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度人物

唐达天

一

林小菲接到市妇联的电话，说她的小额贷款获批了，让她赶快去办理。林小菲是做服装生意的，最近，要拓展一项新业务，急需一笔资金，她正为此事发愁时，得知市妇联为了支持妇女同胞自主创业，与建设银行联合展开了一项小额无息贷款活动。她觉得机会难得，当即向妇联递交了申请，没想到很快就获批了。

林小菲来到市妇联门口，正好碰到罗红英开着一辆崭新的奔驰过来。罗红英很夸张地来了一个大旋转，将车停稳后，打开车门缓缓走了出来，林小菲玩笑说：“原来是红姐哟，看这范儿，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大明星。”

罗红英咧了嘴笑着说：“哪有哟，老了，我要是有你这么青春靓丽就好了。” 罗红英笑的时候，细密的皱纹立马在她的眼角两边绽放开来。罗红英又问：“你来市妇联办事？”

林小菲说：“市妇联搞的创业贷款有结果了，我来领贷款证呀。你呢？是来找人还是办事？”

罗红英微微一笑说：“和你一样，是来办理贷款手续的。”

林小菲不觉有些吃惊，罗红英也是做服装生意的，而且在服装界算得上是大姐大，业内不管老的少的都管她叫红姐。林小菲一直很尊敬她，并且把她当作自己的榜样，幻想有一天自己也能像她那样在服装界叱咤风云。她没有想到红姐也来申请贷款，就道：“不会吧，你的经济实力那么强，还需要这点儿小额贷款吗？”

罗红英笑着说：“你以为有钱就不贷款了？有钱的，要图谋更大的发展，该贷还得贷，何况这是无息贷款，我当然不能错过。说说你吧，贷款有什么打算？”

林小菲从事服装行业将近十年， 从一节柜台开始，发展到了两节、三节，然后又走出柜台，在街上租了个商铺，开了一家四季风时装店。没想到光彩还不过三两年，服装店受到了网店极大的冲击，生意江河日下。这让林小菲一度迷茫，无奈之下，她只得向死党金苗苗讨主意。金苗苗是金州电视台的主持人，采访过许多社会名流和成功人士，见多识广，遇事有主见。金苗苗听了林小菲的苦衷后没有急于表态，她只举了一个例子。她说她有个表姐，叫李梅，也做服装生意，最初也是小打小闹，后来不知哪里开了窍，向亲戚朋友借了一笔款，在省城亚欧大商场租了几节柜台，为一家国内品牌服装做经销。很快，表姐的生意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了。现在，她每年的纯收入差不多能达到四五百万。林小菲听着，心里顿时活泛起来。金苗苗讲完表姐的事，话锋一转说，网店虽然对实体店冲击大，但也不是绝对的，比如针对高端人群的品牌服装，大多数人还是想到实体店去买。鉴于此，要转型的话，做品牌服装生意，也许不失为一种选择。林小菲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她觉得金苗苗正好说出了她的心里话，当即就要让金苗苗打电话告诉她表姐，她要上省城亲自去拜访她。金苗苗玩笑说，菲，你是不是疯了，怎么说风就是雨？林小菲说，我现在还没有疯，要是再这样继续憋下去我真的会疯。次日，林小菲便驾车去了省城，到亚欧商场找到李梅的卖场，做了一番实地考察后，越发坚定了她走品牌线路的信心。李梅经销的品牌叫“报春鸟”，产地在江南温州，虽在国内有市场影响力，但在金州还没有销售点。林小菲正是瞅准这一空缺，想当金州的代理商。李梅倒也爽快，当即牵线搭桥，联系到了总公司市场开拓部。对方回话说，公司对新增代理商有一套严格的考核标准，店面必须在300平方米以上，且需上缴150万的配货保证金。林小菲听了，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一回到金州，她立马行动了起来，找场地，找资金。她已下了决心，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拿下这个项目。

此刻，罗红英问她有什么新打算，她含糊其词地说想做品牌服装店。

罗红英又道：“是哪家品牌？说出来听听，或许还能给你出点主意。”

林小菲不好推辞，况且，她想红姐经验丰富，说不准还真能帮她出出主意，这样一想，就把实情告诉给了她。

罗红英听完，“哦”了一声说：“这样算下来，从店面租赁到装修，少说也得200萬，你有那么多资金吗？”

林小菲尴尬地笑了笑：“现在还没有，不过，我打算把我的四季风时装店转让出去，自己凑一些，再贷一些，凑合凑合应该够了。”

罗红英轻轻冷哼了一声，说：“欠下那么多的债，压力够大的。至于选择哪个牌子我觉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经营。再好的牌子，如果经营不当照样赔。”

林小菲真是后悔，掏心掏肺地把话告诉了罗红英，她竟然这样讲。

办完贷款手续，林小菲回到店里，看到一位美女顾客正试穿衣服，店员小燕热情地跟前跟后做着服务，心头不觉一阵温暖。这家店已伴随她度过了五个春秋，从最初的起名、装修、进货，到后来的经营、促销，都花费了她的不少心血。

二

几番谈判下来，林小菲终于把四季春时装店转卖的事谈妥了，虽然价格不太理想，但是行情如此，也只能作罢。送走了买家，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代得金。

代得金是她大学同学，在银行工作，现已荣升为宣教处副主任。代得金一直对她情有独钟，她却始终不来电，只把代得金当哥们儿。他们虽然不是情人，但关系还是很铁的。

代得金在电话中约她吃晚饭。

“没空。”她回答得十分干脆，说完正要挂机，代得金却说：“你别挂，我还有话说哩。”

她说：“有话快说，我正烦着呢。”

代得金这才说：“你不想跟我谈贷款的事吗？”

林小菲“咦”了一声，不无讽刺地说：“代大主任是不是对女客户都要约谈，然后再根据情况做决定贷不贷？”

代得金说：“难怪现在还剩着，这么爱损人，除了我，谁还敢要你？晚上大漠罕宫美食城见，你要不来，后悔去吧！”

她一听代得金的口气生硬，想必贷款的事有了眉目，只好答应说：“好好好，我去！”

下午六点钟，林小菲开车去大漠罕宫美食城。上次从省城回来后，林小菲就开始向银行贷款，可是去了几家银行都无功而返，原因是她的贷款资质不够，她只好来求代得金帮忙。

林小菲表面上看起来风风火火的，执行力很强，像个女汉子，其实，她的内心也有脆弱的一面，尤其这几天为资金的事儿四处碰壁之后，她感到无助，甚至还产生了一丝想放弃的念头。这让她想起了她的前任男友陈更。从大二开始，她一直小鸟依人般地跟着他，直到大学毕业。后来，他们都找到了自己的工作，在商量如何租房结婚时，他却变心了。他遇到了一个比他妈妈只小一岁的富婆。那个女人可以让他过上不劳而获的生活，可以不需要他奋斗就拥有房子和车子。他经不起这样的诱惑，向她提出分手的要求。林小菲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独自闷头喝了一瓶白酒，想一走了之。但经过了头痛欲裂和翻江倒海的呕吐后，她还是活了下来。也就在那一刻，她第一次萌生了创业的想法，她要挣钱挣钱，挣好多的钱，她要独立自强，要用自己的经济实力挽回失去的尊严，要让那个见利忘义的拜金男一提起她的名字就羞愧得无地自容。

