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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界限——析《金融家》的主题意义

时间:2024-05-20

⊙孟广君[上海电力学院外语系,上海200090]

超越界限
——析《金融家》的主题意义

⊙孟广君[上海电力学院外语系,上海200090]

通过对柯帕乌人物的塑造,德莱塞对现有的社会文化传统和习俗进行质疑和攻击,从而为一个崭新的能适应新的社会经济发展的社会道德秩序而摇旗呐喊。他通过人物的塑造所表现出来的创作思想是具有积极意义的,即社会道德规范并非是永久的,是人为而形成的,所以,它们应该随着需要而发生变化。由此我们可以看出,他比他同时代的作家们进步和革命。

对立界限超越柯帕乌

一、思想背景

19世纪末20世纪初,美国的文化价值取向朝着消费意识形态影响下的方向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消费意识形态不同于以往的生产意识形态,它拒绝接受清教主义强调的克制,而崇尚满足感官的享乐主义。跳舞、看电影、参加舞会、开车兜风、着时髦的服装等享乐主义行为风靡一时。具有敏感、前瞻性的作家们却受到新的消费意识形态所倡导的价值观的影响,都在不同程度上表现出对传统社会和道德标准的不满,在作品的内容和形式上都表达了越界的力量。德莱塞、安德森、路易斯、华顿、菲茨杰拉尔德等当时的大多数作家都在作品中触及了传统社会习俗和新兴的习俗之间的冲突。人们从舍伍德·安德森的短篇小说集《俄亥俄州瓦恩斯堡镇》(1919),辛克莱·路易斯的《大街》(1920)和菲茨杰拉尔德的《了不起的盖茨比》(1925)中都能得到这种暗示。

德莱塞认为,传统的社会婚姻制度虽然在强调生产、注重物质财富的时代曾经起过重要的作用,但在新的极需要消费的时代,这些显然已经落伍,因为它们压抑人性,扬理性而抑本能。而这个时候要建立能适应消费的默化规则,建立这些新规则的基础是要强调本能、抑制理智。由此,德莱塞得出结论说传统的婚姻制度是发扬人性和本能的绊脚石。在他看来,性欲是追求女人的前提,而追求女人又象征着追求消费。他怀疑一千多年来世界将人们严格固定在一夫一妻制上的标准错了。结果,德莱塞不相信“基督教不加思考地压抑性的做法”,而公开欣赏性冲动在正当人的生活中的重要性,认为“因为有性满足——对性的热诚追求而遭失败——才会产生多数或者是全部最出色的艺术、文学作品和社会经济,人们的每个成功后面都毫无例外地有对女人深沉的追求和渴望。‘爱情’或者‘情欲’促使着人在各个领域奋发”。

二、主要情节

《金融家》(TheFinancier,1912)是德莱塞小说“欲望三部曲”(TrilogyofDesire)中的第一部,其他两部是《巨人》(TheTitan,1914)、《斯多葛》(TheStoic,1947)。这本小说取材于历史人物芝加哥金融寡头查尔斯T·耶克斯的真实故事。19世纪90年代耶克斯在芝加哥正处于顶峰时期,德莱塞对耶克斯的许多事迹都耳熟能详,对他的敬佩也与日俱增。德莱塞完全被耶克斯将整个城市如费城、芝加哥、伦敦随心征服的胆量所折服,他还对耶克斯使无数的女人神魂颠倒的性魅力所倾倒。因此,当德莱塞为《金融家》这部商务史诗物色主人公的原型时,耶克斯就成为最佳人选了,但在小说中耶克斯被换成了福兰克·柯帕乌,小说所记载的是他为了金钱和女人的奋斗历程。

在小说中,柯帕乌被塑造成一个金融“超人”,永无止境地赚取更多的金钱、获取更多的女人,甚至后来控制了费城整个有轨电车生意。他没有任何道德约束,其人生格言就是“我行我素”。他在费城和寡妇莉莲结了婚,不久他利用政治贿赂、投机,成了百万富翁,但正当他计划成为亿万富翁时,芝加哥1871年发生了大火,引起了大恐慌,使他的财产毁于一旦。由于他勾引的16岁少女艾琳的父亲是一位高官,在政界有非常大的影响力,后者的报复使他被政界的朋友所抛弃,充当替罪羊,他因此入狱被监禁了13个月后才获释。这时正赶上1873年的大恐慌。柯帕乌以买空卖空的方式将所丢失的财产又赢了回来,最后,他准备和情妇艾琳·巴特勒到芝加哥发展。在这部小说里,德莱塞阐述了有关对社会、婚姻和文学风格等越界的思考。他试图向人们表明对现存的被普遍接受的生活方式和制度存在疑问甚至越界是合情合理的。

三、在矛盾与冲突中越界

生活的意义常常使柯帕乌困惑不解,但通过一个自然事件——龙虾终将鱿鱼一口一口地吞食掉,他寻找到人生的真谛。他虽然对鱿鱼深表同情,但发现龙虾的行为方式与这个世界上的生存方式是一致的。德莱塞找到了为柯帕乌皈依达尔文主义的依据。他终于明白生活就是相互吞食:龙虾吃鱿鱼和其他东西,人吃龙虾或其他人!

