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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英肯特达群岛》中的动物隐喻

时间:2024-05-20

⊙朱董董 [湖南理工学院,湖南 岳阳 414000]

与麦尔维尔早期的波利尼西亚三部曲相较而言,《英肯特达群岛》内容上尽管不尽相同,但呈现给读者的视野是与其相似的。麦尔维尔早期的作品中,处处体现了他作为一个年轻人在捕鲸之旅中游览的经历。因而关于加拉帕戈斯群岛的第一手体验被融入了《英肯特达群岛》写作中自然不足为怪。除此之外,麦尔维尔也借鉴了其他人对加拉帕戈斯群岛的描绘来充实了自己的文学图景,于是就产生了像《泰比》这样对传统类别体裁产生挑战的作品——《泰比》既非传统意义上的小说,也非个人传记,显而易见《英肯特达群岛》既不是短篇小说,也不是扼要的纪念集。《英肯特达群岛》的结构由十组当地的速写串联而成——这更复杂化了读者对其的理解。关于作品的类型、结构、统一思想所产生的疑惑,或许正可以体现麦尔维尔的主题和意图。在第一幅速写当中,“群岛概述”,似乎起到了介绍或者全面俯察的作用,麦尔维尔将英肯特达群岛描绘为一个厌客的陆地上的地狱,“一个遭受了毁灭性烈火的废墟”。他强调群岛一成不变的自然属性以及它们的“极不宜居性”,甚至连野兽们也拒绝栖居于此,“仅有少量的爬行动物在这被发现”,如是而已。因此在他的速写中的主导性议题之一以及重要“角色”,便是古加拉帕戈斯群岛的乌龟。

一、乌龟的意象隐喻

在第一幅速写完成之前,麦尔维尔的叙述者两次对这些乌龟进行了沉思,第一次提到的迷信即“邪恶的高级船员”变成了乌龟,在此之后也继续讲述着乌龟对他阴魂不散的困扰。这些在第一幅速写当中对乌龟的介绍暗示了它们对英肯特达群岛的重要性,同时也继续提供了麦尔维尔贯穿全文对待这些古生物态度后的背景和文本。如他的题目所暗示的,速写二“乌龟的两面”集中论述于这些“神秘的生物”。在和他的船员抓捕了三只乌龟后,叙述者对这些“样貌老派”且“着实奇异”的生物产生了沉思:“晚上,我躺在吊床上,我听到那三只沉重的动物在到处是障碍的甲板上缓慢而疲惫地拖动身子的声音……我曾经看见它们在行进途中顽强地抵住岩石,又是推、又是挤、又是扭动,一心要将其取而代之,绝不改变路线。它们受到的毒咒就是,在这个肮脏的世界上,它们必须要有苦工那样的勇往直前的本能。”

这篇文章以一幅饶有层次性的图像开始——叙述者从乌龟的叙述转移到了甲壳上的描摹。在此之前,在检视乌龟们和它们的壳时,叙述者说道:“我似乎成为一个地质学上的古文物研究者。”伴随着他提及的地理学征貌以及早期提及的“样貌老派”的乌龟们,富有层次的图像从这一段落开始印证了与麦尔维尔同时代的地质学理论的相似性。地质发现对麦尔维尔思想的影响研究弥足重要,英肯特达群岛的独特存在仿佛是自成一体的世界,是未经开化、文明未凿的体现。在19 世纪,英肯特达群岛本身以及岛上的这些科学发现开始威胁到了许多西方人的世界观,尤其是关于创造论传统的犹太基督教信仰。麦尔维尔从未彻底与传统的基督教世界观和平相处过,而他与基督教世界观的不和似乎正是通过对乌龟的描摹传递出来。之后的描述段落,麦尔维尔的叙述者将乌龟们描述为“罪人、恶人、恶魔,甚至妖孽”,暗示了这些存在对基督教信仰的冲击。就像它们栖居之所的地狱般的景色一样,乌龟们似乎被描绘成彻底为撒旦这个恶魔而不是上帝所着迷。“邪恶的”是叙述者最后对使乌龟成为受害者的“魔法”的最终描述,英肯特达群岛又被称为“魔法群岛”,与此笼罩的邪恶属性不无联系。