进了大漠罕宫美食城，她老远就看到代得金朝她摆着手。来到近处，她才看到代得金的旁边还坐着一位陌生男人。

见到林小菲，代得金马上站起来向她介绍身边的农行北山分理处的徐强主任。他对林小菲说：“你贷款的事，我真是无能为力，只好请我们的徐主任来，就是与你商量商量，看看怎么操作。”

徐强说：“林小姐，你的事代主任已经给我讲了，今年银根紧缩，贷款控制得相当严，根据你的情况，我们最多能给你贷40万。”

林小菲高兴地说：“能贷40万也不错。谢谢啦，徐主任，我先你敬一杯，希望你们步步高升！”说着端起酒杯。

徐强也端起酒杯：“借美女的吉言。”

接着，徐强向林小菲指了指代得金说：“林小姐，你可得单独给你的老同学敬一杯。不瞒你说，你这40万的贷款要没有代主任的房产证来作抵押是贷不了的。代主任不让我告诉你，但是，这种事我不能隐瞒，否则，要是将来产生什么不良后果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代得金嘿嘿一笑说：“徐主任多虑了，能有什么不良后果。”

林小菲真没有想到代得金做了好事还不让她知道。这一刻，她动情了，举起杯子对代得金说：“来，老同学，我敬你一杯，没想到—不过请你放心，我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风险的。”

代得金高兴地举起杯：“带来风险我也不怕，反正有你在，大不了把你抵押給我不就得了。”

资金的事总算有了些眉目，但还差20万的缺口，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晚上，林小菲刚刚关门打烊，就被金苗苗拉着一起去美容院。金苗苗一边开车一边问林小菲说：“你开店的资金落实得怎么样了？”

林小菲说：“一说到资金，我的头就大了，市妇联的30万无息贷款已经到账了，我本想在农业银行贷60万，结果代得金把自己的房子抵押了才贷了40万，还差20万左右。店还没开，就债台高筑，我都快崩溃了。”

金苗苗说：“别崩溃了，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你差的资金，我给补齐。”

林小菲愣了半天，说：“金子，太感谢你了！”

金苗苗笑着说：“别别别，不兴你这一套。”说着，突然转了话头道：“菲，下个月我爹妈说要过来看我，你说说，他们来了，我让不让他们见见老徐？”

林小菲只听金苗苗说过老徐，但从来没有见过。她从金苗苗的口中得知老徐有家室，有子女，很有钱，也有权。金苗苗的房子，还有这辆宝马Z4，就是老徐变相给的。林小菲曾问过金苗苗，他打不打算离婚娶你？金苗苗一脸困惑地看着她说，娶我？为什么让他娶我？林小菲说，那你们这算什么？金苗苗说，算什么？情人关系呗！只要你情我愿，能够满足各自的需求就够了，为什么非要结婚？林小菲说，你的需求难道就是车、房吗？金苗苗说，你觉得这还不够吗？菲，我告诉你，现在的男女情感，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浪漫。现实就是现实。比如你与陈更，谁不说你们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可那又怎样？你白白付出了六年的感情，到头来他跟一个富婆走了，伤的还不是你？所以，菲，你要调整一下思路，别老是一条路走到黑，趁现在还能抓住青春的尾巴，该享受的还是要享受。

现在，当金苗苗问起这个问题时，她没好气地说：“喂，你都不让我见见你家老徐，让我怎么给你出主意？”

金苗苗嘿嘿一笑：“你别生气，菲，不是我不想让你见，主要是我家老徐身份特殊，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林小菲这才说：“既然他现在是你的秘密情人，又不打算有什么结果，你最好还是别让你爸妈见了，否则以后怎么收场？解释起来又特别麻烦。”

金苗苗高兴地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到时候我爸妈问起，你也帮我打打圆场，就说他出差去了。”

“好！好！好！我的大小姐，你帮了我那么大一个忙，这算什么？”

三

资金问题解决之后，林小菲一下有了底气，一方面她与总公司加紧联络，另一方面在商业街找了个理想的店面。商铺位置极好，离停车场不远，而且又在十字街的交汇处，面积有三百多平方米，虽说租金高了点，但那可是黄金地段中的1号商铺，空间也很宽阔，上面易于安装广告牌。她心一横，当即签了5年的租赁合同，交付了20万定金，等到与报春鸟公司合同一签，就着手装修店铺。

没过几天，总公司来电话，说他们下星期要来金州实地考察，这本来是一件令她感到高兴的事，没想到接完电话她才知道，他们这次下来考察的不光是她这一家，还有另一家，就是罗红英的服装店。这让她一头雾水，最初央求李梅对接报春鸟时，金州只有她一家，她这才卖掉了她的四季春时装店，千辛万苦筹集好了资金，又签订了新的商铺租赁合同，现在又突然冒出个罗红英，两家二选一，这不是明摆着把她置于进退两难的境地吗？这罗红英也太不地道了，从她那里套取了信息后又反过来想从她的手里夺走报春鸟的代理权，什么人嘛。

双休日，林小菲叫了两个管道工，想再加几个暖气片，免得到了冬天受冻。代得金得知后，匆匆赶来，一进门，便频频点头说，不错，处在闹市区，门面宽敞，绝对是一块做生意的风水宝地。林小菲却说，位置虽好，但是独家代理的事儿恐怕有变。林小菲只好把半道杀出个罗红英的事儿说了一遍。

代得金听完不觉有些忿忿然：“真是人心不古呀，这个罗红英怎么能这样！”

林小菲不无遗憾地说：“也只能怪我太傻，对人从不设防。”

代得金安慰说：“别担心，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品牌店那么多，他们要是选择了罗红英，你就选择别的品牌，活人怎能叫屁胀死？”

林小菲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代得金说：“你大可不必死钻牛角尖，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撤，有了这个黄金地段，不论代理哪个品牌都能成。”

经代得金这么一说，林小菲心情好转了许多。

代得金、林小菲、陈更三人是大学的同学，上大学时，代得金和陈更同时爱上了林小菲，他们俩为此还在早操时干过一架，结果是一个额头流了血，一个嘴巴肿了三天。这件事对林小菲触动很大，迫使她不得不表明自己的态度，否则，伤害的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林小菲最终选择了陈更，这让代得金几近崩溃。不过，代得金内心很坚强，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想着与林小菲做不了恋人就做哥儿们。陈更背叛爱情离林小菲而去后，代得金以为他的机会来了，可林小菲却真把他当成了哥儿们了，这使他有些哭笑不得。他也曾打听过陈更的下落，无人知晓;问到林小菲，林小菲也说不知道。

