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0
葛岱绿
窗外夜色苍茫,我拥被而读。陈旧的书本,泛黄的纸张,在指间一页页地翻过,如秋风轻轻卷起庭前落叶,窸窣作响,天籁般美好。
时光漫漫,如果不曾邂逅几本喜欢的书,如何打发寂寥的光阴?翻阅旧书,如同与老友促膝相谈。《罗兰小语》《三毛全集》《泰戈尔散文诗》《千江有水千江月》《席慕容诗集》……婉约清丽的文字,曾感动青春的情怀,温暖孤寂的岁月。
与旧书重逢,完全于不经意间。数日前,因等人无事,想看本书消磨时间。于是经楼梯拾级而下。在幽暗的楼道转弯处,闲置着几乎被我遗忘了的两大纸箱的书。我俯身书堆,淘出几本记忆中温馨如故的旧书。擦拭灰尘的瞬间,莫名感动。捧着书本,仿佛捧着一张爱人的脸,读他写满沧桑的人生岁月。心底生出无限怜悯与刹那柔情,如金色的细沙漫过心海,无声而澎湃。
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旧时年月,居住在闭塞的农村,不知电脑为何物,电视也稀少,一台老式的收音机是我梦寐以求,直到几年后才拥有的。唯有平时省吃俭用,买下一本又一本的书。待月上柳梢,蓬窗灯昏时,捧着心爱的书慢慢品读。记得有本《历代名篇选读》,书美价廉,仅一元五角钱。还有一本《菜根谭》也保存完好,常置于我的枕畔。明人孔兼称此书:“谭以菜根名,固自清苦历练中来,亦自栽培灌溉里得。”
忘不了的是《三毛全集》。宛如梦幻的小鸟,栖落在窗前古旧的八仙桌上。那天我散步回家,薄雾轻笼的黄昏里,不期然就遇见了它。书是邮寄过来的,但没有落款。当时的心情是如何的惊喜激动,隔着迢遥的旧时光,早已淡然模糊。赠书人原来是腼腆的同窗好友。世事如风,飘逝的不仅是悠悠书韵往事,还有一段朦胧青涩的爱恋。命运总是阴差阳错。后来,渐行渐远渐无书。“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唯书不离不弃,陪人地老天荒。
这些年,搬家无数次。书如山河故人,伴随我一起迁徙,一起流浪,无怨无悔。简单的行囊里,唐诗宋词元曲必不可少,它们是永远的经典。唯美的诗词,或婉约多情,或豪邁奔放。每每诵读,隐约暗香袭人,抚慰颠沛流离的飘泊岁月。
我最心仪的书是《庄子》,清代学者胡文英曾点评:“庄子眼极冷,心肠极热。眼冷,故是非不管;心肠热,故悲慨万端。虽知无用,而未能忘情,到底是热肠挂肚;虽不能忘情,而终不下手,到底是冷眼看穿。”阅尽人生百态,世味如同嚼蜡。然而那些睿智的思想,蕴涵哲理的文字,汪洋辟阖的篇章,宛如皓月清辉,照亮后人的心灵。
在不惑之年,我终于安定下来。拥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新居,它离工作单位不远。偶尔发现,单位里隐匿着一个绝佳的去处。在四楼曲折的走廊尽头,推开一扇虚掩的门,拧亮电灯,瞬间熠熠生辉,原来四壁皆书。有书的地方,使人安心稳妥。我的目光在书籍之间流连,停留在一排新书上。有我熟悉的三毛、路遥、张爱玲、雪小禅的作品。如愿以偿地借了一本《繁花不惊,银碗盛雪》。借书的流程很简单,只需在桌上预备好的表格里填写书名并签字。
县图书馆,始终是我魂牵梦萦的地方。它坐落在风景秀丽的柔石公园。那儿的藏书比较丰富。喜迁新居后,最感欣慰的是:去一趟图书馆如同一次悠闲的散步。茶余饭后,信步出门,约一刻钟后,就来到了安静幽雅的外借室。站在高高的书架前,我的目光温柔地抚过一本本的书,与之默然相对,内心寂静欢喜。那一刻,唯愿与书俱老。
静夜里,一册在手,虚怀若谷。款款步入浪漫主义的精神家园,顿觉诗意弥漫。徜徉书林,恍若春天就在眼前,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满目旖旎,以为自己就是马背上的行吟诗人了,沉醉不知归路,俗虑皆抛九霄云外。与书做伴,良夜苦短。
(编辑 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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