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期刊杂志

第十届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家创作谈(三)

时间:2024-05-20

梁晓声

成为老师以后的我,总在叩问自己——文学究竟有什么意义?

因为学生们大抵会这样问。即使那些不问的学生,内心里其实也是有疑的。

于是我每每回顾自己的创作历程,大体梳理为如下阶段。为改变自己命运而创作的时期,那是自己是知青的年代。既然自己喜歡并且具有些能力,为什么不呢?我的命运也确实由此发生改变,每年参加一至两次兵团创作学习班,还遇到好人上了大学——这是我应该感恩于文学的。从复旦大学毕业分配到当时的北京电影制片厂后,特别是在获得全国短篇小说奖以后,我的创作进入了证明自己创作才华的时期。这一时期最长,往往以责任感、使命感为动力。与此同时,自我证明的意识也还是存在的。

60多岁时,我做北京语言大学老师已快10年,在不断自我叩问下,终于猛醒——作家之创作,始于改变自己的命运绝不可耻,持续地自我证明当然也是一种动力;但万不可终于自我证明。六十几岁的人了,还要证明自己的什么给别人看吗?都是教授了,还想把自己的命运改变成怎样的呢?

进而要求自己——既然感恩于文学,那么是不是该回报文学了呢?由该不该回报文学,进而想到该不该回报时代(如果时代不是翻开了改革开放之新的一页,我的命运将又是一回事了);想到该不该回报各个时代的好人,我有幸在各个时代都遇到他们,使我感受到人世间不同温度;该不该回报我来自的阶层呢?表面看它给予我的不多,但往深处一想,不对了,我从它的肌理中吸取过大量的创作营养啊,而它总是默默地任我吸取,从没有索取什么。回报它,实际上也即是回报生活。

我的学生们都会记得,关于文学,我对他们最经常说的是:

“写更多的他者,给更多更多的人看。尤其要关注那些容易被社会忽视的人,此时的作家应代替更多更多的人的眼,如同社会本身的眼——此即文学情怀之一种,很重要的一种。”

“有能力,则通过人物写时代。须知时代本身也是看不见的‘人物’。若能将时代与时代演进的过程较可信地呈现了,则史性一定程度在焉。”

“即不但要写人在现实中是怎样的,也要写人在现实中应该怎样。倘无后者,现实主义只不过是只有一面并且只照一个方向的镜子。后者以一些可敬可爱之人的真实存在为依据,写他们是文学的本分;写到了他们的文学,对读者的营养也便多了几许。”

我创作《人世间》,在很大程度上是感恩式的写作、回报式的写作。所秉持的理念,与我对学生们说的话相一致,并且,也是“自我教育”的过程,使我能更客观更全面地看中国,使我更愿在心性上向自己笔下可敬可爱的人物靠拢。

(源自《人民日报》)

责编:王晓静

免责声明

我们致力于保护作者版权,注重分享,被刊用文章因无法核实真实出处,未能及时与作者取得联系,或有版权异议的,请联系管理员,我们会立即处理! 部分文章是来自各大过期杂志,内容仅供学习参考,不准确地方联系删除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