四

总公司渠道开发部终于来人了，来的是两位女将，年龄大一点的姓迟，是部门经理，年轻漂亮的姓肖，是工作人员。林小菲带着她们来到商业街，边走边聊中，迟经理问她为什么要加盟报春鸟，林小菲便把她怎么认识省城亚欧商场代理店的李梅，怎么产生梦想，怎么与总公司联络的事说了一遍。说话间，她们来到店铺，几个管道工正在里面叮叮咚咚地改装管道。

林小菲马上介绍说：“怕冬天暖气不足，我想找人多加几个暖气片。”

迟经理左右看了看，点点头说：“这个地段真不错，内部结构也很合理，宽敞明亮，门外也适合挂广告牌。”

小肖问：“这是多少平米？”

林小菲说：“一共三百平米。我就是看这个地段真不错，就签了5年合同，缴了半年的房租。”说着，她拿出合同，交给迟经理过目。

迟经理看过合同后，开门见山地问：“你的流动资金不成问题吧？”

林小菲说：“不成问题，我卖掉了过去的店，自己凑了些，又向朋友借了些，向银行贷了些，流动资金差不多有150万。”

迟经理笑了笑：“从硬件上来讲，基本达到我们的要求了，不过，你们金州还有一家也想代理我们的品牌，最终还得等考察完了才能定论。”

她们正说间，房东吴嫂突然出现在她们的面前。林小菲还没有来得及向迟经理做介绍，吴嫂就说：“小林，对不起，我的店铺不租了，我准备自己开店用。”

林小菲“啊”了一声，仿佛嘴里衔了一个大问号：“这怎么回事？我们不是签了合同嘛，你怎么能反悔呢？”

吴嫂说：“合同是签了，但我现在不想租了，租金我可以退给你。”

林小菲说：“这不是退不退租金的问题，合同签了就有法律效力，不是单方面说退就可以退的。”

吴嫂说：“我再给你加一点经济补偿还不行吗？”

林小菲几乎有点央求地说：“吴嫂，你怎么不早说？你看看，我已经在进行暖气改装了，商家代表正在考察，你现在提出要退合同，让我怎么办？你就是给我多少经济补偿，我现在也不能退。必须执行合同！”

迟经理见状，插言道：“是呀，签了合同，就受法律保护了，不能单方面毁约的。”

吴嫂坚决地说：“我的房子我做主，不租就是不租了。你可以提个赔偿条件，我们好好商量一下。”

林小菲一下急了：“吴嫂，合同中有这样一个条款，‘如果一方反悔，要向对方赔偿相应的损失’，相应的损失是什么？我付给了你20万，除了返还20万本金外，你还得加倍赔偿20万，这才是相应的损失，否则，我坚决不答应。”

吴嫂也发了泼：“你在做梦吧？不到两个星期，你就翻一番了？”

“我根本不想退，合同上是这么写的，就按合同办事。”

“我不租就不租，谁能从我手中抢了去？”

林小菲一看吴嫂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心里一急，求饶道：“吴嫂，当你行行好，我现在一切都准备好了，商家正在考察，你横插一杠子，这等于是釜底抽薪，你让我怎么办呢？”

“我不管这些，我只管退回租金收回我的店，大不了给你一点儿补偿了事。”

林小菲急了，终于放出狠话：“这是不可能的，你要真的想毁约，我只能不客气地说，加倍赔偿，否则我决不答应。”

吴嫂也不示弱：“相應赔偿就是意思一下，一万也是，两千三千也是，‘相应’不是加倍，你懂不懂？如果好好商量你还不答应，我就只好打官司喽，我就不信我的店铺我收不回！”吴嫂气恨恨地甩下一句话走了。

林小菲冲着吴嫂的背影狠狠地说：“打官司就打官司，谁怕呀，我等着你。”

迟经理安慰说：“小林，你也不要太着急，只要合同在手，主动权就在你手里。”

林小菲这才缓过神来，有点失魂落魄地说：“迟经理，小肖，让你们见笑了。真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房东突然变卦了，请你们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把店铺的事落实好，你们放心！”

迟经理说：“你放心，我们会给你一些时间的。”

迟经理和小肖走了后，林小菲的脑子几乎一片空白。

这一切，其实都是罗红英布的局，她的目的就是想让林小菲在这场代理权的争夺战中彻底败北，她好轻而易举地得到代理权。

罗红英早就想在商业街新开一家店铺，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店铺，前几天听到一家卖运动鞋的要转让，前去一看感觉不错，但更让她倾心的是旁边那家，门面正好对着十字街，上面做广告牌的位置也比别的店宽，看到正在改装暖气管道，就进了店，感觉好像比她要租的大出10多平方米。她问装修工人店主是谁，工人说店主是个女的，别的不知道。后来又找到店主吴嫂，才知前几天已经租出去了。通过多方打听，才知道那家店是被林小菲租了。

她先后找过多次吴嫂，吴嫂始终不答应，说她已经与林小菲签订了合同，不可能再收回了。后来，她又来到吴嫂家，说她可以多加4万元的年租，5年下来就是20万元，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如果毁约，林小菲要求相应经济赔偿的话，她愿意承担一些。在利益的诱惑下，吴嫂动了心，说她可以收回，必须要罗红英给她预付保证金。就这样，罗红英与吴嫂私下达成协议，一次性交了10万订金。这让吴嫂下了决心，也才有了刚才发生的一幕。

送走了总公司的二位考察人员，林小菲正在店里发呆，没想到隔壁的店主老王过来了。老王是个中年男人，之前林小菲与他打过几次招呼，此刻林小菲听他问起此事，仿佛找到了倾诉对象，就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老王聽完说：“我估计是有人想把店铺从吴嫂手里撬过去，她才不得不谎称自己开店想收回，只要你一口咬定让吴嫂赔双倍的损失，她就没辙了。”

林小菲吃惊道：“你说有人想从吴嫂手里撬走店铺？是什么人？”

老王左右看了一眼，才说：“是罗红英。你知道就行了，千万不要把我出卖了。”老王之所以要给林小菲透露这层意思，当然有他的目的，因为他的铺面租给了罗红英，而且租赁价格令他十分满意，他怕罗红英从吴嫂手里把店撬过去后退了他的店铺，所以才让林小菲坚持不要退。他算过一笔账，如果罗红英退了他的铺面，他可以得到罗红英的1万元押金，但要再租给别人，可能就没这么好的价位了，总体算下来还是吃亏，所以他才想办法阻止林小菲。

林小菲听着，不由得头皮发麻。老王告辞走后，林小菲越想越生气。她伸出手腕看了看表，正好是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便打通了代得金的电话，想让他来拿个主意。

不一会儿，代得金到了，林小菲不觉有些感动，便说：“你来得真快。”

出了店，代得金边走边问：“是不是那个罗红英搞的鬼？”

她吃惊道：“你怎么知道是她？”

代得金冷笑一声说：“搅黄你的事，最获利的是谁？不就是她嘛！一猜就能猜出来。”

“不傻呀。”

“你以为谁都像你，傻白甜！”

“好呀，你竟然敢说我是傻白甜？”林小菲小脸儿一扬，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说。

来到餐厅，他们点了几样菜，在等待上餐的时候，林小菲才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向代得金复述了一遍，末了说：“说说看，我下一步该怎么办？”

