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神仙女 风流花月魁——试论《水浒传》中李师师的侠骨柔情

⊙梅云慧［新疆大学人文学院中文系， 乌鲁木齐 830046］

歌舞神仙女 风流花月魁
——试论《水浒传》中李师师的侠骨柔情

⊙梅云慧［新疆大学人文学院中文系， 乌鲁木齐 830046］

在中国，“青楼”一直被视为“下九流之地”，而青楼女子更是堕落、淫贱的代名词。她们寄居在社会的最底层，丧失了个体的人身自由，因而，更加倾向于从精神上寻求人格独立。本文通过对《水浒传》中李师师形象的分析，来剖析她性格中的侠骨柔情。

李师师 侠骨 柔情

《水浒传》中描写了众多的女性形象，其中有英雄式女性形象，如扈三娘；有水性杨花式女性形象，如潘金莲；有自私奸诈式女性形象，如白秀英；也有深明大义式女性形象，如李师师……虽然，《水浒传》并不侧重对女性形象的塑造，然而这些女性的出场，却极大地丰富了小说的内涵。她们或多或少地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尤为典型的就是李师师。李师师在《水浒传》中出现的次数并不多，然而却起到了穿针引线的重要作用。在出场的过程中，李师师将自己的性格特征完全展露出来。

一

《水浒传》中李师师一共出场三次。第一次是在梁山泊英雄好汉排座次后，宋江等人到东京拜会李师师，希望通过李师师向皇帝传达招安之意（第72回）；第二次是在梁山好汉三败高俅之后，宋江派燕青去打通李师师“枕头上关节”①，这次行动实现了招安的关键一步（第81回）；第三次是宋江被御酒毒死后，向徽宗托梦诉冤情，李师师以“显陛下不负功臣之德”②为由，委婉建议朝廷为宋江在梁山泊建立庙宇，敕封烈侯（第120回）。在这三次出场中，李师师的性格特征逐步凸显出来，使得我们能够全面地看待李师师这个人物。

李师师的出场采用了中国古典小说中最常用的“未见其人，先闻其名”的方式。从宋江与茶博士的对话中，可以凸显出李师师绝非等闲的青楼女子，而是当今圣上的宠妾，这里她的身份便确定下来。之后借燕青之眼看到的李师师的居室，凸显出李师师爱素雅、爱清静的特点。这些渲染之后，李师师终于出场了。小说中写道：“芳年声价冠青楼，玉貌花颜是罕俦。共羡至尊曾贴体，何惭壮士便低头。”③可见，李师师不仅貌美如花，而且才艺过人。

李师师雍容大气，在接见宋江等人的时候，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是皇帝的宠妾而有所怠慢。乃至宋江喝醉后，揎拳捋袖，耍出梁山泊手段时，她也没有一点怒意，反而以一句“个人禀性何伤”来缓解双方尴尬的气氛。后来，面对燕青以“结拜”为由来“拜住那妇人一点邪心”，她也并未动怒，只是顺着燕青的意思。以李师师的身份，她本是可以教训燕青不识好歹。就算她不怀恨燕青，也完全有理由不帮助梁山泊好汉牵线搭桥。可是，她没有因为个人的私心而拒绝梁山义士的托付，这足以说明她是一位深明大义的善良女子。李师师理解和同情梁山英雄的遭遇，认为他们落草是“屈陈水泊”。同时，她痛斥那些在朝廷中破耗钱粮、损兵折将的贪官污吏。她虽是一介女流，却有着清醒的政治头脑。面对国家奸佞当道、忠臣屈居的现状，她也愿为国家尽献自己的微薄之力。因此，她对宋江等人是敬重的。在李师师的帮助下，宋徽宗了解到两次招安不成功的内幕，为梁山好汉招安扫除了障碍。哪怕是在宋江死后，李师师仍旧为梁山义士说尽好话。李师师清醒的政治头脑及鲜明的是非观念，也让她成为了当之无愧的“侠妓”。

二

在青楼的世界中，李师师的身份是特殊的。她虽是青楼女子，但由于受到皇帝的宠爱，“因此上公子王孙，富豪子弟，谁敢来她家讨茶吃！”④别说找一个中意的人，就连弃娼从良都成问题。因此，在没有遇见燕青之前，李师师的情爱世界一片空白。

当遇见燕青，她的爱情之火被点燃。燕青是李师师心目中典型的才子形象，当佳人与才子相遇，隐藏于内心的情欲就被激发出来。马克思曾说：“人作为对象性的，感性的存在物，是一个受动的存在物，而由于这个存在物感受到自己的苦恼，所以它是有情欲的存在物。情欲是人强烈追求自己的对象的本质力量。”⑤作为风尘女子的李师师，她不会顾及到道德、礼教的禁条。因此，在情欲宣泄方面，李师师是相对自由的。而燕青作为一名梁山好汉，必然会为了梁山的正义事业选择拒绝美色。面对李师师的撩拨，燕青心如铁石。而李师师反而愈加妖娆地撩拨，她要求看燕青身上的刺绣，只看还不行，她还用尖尖玉手去摸他身上。李师师巧妙地利用自己的身份，向燕青传达爱意。甚至当这种示爱遭到燕青的回避时，她依然为燕青着想。虽然李师师最终并没有得到燕青的爱，但是她敢于展示自己的爱情，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这种自我意识的觉醒在中国封建社会是难能可贵的。至此，李师师完全颠覆了尼采所说的“男子的幸福是‘我要’，妇人的幸福是‘他要’”⑥这一观点。李师师的“我要”，在一定程度上跳出了男性主义的藩篱，具有了独立的精神意识。

