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0
⊙沈 明[牡丹江师范学院文学院, 黑龙江 牡丹江 157012]
迟子建诗化审美倾向下的意象读解
⊙沈 明[牡丹江师范学院文学院, 黑龙江 牡丹江 157012]
本文着重从意象的角度、诗化意象的审美表达,以及诗化意象下作家所建构的审美世界,分析迟子建短篇小说中意象诗化的溯源,并根据其意象诗化的审美特征,探析所塑造意象下的诗化书写。
迟子建 诗化意象 诗化书写
寒冬北国的自然风光,将迟子建的作品沾染上自然之精灵的特质,生长于北极村漠河的她,在创作心理上深受童年所感知和成年所经历的影响。边陲小镇的“小”与这小镇置身于广袤黑土地中的“大”形成了鲜明对比,雪花、动物、植物在其眼界的植入,促成其审美灵性的感知力。萨满宗教的文化熏陶,也使其对所谓万物皆具灵性深信不疑。迟子建笔下诗化意象的抒写,离不开其思维的过程,即在其创作个性下,进行审美抒写。
“伟大的小说家们都有一个自己的世界,人们可以从中看出这一世界和经验世界的部分重合,但是从它的自我连贯的可理解性来说,它又是一个与经验世界不同的独特世界。”①迟子建所塑造的灵魂中的世界,是读者们可感知的,在感知的同时,会与黑龙江北部乡土产生共鸣,我认为,这是迟子建建构的个人世界与经验世界的重合。迟子建的童年,在白雪纷飞的黑土地中度过。童年经验是一种心理效应。“童年经验作为一种体验更倾向于主观的心理变异。童年经验的这种性质对作家至关重要,它意味着一个作家可以在他一生的全部创作中不断地吸收他童年经验的永不枯竭的资源。几乎每一个伟大的作家都把自己的童年经验看成是巨大而珍贵的馈赠,看成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创作源泉。一般而言,童年经验是指从儿童时期(现代心理学一般把从出生到成熟这一时期称为‘儿童期’)的生活经历中所获得的体验。”②作家作品中展现对童年的追忆并进行外化,有一定心理学因素,创作动因与意象塑造勾勒在一起,童年和故土是迟子建诗化意象的母体,肩负着孕育的责任。
围着火炉听姥姥讲故事,是迟子建最为回味的童年场景。童年的迟子建,和姥姥共同生活,“童年时我远离父母,与外祖母生活在一起。我不明白那个时代的儿童何以如此少(除却住户稀少的原因外),我所住的老街基(北极村的一个部分),只有三个儿童。这使我觉得很孤单。外祖母家有很大的一座木刻楞房屋,房前屋后有广阔的菜园,院子中有一条大黄狗,我便与菜园中的瓜果和狗都成了好朋友”③。作者在小说中建构的意象,大部分来源于其童年身处的环境,童年的玩伴稀缺,在字里行间可以读出她与自然界为伴的处境。诸如广袤的东北雪原、成群的原始森林、缠绵的月下乡间路、潺潺又温软的北国溪流和自家院子里的瓜果与狗,都成为迟子建小说中诗化意象的来源。人类诗意的栖居,应该是建立在与大自然和谐的拥抱之中的。
雪——这种灵性的意象,使作家如身披湿漉漉的露水一般,想要将露水为蘸墨,将文字铺洒。纷纷扬扬的大雪在黑龙江并不奇怪,但这是南方作家所不曾经历的一种独特的体验。相对于黑土地而言,我认为自然界中,最能触动人感觉的就要数雪了。雪初落人间,便给人以精灵下凡的亲切感,雪之意象,在迟子建作品中占有很大比重,是其他地域作家所不曾持有的意象。
迟子建塑造的意象可成为体系,体系的初始,在童年与大自然亲密接触的基础之上。北极村的确具备诗情弥漫、灵性飞扬的品质。旖旎的故土,有着地广人稀的特点。不管是其笔下《逝川》中放生“泪鱼”的古老习俗,还是《朋友们来看雪吧》里鱼纹的穿草铜钱,都折射着北国小镇独有的民俗风情,作家丰富的想象力来源于此。迟子建会惧怕她笔下出现的意象,例如,对于河流和原野等意象的有距离的剥离,是因为迟子建已经和这些存在于自然之中的群体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了,因此她会对这些自然景物和生物的存在极其敏感,温情地洒下这些诗化的意象,能深层次地弥补她在这种人与自然相融的情境下的感情惧意。这些意象的诗化经验是跟随迟子建童年视角逐步感知的,我们可以从迟子建的短篇小说诸如《北国一片苍茫》中体会得到,通过儿童视角下的意象诗化得更为明显,在一定程度上,视角的儿童化在陌生化叙述的催动下加强了读者对意象的感知力。所谓纯真的极致,莫过于童心未泯,诗意的体验,莫过于耳闻儿童的言语,这些童年期所感知的意象,促成了迟子建塑造意象与诗化的复合。
对于神鬼故事中那些颂扬山川河流灵性的方面,迟子建应该深受启发,自然界万物不失为一种诗意的幻想。萨满教是东北土地上一种原始宗教,有其独特的宗教文化,即坚信万物有灵。既然北国故土存在着这么一种万物有灵的宗教,迟子建的创作心理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其浸染。这种灵魂观使作家深信人死后的灵魂升华,即便是笔下的死亡意象,也会着上诗意的色彩,《鸭如花》中的题目便是一个诗意的审美意象,表达死刑犯在死后获得了人性的升华,褐色的鸭子在晚景中宛如一只美丽的花朵,有一定的象征意义。
童年的经验、故土的依恋与故土宗教的影响,形成了迟子建诗化创作的个人审美倾向。