代得金伸出手来说：“合同呢？帮你分析分析再说。”

林小菲从包中拿出合同书，递了过去。代得金看完道：“你们的合同不严谨，违约一方要做出相应的经济赔偿，这个提法很模糊，她要赔上十万八万也是相应赔偿，赔偿三千五千也是相应赔偿。”

“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代得金想了一下，说：“我先给你做个分析，你看对不对。房主为什么要中途反悔呢？我觉得罗红英为了从房主手里把店撬过去，肯定抬高了租价，房主为了一个利字，才要与你毁约。你要不答应，房主就要打官司，这一打官司，不得拖上几个月？商家一看你惹上了官司，她们肯定不会选择你的，这样你就失去了商机，罗红英的目的不就达到了？”

林小菲频频点头：“你分析得有道理，继续。”

代得金呷了口水，“想要破局也不是没有办法，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你快说呀，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能不能接受？”

“第一，我觉得我们应该主动登门去求和，到时候我陪你一起，你打苦情牌我当和事佬，力争说和。如果说不通，你唱白脸说打官司，我就唱红脸讲利弊，要是还说不拢，可以适当给她加一点房租，给她让一点利，估计能搞定。”

“也不知道罗红英给房东许什么好处，我们这边要让多少利才可以？”

“我们当然要有自己的底线，一年最多加一到两万，不能再多。”

林小菲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说：“好吧，就听你的。”

五

代得金在这边给林小菲出主意，罗红英却继续向吴嫂煽风点火，说是官司打赢了，皆大欢喜，她还是按原协议租吴嫂的店铺;要是输了，所有打官司的费用罗红英包了，不让吴嫂承担一分钱。吴嫂脑子一热，答应第二天去法院起诉。罗红英走了，吴嫂转念一想，如果法院真的判了，让我按定金的双倍赔偿偿林小菲，那我不是惨了？罗红英说她全部承担，到时她不承认怎么办？这样一想，不觉吓出一身冷汗。

晚上，吴嫂的老公回来了。她老公一直在外地做工程，也算是个老板，对合同方面很内行。她把店铺租赁的事向老公说了一遍。她老公说，算了，既然租给了人家，价格也算合理，就别再折腾了。这个罗红英你熟悉吗？说不准是她设的圈套，搞不好把我们套进去了。再说了，官司不是那么好打的，等到法院判决下来了，如果赔偿费高于罗红英给你的差价，那岂不是鼻子大过了脸？如果官司拖上半年，光这租赁费就二十万，这些损失还不得我们自己去承担？经老公这么一说，吴嫂终于定了心，不再折腾了。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吴嫂开门一看，原来是林小菲和代得金。

林小菲客气地说：“吴嫂，我向你赔罪来了。”

吴嫂一看林小菲手里还拎了一大包东西，客气地“呦”了一声说：“是小林呀，快进来，进屋说吧！”

进了屋，吴嫂指着代得金问：“这位是？”

还没待林小菲回答，代得金就接了话说：“吴嫂好，我叫代得金，是小林的朋友。听小林说为租房的事你们发生了一点争执，冲撞了你，我们来向你赔不是了。”

吴嫂不好意思地说：“没事没事，坐，请坐，来了就是客。”

吴嫂的老公也站起来，客气地给他们让了座。

入座后，代得金又接着说：“吴嫂，听小林说你们为商铺租赁的事要闹到打官司的地步了，我觉得不至于吧。你们都是做生意的，生意讲究的就是和为贵，和气才能生财嘛，何必搞得这么剑拔弩张，冲了财气？这一打官司，快则几个月，长则半年一年，这期间店铺空置着，你想过没有，仅租赁费这一笔你要损失了多少？这只是经济上的账，还有名誉上的损失。你们要是不嫌我啰嗦的话，我就给你们分析分析。”代得金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端起茶几上的水杯抿了一口。

吴嫂的老公笑了笑说：“你说你说，我们听着哩。”

林小菲不觉也有些奇怪，这代得金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不是早就商量好的，先让她打苦情牌，他当和事佬，现在他怎么不按事先商量好的套路出牌？

代得金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才又不慌不忙地说：“商铺一旦惹上官司，无论将来谁输谁羸，都会给这个店铺带来影响。生意场上最讲一个诚信，吴嫂你把商铺出租了，合同签过了又反悔，如果通过打官司，你收回了店铺，失去了诚信，等这个店开了，或者你租给别人开了，对你同样也有很大的负面影响，悠悠众口，指不定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利弊权衡，我觉得这件事儿还不至于走到非打官司那一步。”

吴嫂被说得脸色一会红一会白，林小菲这才明白代得金的用意，便接了话说：“吴嫂，早上是我态度不好，请你见谅。为了争取成为报春鸟公司的代理商，我贷了银行将近一百万的贷款，才租你这个商铺，我真是骑虎难下了，否则，也不可能非要坚持履行合同不可，希望你能理解。”

吴嫂的老公听了林小菲的这番话，知道这是借坡下驴的最好机会，就对吴嫂说：“你看怎么办？我最近接了一个工程，要是把店铺收回来也没有时间经营，要不，就让小林继续租吧。”

吴嫂这才说：“说实在的，小林，我租你的价格是低了些，要是收回来我们自己不经营，再出租的话，也会有人出更高的价，你信不信？”

林小菲已经感觉到吴嫂让步了，就趁热打铁地说：“是的，我信。但是，我一次性付给你半年的房租，其它店铺都是押二付一，如果你把这些资金拿出去投资，得到的回报恐怕比多付你的月租大得多，账不算不明，这样做你并没有吃亏。”

吴嫂一听，也觉得在理，就问她老公：“你说呢？”

她老公就接了话说：“小林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看小林也是个痛快人，我们就不收回了，合同有效，继续履行，等以后小林生意做起来了，我们也高興。”

林小菲高兴地说：“谢谢大哥，谢谢吴嫂。”

经林小菲这么一说，吴嫂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就说：“没事没事，小林，小小的一点儿风波，不会影响我们合作的。”

代得金急忙插话说：“吴嫂，我有个小小的建议，说出来你可不要见怪。”

吴嫂说：“不见怪，你说。”

代得金这才说：“下午你要收回商铺，把总公司来考察的人吓跑了，明天你能不能和小林一起去给他们做个解释，消除一下误会，你看怎样？”

吴嫂说：“成！成！”

告辞出来，代得金得意地说：“怎么样，搞定了吧。”

林小菲高兴地说：“行呀，老代，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一套一套的，还真会忽悠，你不是讲好的先让我打苦情牌，你当和事佬，怎么一上场就不按套路出牌？”

代得金禁不住哈哈大笑说：“这叫随机应变，懂吗？吴嫂刚一开门，我从她的表情上看到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歉意，我心里就有了谱。进屋后，她也很客气，他的老公也很谦让，说明他们也不愿意打官司，我只好切中利害，让他们放弃打官司的念头，不给他们留有继续加价的幻想。”

林小菲坏笑着说：“代得金，我真的小看了你。”

