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0
⊙李玲[河南大学,河南 开封 475000]
俊扮艺术的特征及其在戏曲中的作用
⊙李玲[河南大学,河南 开封 475000]
中国戏曲脸谱是戏曲舞台表演的重要组成部分,包括“涂面”和“面具”两种。俊扮是“涂面”的一种,主要通过白黑红三色涂抹于面部达到美化的效果。当俊扮受生活习俗和审美心理影响而发展成熟后,又在舞台演出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戏曲 脸谱 俊扮
中国戏曲滥觞于原始巫术祭祀,正式成形于元代,经过两百年的发展逐渐变成目前的模式。脸谱是中国戏曲独有的样式,不同的行当,形式不一。俊扮是戏曲脸谱图面的一种,又叫“素面”“洁面”,是相对于花扮而言的。用于生、旦角色所扮演的各种人物的化妆。特点是略施脂粉以达到美化的效果,多用于表现书生、小姐等青年男女。生、旦属俊扮,顾名思义就是要扮俊儿,化妆不同于花脸的五彩缤纷,而多以白粉为底,粉色面颊,黑色眉眼,红色点唇。
(一)色彩特征无论是敷粉涂面还是勾画眉眼,生、旦脸上色彩不外乎白、红、黑三种。这是原始涂面的色彩,是根据日常生活中人的面部色彩和民族心理进行艺术加工而形成的。“五行”是中国文化中影响最为深远的学说之一,中国的色彩观与“五行”有着密切的联系,与之相对应的则是“五色”。“五行”结合生百物,“五色”结合生百色;世界源于“五行”,万色源于“五色”。
红色自古是中国的祥瑞之色,凡大吉大利之事都离不开红色。色彩的表现功能首先在于其物理属性,波长较长的色彩,能引起扩张性的反应,而波长较短的色彩,则会引起收缩性的反应。因此,一种色彩可以反映某种生理反应或精神状态。在北京周口店山顶洞人遗址发现,古人将赤铁矿粉撒在尸体周围,有寄予美好愿望的巫术意义。《礼记·檀弓上》中有“褚幕丹质”的记载。先秦已经认为红色有辟邪之用。在“五行”中红与火相对应,人死后在棺材附近撒“丹质”意味着保护自己,免受外界伤害。正如李泽厚所说的,红色本身在想象中被赋予了人类所独有的符号象征的观念含义。面颊、眼眶周围涂抹红色除了喜庆之外,更重要的是源于人体自然反映。面色红润是健康年轻的标志,而蜡黄则是衰老体弱的表现。因此,生、旦这种多扮演青年男女的正面角色脸谱必然多用红色,远处看去赏心悦目,朝气蓬勃。
黑色可以定义为没有任何可见光进入视觉范围,和白色相反。颜料倘若吸收了光谱内的所有可见光,不反射任何颜色的光,人眼的感觉就是黑色。黑色在戏曲俊扮中只用于眉眼之间,虽占整个面部妆容比重不大,但是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是面部最能传神之处。但基于客观原因,素颜在舞台难以让后排观众看见那眼波一转的柔情似水,整出戏也就丧失了许多光彩。眼角、眼皮涂上黑色,可以改变有缺陷的眼部,形成深邃之感,当舞台灯光打在演员面部,光都被眼周围的黑色吸掉,仅瞳孔在灯光映衬下熠熠生辉,当真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面敷白粉也是由来已久。《墨子》载“禹造粉”。西汉桓宽《盐铁论》:“毛嫱,天下之姣人也,待脂粉香膏而后容。”费孝通认为:生活方式包括人们对衣食住行、劳动工作、休息娱乐、社会交往、待人接物等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价值观、道德观、审美观以及与这些观点相适应的行为方式和生活习惯等。所以生活习惯是影响艺术形式的重要因素。在以农业为主的国家里,黝黑的肤色是农民阶级的代表,而统治阶级则是肤色偏白。“脸白”就成了身份的象征,面部化妆也就注意用粉将脸涂白。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种审美情趣,反过来又影响化妆。
(二)造型特征俊扮的造型特点是不用夸张的线条去改变演员的本来面目,简单线条达到略微修饰即可,主要表现角色的端正秀丽。俊扮不像花脸那般强调表现强烈的人物性格,只是行当之间的略微改变以示区别。例如旦角中老旦化妆很少用红,称为清水脸,不重视眼部和两腮的勾红。旦角通常都很唯美,化妆上不强调贫富贵贱的区分,通常只注重对脸型的修饰,借助“片子”和发饰达到效果。“片子”分为三种:大开脸、小弯、花片子。大开脸以少量的贴片装饰,露出宽阔额头,显得端庄方正,如《穆桂英挂帅》中的萧太后之类的年龄地位比较高的女性。小弯是用七个小片贴于额头、鬓角,把脸修饰成瓜子脸,这是使用最为普遍的一种。花片子以不对称为特点,彰显活泼,多用于少数民族女性。生则相反,不同年龄段、不同地位,色彩处理和两眉之间的“眉心”(又称为“印堂红”“剑枪”)是不一样的。年轻有为的生,印堂红就重一些。武生的印堂红不仅浓重,还从眉心画到脑门上。贫穷病弱生角画得很淡甚至不画。娃娃生在眉心画一个红色圆点。
(一)塑造人物形象古代艺人地位低下,再加上女子不能抛头露面,早期旦角多由男子所演,画浓厚艳丽的妆有利于遮掩男性生理特征,同时起到美化作用。明末刊本《花筵赚》中就描写了一段改扮场面:
(净下,小生握生手介)哥,你有什么好处,契带小弟去去。(生耳语介)有一神仙,在蕊珠宫里,寻常绝不能见,况与小弟又有瓜葛,我和你毕竟涂朱傅粉,鼓节摇槌,然后可以穿帘入幕,只怕幼不肯去。(小生)小弟……不去……(小生换帽穿破衣,戴髯扮男,生涂脸扮女,各鼓介)