柯帕乌13岁时就成功地开始了自己的生意。在金融这个“混战的丛林”里他很快发现自己的世界观与其他人所采取的诡计是不谋而合的。他意识到,为了成功他必须伪装自己以欺骗别人。他要做的是使自己致富但要克制自己——表面上要装出一副有美德和尊严的样子。因此,德莱塞在描写柯帕乌的自我服务的本能时也表现了他的好性情和同情心,把他定性为具有“通达人情的民主精神”。需要指出的是,柯帕乌的心里充满了矛盾:一方面,他希望满足自身的本能需要,就像龙虾将鱿鱼吞下那样,但那将以牺牲同类为代价;另一方面,他希望自己做个富有同情心和爱心的人,但那又意味着牺牲自己的肉体满足。于是就产生了矛盾和困惑。他鄙视美国中产阶级主流生活的观点,但他又终生崇拜“成功”;他接受自然“科学”机械论,用它来代替传统的个人和道德责任观点,但他又肯定许多这样传统的观点。

1.对二元对立观念的超越

德莱塞在思想上的矛盾在小说中体现为扬多元性抑单一性。为此,德莱塞小心翼翼地建构了二元对立,如贫与富、妻子和情妇、守法与违法,而他建立这些正是为了表明对立双方事实上可以互相转换和互相依赖,从而解构这些对立。而这种对这些二元对立思想的突破无疑是一种越界。由于这些界限是排斥他者的,越界就隐含着高度的政治意义,对社会构成了严重的威胁,所以被认为是不道德的、无效的、有害的。德莱塞对社会中所划分的二元对立是极力抨击的。可以说,这种对上层社会和下层社会、富人和穷人之间的划分的愤慨和反对构成了《金融家》的整体张力和气势。在德莱塞看来,这种界限并非是与生俱来的,因此在界限两边的人可以通过努力互相转换。由此可以看出《金融家》的主题意义。柯帕乌出生于一个不富裕的家庭,渴望进入另一个阶级,尽管他不时地受到来自于上层社会的阻挠和打击。和柯帕乌形成典型双元对立的人物是市财政部长斯丹纳——费城一位举足轻重的政治家,他自认为属于上层阶级,比柯帕乌优越。然而,斯丹纳受利欲的驱使,挪用了公共的钱财,结果,柯帕乌和斯丹纳都受到了起诉。这样,上层社会分子斯丹纳跌落下来,从一个富有正义的、被信任的政治家变为阶下囚,上层阶级和下层阶级的界限就被颠覆了。这一转变预示着好的和坏的、正义的和罪孽的之间界限的根本颠覆。德莱塞通过这一事件的处理解构了传统意义上的二元论:好人与坏人、上层阶级与下层阶级二者是没有区别的,这样的对立根本不成立。

德莱塞认为,这种将光明与黑暗对立、贫穷和富裕对立、下层社会和上层社会对立的等二元划分虽简单明了,但说明人们容忍不了他者。德莱塞的这种二元对立的解构在现代话语中得到了详尽的反映。像尼采、德里达等都否定历史上曾经被视为根本的二元对立的概念。西方文明可以说正是朝这个方向建立起等级制度。因此,二元对立思想总是将纷呈变化的复杂问题简单化为黑白、好坏,将对立的一方视为他者、邪恶,从而为对立一方的压制提供了理由。德莱塞这种对二元对立和权威的否定,特别是对传统逻辑形式的否定导致了相关概念的否决。通过柯帕乌这个蔑视任何外在势力和制约的强有力的人物,德莱塞毫不留情地向现存社会制度和道德标准的可靠性和合法性提出了质疑和挑战。