六

罗红英以为吴嫂的工作她已经做到家了，只要吴嫂一起诉，商铺一旦有了纠纷，林小菲就会失去优势，这样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报春鸟的代理商。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今天早上她本想同吴嫂一起去律师事务所请律师，电话打过去，吴嫂却说要放弃起诉。她忍不住怒气冲冲地质问吴嫂这是为什么？吴嫂只好把责任推到她老公身上，说家里男人刚接了大工程，没时间纠缠这些小事。罗红英一听，怀疑是林小菲做了吴嫂的工作，她不由得骂起了林小菲，这个狐狸精，总有一天你会栽到我的手里。

罗红英的这步棋没有走成，只好请迟经理考察她的新店。那个店正好在林小菲的旁边，很显然，这个店的位置没有林小菲的好，铺面也略小一些。小肖故意当着红姐的面说，林小菲的那个店好像面积大一些，位置也好一些。

罗红英不屑一顾地说：“听说房东要把店铺收回去，林小菲不退，可能会惹上官司的。”

小肖说：“她肯定不会惹上官司了，今天早上她那个房东找我们做了解释，说店铺她不收回了，合同继续有效。”说完，小肖又故意问：“红姐，你昨天说还瞅准了一家位置好一些的店铺，是不是就在附近？”

罗红英不尴不尬地一笑说：“现在还有点小麻烦，要是那个店搞不到手，就是这个店了。反正在这条商业街上，得有我的一家。你们看看吧，如果嫌这个店面小，我可以把我的旧店改装一下，那可是400多平哟，那里的人气也不比这里差。”

迟经理说：“不忙，我们回去汇报给领导，研究一下再说。”

看完商铺，小肖去上卫生间，罗红英一看四下无人，便急忙从包中拿出一个包有两万现金的牛皮纸包，趁机塞进了迟经理的包包中。等迟经理反应过来，罗红英已经招了招手告辞而去。迟经理急了，大声说：“红姐，你等一下。”说着急忙从包中掏出罗红英塞进去的东西，晃了晃，说：“这个，我不能要，还请你收回！”罗红英的脸腾地一下红成了猪肝色，尴尬地说：“这只不过是一瓶香水而已，小意思，迟经理不要见外。”迟经理却说：“红姐，不管它是香水还是别的东西，我都不能要，要了就坏了规矩，你懂的。”说着，走过来将纸包硬塞进了罗红英的手里。

两位女代表历时三天，不仅验证了评估对象的资质、商铺、合同，还走访了一些顾客，考察结束后，迟经理分别对红姐和林小菲说，结果要等她们回去研究后再做回答。

次日一早，林小菲先到新店查看了一下暖气安装，然后回到了她的四季春时装店。这个店虽然出让给了别人，但是，店主却让小燕暂时帮她打理一段日子，她有空了也过去照料一下。此刻到店，店主不在，小燕见她来，高兴地说：“小菲姐，咱们的店有消息了吗？”

她摇摇头说：“还没有，你就耐心等待吧。路过这里，有些情不自禁，就来看看生意怎么样。”自从这家店处理掉后，林小菲像丢了魂儿似的，要不是有新店等着她开，她不知道自己的日子将怎么打发。

小燕说：“还是那个样，不好不坏。”小燕来自农村，聪明伶俐，漂亮懂事，很讨林小菲喜欢，久而久之，两人情同姐妹。

逃离四季春时装店，林小菲来到马路边，一边欣赏着夜色，一边等着金苗苗，感到心情轻松了许多。

金苗苗是她的中学闺蜜，因为两个人长得都很出众，被同学们称之为姐妹花，后来，金苗苗的家搬到铜川市，两人上了不同的大学，毕业后金苗苗应聘到了电视台做主持人，她却走上了打工创业的路。虽说她俩的身份有了很显明的变化，但是她们的友情却有增无减。前几天金苗苗的父母来金州，她为了替金苗苗打掩护，硬着头皮瞎说一大堆老徐的好话，并和金苗苗一起骗她父母说，老徐去北京出差，不在金州。事后，金苗苗非常感激地说：“菲，非常感谢你的配合。”林小菲却说：“你家老徐也太不像话，丈母娘来了也不知道好好接待接待，倒让我说瞎话为他打圆场，下次见了，看我怎么教训他！”金苗苗听了哈哈大笑了起来。林小菲被笑得莫名其妙，就说：“傻样，笑什么？”金苗苗压低声音说：“恐怕到时候你见了面，大气都不敢出，还敢教训他？”林小菲心里倏然一惊，隐约猜到了老徐应该是谁，却故意笑道：“什么，我怕他？好在我也是他的大姨姐，我怎么就不能教训他？”金苗苗笑得越发爽朗，笑完才说：“菲，你好可爱哟，难怪代得金对你一直依依不舍。”

林小菲正想着，看到金苗苗的红色宝马闪了一下灯，停在了她的眼前。

上了车，金苗苗看了她一眼问：“怎么，报春鸟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林小菲说：“估计快了，经过罗红英这么一搅和，我能不能争取到还很难说哩。”

金苗苗说：“你也不必纠结，如果不行，再换一家不就得了，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林小菲就笑了说：“你怎么跟代得金说的一样？”

金苗苗莞尔一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呗。哦，对了，我觉得代得金一直对你挺好的，还抵押了他的房子为你贷款，你们现在情况如何了？”

林小菲道：“什么情况也没有，我和他一直不就是这种哥儿们关系吗？”

金苗苗回头看了她一眼说：“我可要警告你，菲，你要是真的对代得金没有感觉，不想与他走到一起的话，就不要与他走得太近了，更不要啥事都依赖他，让他产生错觉。否则，你带给他的，就不是友情，而是伤害。”

林小菲吃惊道：“不会吧？我和他相处多年了，一直就这样。”

金苗苗说：“怎么不会？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不要认为人家对你的好是天生的，这个世上从来没有谁对谁好是天生的。代得金并没有欠你什么，他凭什么对你处处关心事事谦让？不就是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嘛。你要不愿意，就给人家讲清楚，免得产生误会。”

林小菲听着，不觉想起代得金为她忙前后的样子，就说：“你说的有道理，以后还真得像你说的一样，得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否则，让老代产生误会就不好了。”

七

三天后，总公司做出了决定，授予林小菲为金州地区的代理商。林小菲接到迟经理的电话通知，一颗悬着的心才落到了实处。三个月后，林小菲的品牌服装店正式开业了。

当开业的礼花落尽，一切都进入常态后，林小菲的生意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乐观，顾客看的多，买的少，有的顾客看准了衣服，听说不打折，转一圈就去别的店了。林小菲原以为她代理的品牌是金州第一家，店面大气，门口的广告牌上，香港影星迷人地微笑着，让过往的人不得不驻足一看，再加上电视、报纸的广告影响力，很快就可以打开市场。但是事与愿违，金州人习惯了讨价还价，对这种高端服装店一时还接受不了。相反，旁边罗红英那家店倒是生意兴隆。罗红英没有竞争上报春鸟，就选择了一家名叫“大富贵”的品牌做代理。她比林小菲的店晚一个星期开业。开业时在门前竖起了一个大的广告牌，上面写着八八折优惠。这一招很灵，极大地满足了部分顾客贪小便宜的心理需求。这样一来，林小菲陷入了一种被动局面，尤其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她在电视、报纸上投入的几万元广告费，把顾客招徕后却被罗红英的打折优惠吸引了去。

