体活动和游戏中体验愉快的情绪。”

(三)儿童思维发展的片面性和拟人性

中兴三大诗人诗中儿童的稚趣特性与儿童思维的发展息息相关。儿童的思维以具体形象性为主,即主要依靠事物表象或是直接经验在头脑中形成具体形象的联想,还不能依据事物客观存在的逻辑进行推理和判断,对事物的本质缺乏全面的、正确的理解和认识,往往把一些无生命物当作有生命的并赋予它们自己的思想、情感、经验,和它们游戏、交流、玩耍。因此,儿童的思维具有片面性、拟人性。杨万里诗中的儿童“只爱行穿杨柳渡,不知失却李花村”以及把“清泉洒蕉叶”误认为是雨声,把梅花当作雪花即是儿童思维片面性的表现。儿童由于缺乏知识经验,对事物的理解和认知往往凭借直观感知或是忽略了事物的本质特征,如儿童对“雨声”仅是对清泉洒在芭蕉叶上发出的滴答声的直接感知,儿童对“雪花”和“梅花”缺乏本质区别的认识。而陆游诗中的儿童“骑竹强名马”“截竹作马”“小车驾羊”则是儿童思维拟人性的表现。儿童的思维水平使得他们对“活的、有生命的”马和羊缺乏明确的、必要的认识,竹竿的移动和身体的摇摆所具有的拟人特点引起儿童的情绪体验,于是他们把竹竿当马骑,以身体动作模仿活物的羊在驾羊车,认识和情绪体验的相互影响和相互作用产生了泛灵心理,这是“儿童泛灵论”思想在中国古代的超前展现。

三、结语

儿童作为生物个体永恒地存在于所有时代,存在于中兴三大诗人的诗中。他们在生理方面因身体活动的需要而好动,以及思维发展的片面性和拟人性的综合交错,相互影响,通过动作表现出来,产生一种由内及外的稚气、拙感、玩趣,即一种“稚趣”特性。中兴三大诗人的诗中“儿童富有稚趣特性”这一儿童观是对儿童作为生物个体所具有的生理和心理特性的如实表现。

① 〔意〕玛利亚·蒙台梭利:《童年的秘密》,马荣根译,人民教育出版社2004年版,第12页。

免责声明

我们致力于保护作者版权,注重分享,被刊用文章因无法核实真实出处,未能及时与作者取得联系,或有版权异议的,请联系管理员,我们会立即处理! 部分文章是来自各大过期杂志,内容仅供学习参考,不准确地方联系删除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