乌龟与人性有着共通的联系,人类可能也如这些为“魔法”惩戒囚禁着的古怪生物,之前对待乌龟的行为更有理由使读者将这些古生物与人类相提并论。这样的联系似乎不仅仅依赖于乌龟和船员相关联的口头传说,更是由在“速写一”末端萦绕着叙述者的乌龟,提醒着他自己的道德:“我目光呆滞,神色大变,仿佛看见一只巨龟的鬼魂从那想象中荒原上爬出,它笨拙地爬过地板,背上燃烧着醒目的大字‘纪念’”。人呱呱坠地之后如乌龟一样做着挣扎无望的苦役,与其后麦尔维尔在《录事巴比托》等作品中展现的对人性的悲悯是一脉相承的。当然,“速写二”的结尾似乎暗示了悲观的理由,在评论过这些年事已高的且年复一年的神秘生物且饱览过它们践行着的对苦役直率的本能的古怪特性之后,叙述者和他的同胞仅轻描淡写地表达了一通对享用龟肉和龟汤的同情。在片段末端他留给读者这样的画面“用刀子把三只巨大的背壳改制成了三个美妙的汤盆,把三个平坦的、淡黄色的肚甲打磨成了三只华丽的盘子”,为它们自己的被烹食的肉体所服务。这一景象暗示了《白鲸》这一作品的某些预备工作,水手们将鲸的残留部分作为燃料和将其鲸脂炼成鲸油似乎极其相似。另外叙述者似乎也在表明人类尽管如乌龟一样碌碌地做着苦役,但是也被迫进行着自我消耗与自我毁灭。至少,人类都渐渐变成了兽性的捕食者。

二、鸟、狗的意象隐喻

麦尔维尔尽管秉持着一种悲观主义,将恶视为生活中无可避免的力量,对人性也有着极其失望的部分,但也未将这个恶的源头只定格在人的身上。他的宗教信仰中对上帝持有怀疑的态度,可也没有全盘否定地认为全宇宙基本上充斥着恶。他的后期作品中多是一些善良高尚的人,尽管结局是悲惨不幸的,仍表明他依然抱有希望。正如他在速写二中描绘海龟的两面,宇宙似乎与加拉帕戈斯群岛的乌龟有着双重属性,正面看漆黑,反面却是一片明亮,麦尔维尔敦促我们“欣赏亮的一面吧,如有可能,让亮的一面永远朝上,但要诚实,别否认还有黑的一面”。

速写三“罗丹度石柱”对海鸟的描绘亦是如此。“这是一个鸟的海洋。是鸟儿照亮了这个地方,它们从未碰过桅杆和树木,它们是鸟中的隐士,从来独来独往”。鸟儿给这里增添了生命力,但是也咀嚼着如同乌龟所感受到的苦寂。对鹈鹕的描绘尤其如此:“它们长长的嘴,下面吊着沉重的囊袋,使它们显示出一副忧伤的样子。它们是悲伤的物种,一连几个小时一动不动。它们一身暗灰的羽毛,就像身上撒了煤灰一样。这是一种好似在赎罪的鸟儿,常常被发配到烈火历练过的英肯特达群岛的海岸上,自我折磨的约伯可能曾经坐在那里,用瓦片刮削着自己的身体”。麦尔维尔对人类弱点和苦难的体会都寄寓表现在这些动物身上,而这都是建立在悲观主义的哲学思想之上。

在速写七中,查尔斯岛作为被开垦的殖民地,与其他各式各样被开垦的殖民地有着相同的属性。无名的克里奥尔人在查尔斯岛自立为王,最终被叙述者冠以狗王的称号,无疑有着荒唐又滑稽的意味。他利用凶恶的狗来管理加拉帕戈斯群岛的殖民地,直到他的臣民起义并迫使他流亡,沦落到一个悲惨的境地,叙事者在描述时深刻地表达了对这个“不幸的克里奥尔人”的同情。“据说,在采取这些严厉措施之前,国王挑选了一只贴身卫队,其地位低于狗卫队”,“除了这支卫队,其他人都是彻头彻尾的阴谋家和叛徒”,“这一来正规军团只剩下那只狗军团了”。在查尔斯岛这块特别的领土,狗的地位无疑在“狗王”的臣民之上,它们是军事属性的国家卫队,甚至凌驾于人格之上。狗是克里奥尔人的象征,从国家进程殖民伊始就伴随着他,它们像极了第一批开垦殖民地的先驱,在与当地土著或者外来移民的相处以及国家关系的构建中,不可避免地会发生矛盾冲突乃至战争。狗的形象折射出了从哥伦布等殖民人士在其他半球开垦新领域所面临的种种危机。狗卫队的覆灭暗示了白人与土著或移民无论是情感上还是地缘上的矛盾。麦尔维尔的速写传递了这样的半球共鸣,从加拉帕戈斯群岛和独立后的西班牙美洲的直属范围,到美洲内的不断斗争,这些情境都富含更深层的历史原因。对19 世纪时期美国的种族意识与殖民意识,麦尔维尔对其狭隘之处进行了批判的反省觉悟描写,质疑了所谓的“西方文明优越论”,对白人殖民者的虚伪、贪婪与残酷进行了揭露。

三、结语

麦尔维尔花费了相当的笔墨来区分和描绘岛上的非人栖居者,他频繁地用动物意象来强调群岛以及其栖居场所的境遇。在这些速写中流露出晦暗的观念,不仅思考了在地质学上的科学进展对加拉帕戈斯群岛的生物生存潜在的影响,更宏大地关注了人与生物的生存处境,融合了时代冲击下殖民因素等种种外力的变化,重新以一种悲悯的情怀,对生存的艰辛以及命运的无常进行着宿命论式的反思,同时也是他深刻的悲观主义文学思想的一种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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