林小菲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从筹措资金到开业，她一直咬着牙挺过来了，可开业后的现实却如此惨淡，二百万的投资，不是一个小数目，这不光是她的全部积蓄，还有近百万的借款，如果照此下去，后果不堪设想。究竟问题出在了哪里，是人们对这一品牌缺少认识？还是仅仅因为不打折的缘故？她感到心理压力越来越大，一连几天吃不好睡不安，再加上火氣攻心，脸上生出了不少小痘痘。

早上起来，林小菲感到头昏沉沉的，但她还得强忍着内心的脆弱，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些，以良好的精神状态迎接工作。她总是比店员早来半个小时，打扫完卫生再把花篮摆到门口。这天早上，恰巧碰到了罗红英。罗红英先是长长地“哟”了一声，才说：“小林，起这么早呀，生意怎么样？”

“红姐早，一切还正常。你呢，还好吧？”她不卑不亢地说。

“当然好啦，开业大吉，要的就是开门红，这才有喜庆的样子。如果刚开业，死气沉沉的，那必定越做越差，要不了三个月就得关门走人。你说是不是？”

林小菲越听越不是滋味，脸色不由得一阵发红。她本来情绪就不好，经罗红英这么一说，越发糟糕了。她正想好好反驳几句，转念一想还是算了，便勉强应道：“那是，红火就好。”

罗红英继续说：“你代理的品牌呀，怎么说呢，本来我也想代理，我一听他们不让打折，这怎么行呢，所以我就拒绝了。”

林小菲实在听不下去了，正好看到罗红英的睫毛膏涂得太多了，有一点污到了脸上，就趁机打岔说：“红姐，你的睫毛膏快掉到脸上了，应该照照镜子去擦一擦，否则会有损你的形象。”

罗红英突然脸一红，马上掉头回到了店里。看着罗红英那滑稽的样子，林小菲一点儿也笑不出来，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气恼。

回到店里，林小菲一直想着罗红英的嘲讽，心里就十分懊恼，想起数月前，她与李梅前去南方参加总公司订货会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是一场数千名代理商参与的盛大活动，在代理商经验分享会上，她学到了不少知识，尤其让她感到震惊的是，全公司的销售状元不是省会城市的代理商，而是来自北方某省的一个地级市，一年的销售额接近1个亿。李梅也深受鼓舞，满含激情地对她说：“小菲，回去以后好好干，我争取今年增长20%，你也要为自己制定一个奋斗目标。”事实上，林小菲的奋斗目标早就定好了，第一年站稳脚跟，第二年求得发展，第三年再上新台阶，跻身金州服装大佬的行列。可她万万没想到，新店一开张就这般冷清，也难怪罗红英这般冷嘲热讽，如此下去，三个月后只能关门走人。

她做了认真分析，觉得生意不好并非是产品不打折，其它地区的代理也没打折，不是卖得很好吗？国外许多品牌都不打折，不是照样卖得很火吗？打折，在某种情况下反而会损伤品牌的品质与地位，总公司正是基于这样的品牌战略目标才规定了这一条。

下午，林小菲又分别给其它省市的代理商打了几个电话，把她现在遇到的情况向他们做了一番说明，想咨询一下如何打开局面。大家的意见不尽相同，归纳起来不外乎这几点：一是开发新市场，顾客有一个认识的过程，要有耐心，不要急躁;二是根据当地的情况，季节的转换，适时更新产品;三是找准机会，配合当地的公益事业开展一些有意义的活动。从理论上来讲，林小菲觉得都很合情理，但在实际操作中似乎还是隔着一层。她知道别人的经验不是一把公用钥匙，要想打开自己的锁，还得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那把钥匙。而那把钥匙究竟在哪里？

正想着，金苗苗打来电话说，菲，我发现你的广告时段安排得不科学，你能不能调整一下？林小菲急问，怎么不科学？金苗苗说，你广告播放时间是金州新闻之前，这个时段，正好是中央电视台天气预报的播报时间。进入春季后，天气异常，大家都很关注天气情况，等天气预报播报完了，正好是金州新闻，所以，我建议你最好是调整到金州新闻之后，这样效果可能会好些。另外，你把你公司的资料和照片发我微信，我在微信公众号和网络上宣传一下，这样会让一些不常看电视的人也能看到。林小菲觉得也是，立马把资料和图片整理好发给了金苗苗，次日又上电视台广告部，千说万说才把广告时段调整了过来。

结果真如金苗苗所言，微信公众号、网络一宣传，再加上电视广告时段做了调整，效果立马显现了出来，顾客成倍增加，生意很快有了起色，林小菲这才有了峰回路转的感觉。

一日，林小菲刚送走顾客，看到店门口有房产中介的一男一女一边向路人散发小广告，一边推荐新楼盘。小燕说：“这些中介也真是的，做推销做到我们家门口来了。”

林小菲突然灵机一动，对小燕说：“他们做推销能做到我们家门口，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做到他们家门口？”

小燕说：“对呀，我们也可以做到他们的家门口。”

林小菲继续说：“是这个道理。比如银行、保险公司、电信公司、移动公司、还有房产中介，这些服务行业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统一着装，如果我们能想办法让他们其中的一家，或者一个分店穿上我们的服装，这本身就是对我们服装的一种宣传，然后，还可以产生蝴蝶效应。”

小燕高兴地说：“对对对，小菲姐，如果能达到口口相传的效果，我们的销量就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林小菲和小燕越说越激动，但是，激动了一会儿后，林小菲冷静下来说：“小燕，说归说，做归做，毕竟上门推销服装不同于推销别的产品，要一个部门统一换装，必须得老板说了算，这里面牵扯到了人脉关系，这些单位的领导，我们都不认识，难度肯定很大。”

小燕说：“小菲姐，你不是有苗苗姐和代主任这样的朋友吗？要是他们出面搭个桥，我敢保证做一两单不成问题。”

林小菲一听小燕提到了代得金，马上联想到了上次金苗苗的提醒。至于金苗苗，她无休止地去求她帮忙，那样，再好的朋友也会对她生隙。这样想着，她便说：“小燕，在我最困难的时候，金苗苗和代得金主动施以援手，我还没来得及报答他们，现在怎么好意思再求她们？况且，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能不求人尽量不去求人，这才是对友情的尊重。”

小燕听着，咂了好一会儿，才说：“小菲姐，难怪你的人缘那么好，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你总是事事替别人着想。”

林小菲笑了一下说：“明白了就好，路就我们的脚下，从明天开始，我们俩一起去推销。”

