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0
章铜胜
有时候,我特别羡慕那些植物,它们承受风吹雨打,也承接雨露阳光,从种子落地,到生根萌芽,开花长叶,结果成熟,最后枯萎凋零,始终从容自然。植物的一生,可以很长,长逾千年,甚至更久;也可以很短,短到只有一春一秋,甚至更短一些。千年乔木也好,只有一度春秋的草本也罢,它们所能给予我们的,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我一直相信,每种植物的心里都蕴藏着一道光,一道向陽而暖、完成生命的光,我真的希望,这道光的力量也能传递给我们。
心灵深处有道光,是多么难能可贵。以前居住的小区,封闭性不好,有一些建筑物之间空隙形成的通道。在靠近主路边的一个通道上,有一个修鞋的地摊,摊主是一位头发苍白的女人,大概有五十多岁了。我每天上下班都从那儿过,她的鞋摊早上摆得很早,晚上收得也迟。每次看见她时,不是在修鞋,便是在等着生意。到了饭点的时候,也常看见她拿出自带的饭盒,吃午餐。在她的身边,除了修鞋用的工具箱外,还有两三个凳子,一个水瓶、一个水杯,一把可以遮阳避雨的大伞。我在她的鞋摊上修过一两次鞋,和她接触不多,但每天路过,也算熟悉吧。见面时,若是她不忙,会彼此打个招呼。
她的鞋摊边常坐着一个患唐氏综合征的男孩,男孩和她差不多高了,有时就坐在她身边,有时坐在离鞋摊不远处一个花坛的边缘上。冬天和夏天时,我曾看见那个孩子给她送过午饭。有一回,傍晚回来迟了,路过她的鞋摊时,看见她正在收摊,我便放慢了脚步,看到那个男孩也在帮忙,东西收拾好以后,她担起扁担,那个男孩也用肩担着扁担,扁担的长度不够,两个人同时担着扁担,显然并不好走。她没有生气,反而笑呵呵地,和孩子一起担着那个担子,慢慢地迈开了步子。我转过脸,不忍心看着他们趔趄难行的样子,快步离开了。她和他是母子,我想,对生活的某种希望,应该是他们彼此心里的那道光吧,他们共同守着并担起的,是艰难而又简单的日子,是彼此的温暖和依靠。
梦想,是藏在心里的一道光。有梦想,生活才会有更多可能。我在闹市区住了三年,并不习惯那儿的生活,就像我已经在城里住了二十多年,依然不习惯城里的生活一样,每个人的生活习惯是很固执的,难以改变。住在市区的时候,除了上班,我很少出门,在家也很少开窗,不喜欢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而我在那儿的三年,却认识了一些有趣的人,也算是一种收获吧。
楼下卖卤菜的老董,是个不太热情的人。做生意的人不够热情,靠的就是他家卤菜的新鲜和味道好,卤菜的品质好,也就不愁生意了。在我家那一块,老董的卤菜摊,每天都早早地就卖完了货,收了摊。我也不是性格外向的人,搬到那儿一年多的时间里,在他家买了好多回卤菜,依然和他不熟,我们的关系,也一直停留在主顾之间。有一回饭点上,我去老董的摊子上买卤菜,看到他正和一位朋友聊天,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老董的朋友不多,很少看到他在摊子边和人聊天,而且聊得那样开心。我走过去,老董也没顾上招呼我,我就听着他们聊。他们正在说盆景的养护,从怎样上山找老树桩,挖回来如何地栽,到养好桩如何上盆造型,上盆后如何施肥、浇水、管护等,讲得头头是道,也颇有心得。我在学校学的是园艺专业,虽然平时不栽盆景,但对于盆景自然也有兴趣,便认真听着他们说,他们聊的有些经验,我并不知晓,大概是实践中得来的知识吧。此后,有时路过老董的卤菜摊,看他生意不忙,也会和他聊上几句,我们之间有着共同的聊不完的话题,就这样渐渐地熟悉了,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老董的朋友。
老董说,他的老家和我们这座城市只隔着一道长江,离得并不远,他年轻时就喜欢搬弄养护老树桩。到这座城市来谋生,是为了生活,可他心里的梦想,却是能拥有一处自己的盆景园子。他租的房子在市郊,在房子附近还租了一块地,栽自己养护的盆景和树桩,每天忙完生意,剩下的时间都花在了那些盆景上了。老董曾邀我去他的盆景园子里看看,我也想去,可机缘不凑巧,一直没去成。离开闹市区几年了,此后也没见过老董,我有时会想起老董来,想象他那个未曾谋面的盆景园子。老董的那个盆景园子,是他心里的一道光,也成了闪过我眼前的一道光,让我时常想起来。我的心灵深处也有一道这样的光吗?它是梦想,也是希望。
(编辑 余从/图 槿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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