2.婚姻的超越

不论是对柯帕乌来说还是作者来说,一个男人的权力和魅力是由能否吸引女人来决定的。这一思想引入了对婚姻界限的颠覆。柯帕乌的性乱行为在小说一开始就被作者解释为他对美的敏感,而后来和艾琳之间的偷情关系又被解释为化学和物理的吸引所致,就像飞蛾被光所吸引、行星被太阳所吸引一样。在这种理论支撑下,这个金融巨头在生活早期就投入一个又一个女人的怀抱。在《嘉莉妹妹》中,赫斯特伍德被通奸一事搅得心神不宁,因为那时明显有责任和欲望之间的冲突,而柯帕乌对待这样的事情就像对待生意上的事一样已经毫不在乎了。柯帕乌做出婚外安排时丝毫不考虑妻子的利益和感情。德莱塞将主人公不承认“神秘的对错标准”放在一个特定历史上下文中来展示。为此,他引用了特洛伊城的海伦等许多这样的例子以说明没有道德和不道德的标准。

他反对任何企图划分、定义、规定生活各方面的做法。在他看来,这些只不过是维多利亚时期科学的驱动力。德莱塞在这里明白无误地对婚姻赖以建立的基本信条提出了质疑。在“欲望三部曲”中德莱塞对婚姻的态度是没有道德性的。他实际上就是在为情妇辩护。他在暗示,妻子在很多时候,至少在大多数场合,把丈夫看成是自己的私人财产,因此也就控制和限制了丈夫的自由;而情妇则只把男人看成自己的情人,无意把他关在笼子里,剥夺他的自由。通过这种比较,德莱塞试图向人们表明:既然情妇和妻子并不像以前所认为的那样对立,那么就没有必要强调一方胜于另一方。

德莱塞还声称所谓的道德标准是根据不同的环境而发生变化的,这又进一步解构了妻子和情人间的二元对立。既然道德标准并不像人们所想象的那样稳定不变,我们也就无法结论说某些道德标准是好的,而另一些又是不好的。因此,《金融家》中的人物,特别是柯帕乌,志在寻求打破婚姻枷锁的方式,不顾任何旨在约束和限制越界的道德标准。事实上,这也反映了作者自己对待婚姻和法律以及婚姻习俗的态度。

3.人与动物的界限的超越

德莱塞还试图突破人与动物的界限,为此,他使用了一系列动物意象。柯帕乌抓住第一次生意的机会被描绘为“一只嗅到猎味的年轻的猎犬”;他和艾琳幽会时被比喻成“就像两只豹子一样臭味相投地跑到一起”;股票市场上的人就像“许多海鸥或者搏击风浪的海燕”。最具有代表性的比喻是当柯帕乌从恐慌中翻过身时,“就像一条在星空灿烂的夜晚轻轻行走的狼一样……”在这部小说里,这样的动物比喻层出不穷、举不胜举,使人具有动物般的特性。当然,德莱塞虽没有让人在外表上变形为动物的形状,而是赋予人以动物的特性。在本质上,这是一种性质的变形,而不是外表的变形。借此,德莱塞试图向人们表明,既然人的特质和动物的特质是可以转换的,那么他们之间的界限也就不复存在。结果,这种动物和人的同质现象对人作为稳定的、自我封闭的实体提出了质疑;同时,人和动物之间界限的打破让人想起了社会对人的某些原始的动物性特质进行压制是不符合自然的。人和动物、上层社会和下层社会之间的界限的设立是带有偏见的、荒唐的,非理性的。

为了建构对这种界限的超越,德莱塞塑造了一位不同于《美国悲剧》中的克莱德的人物——一个肆无忌惮的柯帕乌。柯帕乌坚持这种伦理,既然生活是没有意义的,自然是没有道德的,最好我们就富裕起来,强大起来,能够买到爱情和奢侈。他对那些被道德规范所约束的懦弱者只有瞧不起的同情,对那些不惜一切去获取的巨人充满了崇敬。为了进入上层社会,他蔑视使社会稳定的道德准则和社会制度,超越社会划分的界限。在上层社会看来,他是完完全全的越界者和被唾弃者,因为他对他们的地位和财产构成了威胁。而对柯帕乌来说,他的行为是自然的,是符合达尔文适者生存的理论的。读者从柯帕乌身上看到了一个真实的而又困惑的德莱塞。

无论是通过柯帕乌从龙虾和鱿鱼的争斗中所得到的启示,还是借助小说结尾处关于石斑鱼的寓言,或是作品中对柯帕乌的个性的塑造,德莱塞都要向人们表明这一思想:基督教的伦理是虚幻的,由于遵守律典将使人们难以发挥自我,难以适应社会和生活,也难以生存,所以,人们违背一种律典不应该受到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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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孟广君,上海电力学院外语系副教授,高级英语教研室主任,主要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翻译、商务英语等。编辑:水涓E-mail:shuijuanby@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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