次日，林小菲在店里留下两名店员，自己带着小燕一起上门去推销。她们先来到了一家房产中介公司。中介公司的人以为她们来租房或者购房，异常热情，但是，当她们说出来意后，店长却说，你们来错地方了，换装的事儿由总公司老板说了算，给我们说没用。她们找到了总公司，总公司的老板还没有听完她们的话，就大手一挥说，我们今年刚刚换过装，到明年再说吧。她俩并不气馁，跑完这家不行，再去找另一家，跑过房产中介不行，再去找保险公司、金融公司。

一连几天，上门问询了无数家，都被对方一一拒绝了。上了车，林小菲就脱了高跟鞋，用针挑脚上的水泡。小燕爱怜地说，小菲姐，要不咱们算了吧。林小菲说，小燕，咱不能就这么认输，全市这么多金融单位，我们一家一家地走访下去，我就不信没有一家接受。小燕说，你看你，脚上都打起了水泡，这能行吗？林小菲笑着说，这点苦算啥？当年我在商场租柜台卖衣服时，比这辛苦多了，我每星期都要上省城进一趟货。为了不影响生意，我晚上坐夜班车去，到服装批发市场选购完衣服，打上几个包，背背扛扛来到了车站，然后连夜又坐夜班车返回。一次，我竟然在车站椅子上睡着了，醒来时车已经发走了，我的服装都在车上。我只好搭了后面的另一趟车。赶回金州后，才知道那辆车在半道上出了交通事故，翻到山沟里了，人员伤亡过半。我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真是天不绝我，要是我真的坐上了那趟车，现在有我无我还说不准。所以，有些委屈，该受还得受，有些闭门羹，该吃还得吃。小燕听着，频频点头。

她们又接连上门推销了好几天，总算在平安保险公司金州分公司得到了一丝希望，分公司的李總让她们留下报价单，说等过几天开个会研究一下再说。并且，李总还给她们提供了一个重要信息，说他的小舅子在建行上班，听说他们今年要给机关工作人员换装，建议她们不妨到建行问问情况。

两人出来，欢天喜地，看看时间尚早，就直接去了建行办公大楼。

林小菲和小燕先到了行长办公室，待林小菲说明来意后，行长客气地说，你们去找金副行长吧，这件事由他具体负责。她俩找到了金副行长的门牌号，轻轻敲了一下门，便听到里面有人说了一声进来。林小菲和小燕推门进去，偌大的办公室不见一个人影，唯独办公桌上的电脑后面晃动着一个明晃晃的秃头。她们正待上前，见秃头移过电脑，变成了一张白白胖胖的大圆脸，见到她俩，藏在金边眼镜后面的两条小缝眼立马闪出了一道亮光来。

“请问您是金行长吗？”林小菲礼貌地问。

“是的，我姓金，叫金开仁。”金开仁和蔼地一笑，起身走了过来。他个子并不高，大肚皮，小短腿，走起路来两腿有点微微向外撇。金开仁远远地伸出一只胖乎乎的手，热情地和林小菲握手，又松开握了握小燕。放了手，他才说：“幸会，幸会！不知道两位大美女有何贵干？”

林小菲简明扼要地讲明了来意。

金开仁高兴地说：“好！好！你们俩……身上穿的这套衣服，是不是你们的代理产品？”

林小菲说：“是的，金行长。”

金副行长说：“好，好。你们转过身去，让我看看衣服的样式如何？”

林小菲看了一眼小燕，只好转了一圈。

金副行长连连称赞道：“不错，不错，样子真美。”

林小菲粲然一笑说：“不光式样美，面料也很好。”

金开仁就伸过手来，笑眯眯地说：“真的吗？那我摸摸面料究竟如何？”

林小菲不好拒绝，就扯过衣服一角，让他摸了摸。

金开仁这才说：“好，好，好！好衣服，好面料，好身材，穿在你们身上看起来真好。”

林小菲说：“金行长客气了，要是你们的员工穿上也肯定很上身。”

金副行长说：“我们这次换装主要是机关工作人员，大概是六十套，等下一步，要对全市十多家门店进行统一换服装，那可是个大数额，你们来得正是时候。不过，上门推销服装的不光你们一家，还有好多家，都各有优势，将来选购谁家的，我们还要统一招标，时间初步定在下月初。”

林小菲高兴地说：“谢谢金行长给我们这次机会，要说优势，我们的优势就是款式好，不变形。另外，我们产品的名字很好听，很喜庆，也有象征意义，尤其是对外服务窗口，穿上我们的服装，吉祥如意，生意兴隆。如果单位要统一采购的话，总公司还会专门派量体师来量身定做。”

金行长听得喜形于色，听完说：“好，好。林小姐不仅人长得漂亮，口头表达能力也很好。至于将来能不能采用你们的产品，还得统一招标后再说。”说着，他从名片夹中抽出两张，递给林小菲和小燕说：“我的名片，到时候可以随时联系。”

“谢谢金行长。”林小菲说着，又从自己的包中拿出名片，向金行长递了过去。

两人出了银行大门，看到迎面走来了罗红英。罗红英“哟”了一声，才说：“原来是你们俩呀，到这里来做什么？”

林小菲接了话说：“来办点事，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了红姐。”

罗红英诡谲地一笑：“是吗？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这次肯定不是为了贷款。”

林小菲对红姐说话的口吻十分反感，但迫于情面，还是笑着说：“听红姐这口气，你这次来也不是为了贷款。”

罗红英不以为然地一笑：“就算是吧。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金行长可是我的用户，我不希望别人来踩我的脚后跟。”说完，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从林小菲和小燕的旁边擦身而过。

小燕悄声咕囔了一句：“阴阳怪气的，还客户哩，好像银行是你家开的！”

林小菲拉了小燕一把说：“算了算了，别跟她计较了。”

小燕意犹未尽地说：“真是个老妖精，一听她说话曲里拐弯的，我就一肚子反感。”

林小菲呵呵笑着说：“好了，她是老妖精，你就是小妖精。”

小燕粲然一笑说：“这个金开仁，我一看就知道是个好色之徒，这样的人弱点很明显，只要我动点心眼儿，保证能拿下这笔单。”

林小菲一下大笑了起来，笑完才说：“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有这么多坏主意。小燕呀，说着玩玩可以，千万不能这样做。”

小燕一脸无辜地看着林小菲：“不是我坏主意多，网上这样的事还少吗？是个傻子也被生活教聪明了。再说了，金开仁也不是什么好鸟，给这样的人下个套也算是伸张正义。”

林小菲被小燕的话逗乐了：“鬼丫头，我们不管别人，只管自己。我们是大品牌公司的代理商，要搞就搞阳谋，不搞阴谋，要走就走正路，不走邪门歪道。”

小燕说：“小菲姐，你真是太善良了，要是换成别人，我的坏主意保证被采纳了。”

林小菲拍着小燕的肩头说：“好了，小燕，不耍小聪明，就是大聪明。以后要把你的小聪明用在正路上，就能变成大聪明的人。”