化妆不仅可以遮掩男性特征,而且可以遮住演员的面部瑕疵。
庞三娘善歌舞,其舞颇脚重,然特工装束。又有年,面多皱,贴以轻纱,杂用云母和蜂蜜涂之,遂若少容。尝大汴州,以名字求雇。使者造门,既见,呼为阿婆,问庞三娘何在。庞绍之曰:“庞三是我外甥,今暂不在,明日来,当奉留之。”使者如言而至,庞乃盛饰,顾客不之识也,因曰:“昨日已参加娘子阿姨。”其变状如此,故坊中呼为“卖假金贼”。①
庞三娘的化装技巧十分高超,令使者不识,这说明涂面化妆可以隐藏演员真实面容,化成所演之人。正如苏联戏剧家奥布拉兹卓夫就曾这样描述戏曲中旦角的面部妆容:“她的面孔仿佛上了釉的瓷。她那粉红色的、并无反光的面庞,青黑的眼睛,滋润闪光的牙齿,这一切是多么奇妙啊!正因为戏曲演员的面部化妆要用显眼的色彩改变演员的本相,所以不但满脸皱纹的老太婆可以演妙龄少女,而且方面大耳、口阔唇厚的男子汉,也可以成功地扮演葬花的黛玉和散花的天女。”②
《山寨招亲》一出中穆桂英与杨宗保初见,短兵相接、四目交接之时,宗保看见美丽动人的穆桂英,心下想:要问姑娘的穿戴和长相,有能人给她起了一身百花的名,向日葵花乌高挽盘龙花的髻,猩猩血染成的红绒花的绳,桂花油梳的头明又亮,戴一支苜蓿花的簪子亮登登,柳叶花的眉毛弯又细,葡萄花的眼睛水灵灵,悬胆花的鼻子樱桃花的口,玉米花的银牙口内盛,江南花的宫粉搽满面,苏州花的胭脂涂红唇,元宝花的耳朵灯笼花的坠儿,太阳一照放光明。“江南花的宫粉擦满面”即白粉涂面,一来显白,二来遮住因年纪带来的面部问题。“柳叶花的眉毛弯又细”即柳叶弯眉。戏曲舞台化装多效仿的是明清的服饰和化妆,因而柳叶弯眉是女子容貌秀丽的必要条件之一,即使现代社会女子也多修这种眉型,因为这种眉型显得人精神、活泼、有朝气。
(二)传递程式信息“红与黑,代表着生命,一种超越自然的、非常的生命,那个黑眼圈使目光更深邃、更奇特,使眼睛看起来更像洞开的窗户;红则使颧颊发亮,更增加了瞳仁的明亮,给一个女性的美丽面孔增添了女祭司的神秘和情韵。”③戏曲舞台上的色彩不仅只是为了塑造美感、引起关注,而且是要促进艺术家和观众之间的心灵交流,达到此时无声胜有声之境。观众通过色彩初步了解艺术家想要借助化妆向我们传达的信息:“我是谁?”“我希望别人认为我是谁?”这种信息能够成功传播主要靠脸谱程式化和生活中对于色彩选择的固定习俗、民族心理和文化情结。
俊扮是源于日常生活而加以夸张的一种涂面化妆,红与黑在白色映衬下能更加清晰地展现角色容颜与表情,通过其程式化特点向我们传达信息。生角通常都是俊秀的扮相,但根据年龄、性格、地位等方面的因素略有差别,集中表现在“剑枪”的处理上。衰派老生如果表现的是既贫穷又衰老的角色,可不擦印堂红。武生的印堂红比较浓重,从眉心画到脑门上。武小生的画法近似武生。文小生的印堂红是个弧形红晕,边缘淡出。如果是个穷生,那就画得很淡甚至不画。杨宗保被捉到穆柯寨的时候,尽管落魄,但英气十足,双眉之间画了一个“枪尖”更显得英姿勃发。
正如戏剧家张庚所说:“脸谱是一种中国戏曲内独有的,在舞台演出中使用的化妆造型艺术。从戏剧的角度来讲,它是性格化的;从美术的角度来看,它是图案式的。在漫长的岁月里,戏曲脸谱是随着戏曲的孕育成熟,逐渐形成,并以谱式的方法逐渐固定下来。”脸谱是戏曲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却也可以独立于戏曲单独欣赏。脸谱增强了戏曲的民族特点,戏曲造就了脸谱的文化内涵,二者交相辉映,共同成就了独一无二的中国戏曲,立于世界文化之林。
①(唐)崔令钦:《教坊记》,《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第1集,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年版,第17页。
②郑传寅:《传统文化与古典戏曲》,湖南教育出版社1990年版,第34页。
③[法]波德莱尔著,郭宏安译:《1846年的沙龙:波德莱尔美学论文选》,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194页。
[1]程士元.中国文化中的红色情结[J].艺术探究,2006(9).
[2]李泽厚.美的历程[M].天津: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1.
[3]费孝通.社会学概论[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4.
[4]周传家.戏曲编剧概论[M].杭州: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1991.
[5]张庚主编.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编.中国戏曲脸谱艺术[M].南昌:江西美术出版社,1993.
作者:李玲,文学硕士,河南大学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戏剧影视文学、民族戏曲。
编辑:张晴E-mail:zqmz0601@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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