李师师对燕青的爱并不仅仅局限于情欲的需求，也存在对燕青才艺的激赏之情。她阅人无数，但是像燕青这样英俊潇洒、技艺超群的男子，却是第一次遇见。共同的兴趣爱好和不幸的命运使得李师师将燕青视为知己。在与燕青结拜后，李师师让燕青搬到自己的居所便于相互照应；为了帮助燕青求得一纸赦书，李师师撒娇撒痴，使尽浑身解数；就是在“李师师当夜不见燕青来家，心中亦有些疑虑”，她担心的仍旧是燕青的安危。由此我们可以看出，李师师对待爱情持有积极主动的态度。她向燕青示爱，传达的是一个女子对恋人的柔情蜜意。这种感情不卑不亢，是来自一个女人内心最柔软的情思。

三

纵观中国历史，李师师确有其人。《李师师外传》中有一段对李师师的评价：“李师师以娼妓下流，猥蒙异数，所谓处非其据矣。然观其晚节，烈烈有侠士风，不可谓非庸中佼佼者也。”⑦足以可见，李师师的侠义气质不是空穴来风。施耐庵在《水浒传》的创作中，将李师师放置在关乎梁山大业的重要位置，有着深刻的用意：一方面，作者试图揭露当时肮脏混乱的社会。李师师作为一名风尘女子尚且能够明辨是非，而很多满腹经纶的人却浑浑噩噩，置国家前途于不顾。这样的安排是极具讽刺意味的，在这种反差对比中，李师师的“侠义”跃然于纸上；另一方面，作者看到了当时社会的现实，不得不借用李师师的特殊身份实现一定的政治理想。在中国古代，“妓女之能操纵高级官吏者，常能掌握某种程度的政治实权，关于官吏的任命，凡有所说项，有所较议，胥取于她的妆闺之中”⑧。可以看出，李师师是具备一定政治能力的。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李师师具有明确的政治立场。种种因素促使她成为了《水浒传》中一位具有政治热情的侠义妓女。

青楼是随着社会的发展而产生的一种特殊服务机构。其实，在早期的青楼中，“性”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古代青楼重“艺”而不重“色”。青楼女子最初是以艺术工作者的身份出现的，李师师的吹拉弹唱更是不在话下。在这种环境的熏染下，李师师身上的女性气质得到了完美的展现。青楼培养的就是女子的娇媚，而李师师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贾宝玉曾经说：“女子是水做的骨肉。”在青楼女子的身上不仅显现了女性的灵动，更凸显了她们如水般的柔情。青楼女子不需要遵从三从四德，因此，她们的柔美是天然的，更是本性的自然流露。此外，青楼女子接触的人群大都是一些文人雅士。文人雅士们有着特殊的审美心理，他们的审美情趣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着这些青楼女子。在长期的浸润过程中，这些青楼女子必然朝向文人设定的女性形象靠拢。

《李师师外传》《水浒传》分别从历史的纵横面为我们呈现出一位具有完整性格的李师师。在历史的交叉过程中，李师师的“侠骨柔情”得以统一，得到了最完美的展现。

作为一代名妓，李师师有着她独特的人格魅力。吸引我们的不仅仅是她的美貌和技艺，更重要的是她重情重义、敢爱敢争的性格特征。她以独特的人生体验为我们诠释出“侠骨柔情”的深刻含义。

①②③④ 施耐庵：《水浒传》，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4年版，第429页，第607页，第387页，第430页。

⑤ 马克思：《1844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122页。

⑥ [德]尼采：《查拉斯图拉如是说》，尹溟译，文化艺术出版社1987年版，第77页。

⑦ 朱一玄、刘毓忱：《水浒传资料汇编》，百花文艺出版社1981年版，第30页。

⑧ 林语堂：《人生的盛宴》，湖南文艺出版社1988年版。

[1] 王奇洲.四大奇书纵横谈[M].济南：济南出版社，2006.

[2]张望朝.天下无贼——说不尽的《水浒》人物[M].北京：中华书局，2009.

[3] 虞云国.水浒乱弹[M].北京：中华书局，2008.

[4] 孔庆东.中国的青楼文化[J].中关村，2003（9）.

[5] 张彩云.侠义和邪义《水浒传》中妓女形象[J].文学界（理论版），2010（3）.

作 者：梅云慧，新疆大学人文学院中文系文艺学专业2013级在读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文学理论与文学批评。

编 辑：魏思思 E-mail:mzxswss@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