对家园的依恋、对理想人性的憧憬和直面死亡这三种主题意象,在迟子建短篇小说中表现得比较明显。
对故土的依恋,是迟子建早期创作的一种审美倾向。在她早期作品中展现了广袤的黑土地上那严肃的山峰、俊俏的松林和调皮的溪流。中篇小说《北极村童话》、短篇小说《沉睡的大固其固》都向我们展现了北国大地青山绿水的诗意图景,“我十分恐惧那些我熟悉的景色,那些森林、原野、河流、野花、松鼠、小鸟,会有一天远远脱离我的记忆,而真的成为我身后的背景,成为死灭的图案,成为没有声音的语言,那时或许我连哭声也不会有了,一切会在静无声息的死亡中隐遁踪迹,那么,我的声音将奇异地苍老和寒冷”④。在创作初期,迟子建免不了带有童年意象的润色来进行文学创作。《雾月牛栏》里温情款款的雾月,《亲亲土豆》里散发着香气的土豆花,读起来让人觉得这不是普通的审美表达,这是被迟子建赋予了生命灵性之后,形成的唯美的意象。这些意象动人,充满诗意,独具特色的东北房屋、瑞雪、牲畜等意象,不是作家有意为之,却是作家不经意而为之的意象系统中的灵魂甘露。迟子建自身不知不觉地和黑土地的自然意象,融为了一个不可割舍的整体,通过小说意象的构建,将黑土地淳朴的民俗风情和粗犷的自然风光诗画进行展现。我们可以发现,迟子建的中短篇小说耐人寻味,丝毫没有意象的有意而为之,文字不是机械的语言,是被作家浸染个人色彩的灵动媒介。
雪塑造了迟子建的创作个性,也搭建了迟子建中短篇小说的整体魅力。《北国一片苍茫》中写道:“芦花的眼泪同窗外的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天地如此和谐,芦花被眼前动荡纷扬而又宁静恬淡的雪花所渲染的氛围感动了。她觉得一颗沉重的心正在自己的身体里被爽意的雪花轻轻托起,悠游到一种清新明丽的境界中,接着,她的眼泪就白白莹莹,楚楚动人地往下落了。”芦花以一个成年的心态接收童年对雪的追忆,她的小狗拇唔陪伴左右,父亲在雪中扬起的头发,以及白色的雪和埋葬母亲那屋子的“黄昏的落日”般熊熊烈火,都对她的童年及现在产生了不可磨灭的痛苦记忆。但对亲人的怀恋和对父亲、母亲的怨恨和追忆,使她完全沉浸在大雪之中,欣喜之余,心酸落泪。雪是迟子建意象体系中最重要的一支。
人性的升华,在苦难的经历之中愈加凸显。在迟子建小说中,人性的真和善展现在平凡的现实人生之中。20世纪90年代的《亲亲土豆》将人性的善美通过秦山夫妇的真情演绎表露给读者,通过王秋萍与她丈夫的无奈却眷顾的感情形成对比,凸显了在喧嚣的俗世之中秦山夫妇朴素的夫妻之情的难能可贵。“土豆”这一自然意象,构成了串接礼镇民众的淳朴、秦山夫妻的真情的经纬,是链接礼镇人民生命的一种意象。
迟子建在《逝川》中塑造的逝川意象,处于迟子建灵魂中个人世界与经验世界的重合。在闪回叙事手法的催动下,吉喜回首过去与胡会发生的点点滴滴,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如今接生胡会的重孙子,更是一种人生的讽刺。但她没有放下胡刀一家子,而人们是放弃了“泪鱼”,这与最后吉喜捕不到“泪鱼”,而人们偷偷地在她的木桶里放了几条“泪鱼”形成了对比,强化了人性的纯美,也更加凸显了吉喜的人性善。
在迟子建的审美世界里,死与生同等重要。她在作品中塑造的一系列与死亡有关的意象,表达了她对于死亡的丝毫不惧,《白雪的墓园》中“墓园”“红豆”的意象塑造,并且使意象错综在一起,父亲的灵魂在母亲的眼中,结成红豆,是一种死亡之后的纯至的亲情表达。《格里格海的细雨黄昏》中写道:“我为自己在木屋里驱鬼的行为感到无比羞愧。我想那是一种真正的天籁之音,是一个人灵魂的歌唱,是一个往生者抒发的对人间的绵绵情怀。”⑤灵魂的天籁之音,唱起了魂灵与肉体的和谐统一,在迟子建的笔下,死亡是另一种存在。
家园的依恋、对人性善的憧憬和对死亡的直面,构成了迟子建建构的诗意世界,不管是故土的自然天籁之音,还是另一个世界的灵魂天籁之音,都是其诗化意象下的一条条线索,为作家奏响的同时,也为读者的耳朵以清水洗尘。
① 韦勒克:《文学理论》,刘象愚译等,江苏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259页。
② 童庆炳:《作家创作及其童年经验》,《文学评论》1993年4期。
③ 文能、迟子建:《畅饮“天河之水”——迟子建访谈录》,《花城》1998年第1期,第119页。
④ 迟子建:《迟子建文集(2)》,江苏文艺出版社1997年版,第161页。
⑤ 迟子建:《格里格海的细雨黄昏》,江苏文艺出版社2003年版,第156页。
作 者:沈 明,牡丹江师范学院文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
编 辑:郭子君 E-mail:guozijun0823@163.com
本文系黑龙江省学位与研究生教学改革研究项目(JCXH—HLJ201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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