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0
老藤
毋庸置疑,重瞳是一种病,无论它长在什么人身上,都不是什么圣人之眼、帝王之相,当然,从古到今,以此来自欺欺人者大有人在,进而以讹传讹,让不明真相的人产生了一种对病态的崇拜。
一段时期以来,我深为“专家”这个高大上的名词沦落为普罗大众调侃的对象而不平,专家,即使不能霞光万丈,也应该身体端正,福德庄严,因为专家毕竟是在学识、技艺方面有专长的人,这个专长主要体现在比一般人内行、有见识。
但事实却往往成为打脸的耳光,很多人发现,无论是电视上直播的各种节目,还是各行各业热热闹闹的评比,不少专家的表现令人咋舌,要么是简单问题复杂化的饶舌者,要么是令人怀疑“三观”的偏执狂,全然不见专家的博学笃定中肯。如果仅仅是那些娱乐一下的文艺之事也无所谓,问题是那些涉及国计民生的大事就不同了,当专家的背书和站台成了一些地方決策依据的时候,谁也无法安之若素等闲视之。2015年发生的“泛亚事件”就是一个例子,成千上万的投资者正是相信了某些专家的背书与站台,才上当受骗,血本无归。
《上官之眼》就是基于这个思考来创作的。说实话,创作初衷是想分析某些专家人性的细部纹理。我很早就听说“屁股决定脑袋”这句话,这次在创作中感受犹深。按理说,专家的观点应该有预见性,应该客观、公正,应该是最佳方案的贡献者,但是,当专家站在雇佣者的立场上,他想说什么已经不由自主了,他的嘴已经被借走了。上官春就是如此,他是专家咨询委的主任,是首席专家,他很清楚自己在背书,但并不以为然,甚至觉得自己参与决策的项目是值得欣慰的政绩。然而,当他退休,尤其是做了重瞳手术后,以一个正常的平民视角再回望这些项目,他发现结论并非如此,这种看法的反差似乎不仅仅在于重瞳,真正起作用的是立场。
其实,那些让专家背书的人,也是在让专家背锅,而且这锅一背就是终生,当上官春发现自己得意的那条拦河大坝毁掉了当地生态的气候,他知道自己助纣为虐了,“有难题,找上官”,成了挥之不去的梦魇。
我主张小说多贴近一点现实,让思考如同黄帝九针一样穿透皮肤抵达膏肓俞穴,而不是讨巧卖乖,沉溺于喃喃自语。但这样的思考有时是痛苦的,也是让人难堪的,专家有专家的难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上官春在最后一次履行专家职责时,反对将某个小区动迁,他认为一座有活力的城市就像人一样,有脸有胸有四肢,也应该有肛门和肚脐,堵死肛门,抹平肚脐,城市还是活的吗?觉醒或迟或早,每个人在生命的黄昏与自己的本质重逢是一种必然,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如果与自己重逢时不觉得歉疚,诸事能够释然,专家就应该有专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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