八

周末到了，林小菲和小燕刚刚从外面跑业务回来，金开仁就打来电话，要请林小菲吃晚饭。林小菲怔住了，按道理她求他办事，理应请他，现在反过来了，这让林小菲对他的目的不得不产生怀疑，便说：“谢谢金行长，要请也应该是我请你，哪能让你请？这样好不好，我做东请你，时间地点你定，还需要带谁你带上，我这边只带小燕一人。”

金开仁却说：“小林，今天就这么定了，由我请你，如果你想请我，等下次再约吧。既然是我请你，最好就请你一个人来，况且我们不仅仅是单独吃饭，还有重要的事情利用吃饭的机会商量商量，你看怎样？”经他这么一说，林小菲只好答应了下来。

挂了机，林小菲不由发起呆来。她知道，金开仁单独请她吃饭意味着什么，如果不去，那就等于彻底放弃了那单生意;如果去了，面临的又会是什么。想了一阵儿，她觉得既然答应了，就得去。經商需要诚信，为人也得讲诚信，更何况现在她只不过是站在女人的角度揣测对方而已，说不准他根本就没别的想法，就纯粹为了生意。这样想着，她便也坦然了起来，叫来小燕吩咐说：“到晚上6点半后，你给我打一个电话，如果我在电话中说‘这事儿你看着办吧’，说明我没事，你就不要打了。如果我不说这句话，你就每隔半个小时打一个。”

小燕瞪大了眼睛说：“小菲姐，你是不是去搞特工，怎么搞得这么神秘？”

林小菲咯咯一笑：“差不多。”

“不会吧？真要这样，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去做什么？”

“现在不能透露，等我回来告诉你。”

小燕噘起嘴，故意假装不高兴地说：“我一点儿知情权都没有，还让人家配合你。”

林小菲哈哈笑着，心里却想，看小燕这小样，还真是可爱。看来女人身上多少得要有点妖味儿，这样才能让人疼爱。

小燕也跟着笑了说：“你就知道笑，也不告诉我让我打电话给你说什么？”

林小菲想了一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说：“随便找个理由，你这么聪明，不会被这个难住吧。”

小燕不失时机地将了一军：“我哪有你聪明？让我说谎，还不告诉我实情。”

林小菲这才不得不说：“那我告诉你，是金开仁请我吃饭。我本想带你一起去，他非要单独请我，我不能不提防，你说是吧？”

小燕诡异地笑着说：“他安什么心我当然知道，正因为他不安好心，我们也不能太安好心。依我看，小菲姐，你就将计就计，来个单刀赴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到时候你身上备个微型录音机，把他猥亵你的话统统录下来，等我电话打过去，你觉得录得差不多了就来个金蝉脱壳。然后就等他乖乖地把订单交给我们，他如果有半个不字，哼！我们就拿着录音到他办公室里放给他听，他是想丢官还是想给我们单呢？孰轻孰重，傻子也知道怎么选，何况他还是个老江湖。”

林小菲不觉哈哈大笑起来：“看你长得这么漂亮单纯，脑袋里尽装鬼把戏，是不是宫斗剧看多了？”

“小菲姐，我也想单纯，可这社会太复杂了，让人单纯不起来。”

林小菲拍拍小燕的肩头说：“要相信这个社会还是好人多，不管社会怎么变，不管人心有多险恶，有些东西我们还是不能丢的。丢了，人就空了，像飘在浮尘里。好了，忙去吧，别再给我贫了。”

晚上六点，林小菲如约来到新东方大酒店二楼餐厅的“月季”包房。服务员带着她轻敲了一下门，只听有人说了一声“进来”。她一进门，便看到金开仁正一脸色眯眯地看着她笑。她马上打招呼说：“金行长好！让你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

金开仁微笑着说：“看是等谁了，要是等林小姐，等待也是一种幸福。”

林小菲一听这暧昧的话，知道这顿饭好吃难消化，就拉过椅子坐下。

金开仁这才说：“菜我点好了，有鳜鱼、龙虾、鱼翅、羊肉，还有青菜，你看喜欢吃什么，尽管点！”说着将菜谱推到了林小菲面前。

林小菲忙说：“够了够了，已经这么多了，恐怕都吃不完。”

“慢慢吃，难得与林小姐一起吃饭，也不能太简单了。哦！忘了点酒，不知道林小姐喜欢喝什么？人头马，还是路易十三？”

林小菲马上摇了摇头：“不喝酒，我不能喝酒。再说了，我是开车来的，被交警抓住就惨了。”

“吃饭不喝酒咋行，那样多没气氛呀。就来瓶人头马吧！服务员，点酒！”

“金行长，真的不用了，点了也是浪费，我真的不能喝。”

金开仁就有点儿不高兴地说：“那就点了让它浪费。”

金开仁叫来服务员，还是执意点了一瓶人头马。

等服务员走出门后，金开仁又说：“好多人想请我一起喝酒我都不给他们面子，我主动请你喝酒，你竟然不给我面子？”

林小菲尴尬地笑着：“能与金行长一起就餐很荣幸，我哪里能不给面子？”

金开仁这才高兴地说：“许多人都把我当财神爷，我的确也是他们的财神爷，与我深交后，他们一个个都成了大老板，我希望林小姐将来也会像他们一样，成为金州的一个大老板。”

林小菲忙附和说：“借金行长的吉言，不求当什么大老板，只求独立自主就行了。”

“不想当大老板的人不是一个好的生意人。以后，有我支持你，你肯定能当上的。”

正说间，酒菜一道道地上来了。

金开仁让服务员斟了酒，举杯道：“来，林小姐，幸会！”

林小菲举起杯，碰了一下，没有喝。

金开仁一口干完后，盯着林小菲的杯子说：“林小姐，真不够意思，我都喝完了，你却一点儿都不动。”

林小菲抱歉地笑笑：“金行长，实在对不起，我从来滴酒不沾，一喝就过敏，请你谅解，我多吃菜，好不好？”

金开仁不高兴地说：“不喝酒怎么谈生意？”

“吃饭也可以谈。”说着，林小菲夹起一只大龙虾，放到了金行长的餐具中：“金行长，你也吃吧，多吃少喝，有利于健康。”

金开仁这才脸上有了喜色：“好好好，吃！”

两个人闷头吃了一陣儿，金开仁自斟自酌了几杯酒，话又多了起来：“林小姐，我们这次只给机关员工来一次大换装，等下一步，再给全市所有营业厅的员工换装，这样下来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所以，许多服装专卖店都瞅准了我，想吃这块肥肉呀。”

林小菲“哦”一声说：“金行长打算什么时候公开招标？”

金开仁哈哈一笑道：“招标？笑话，那只是一个说辞而已，你还以为真的要招标？给谁不给谁，那只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

林小菲知道他是想引她上钩，就假装糊涂地问：“那……金行长打算给哪一家？”

金开仁色眯眯地盯着林小菲：“我当然优先考虑你了，如果不考虑你，我也不会请你来吃饭了。林小姐真是国色天香，自从上次见了面后，我就一直想着要把这单生意交给你。”

金开仁说着起身坐到林小菲旁边的椅子上，突然抓住了林小菲的手。林小菲倏然一惊，浑身泛起了无数个鸡皮疙瘩，马上抽过手来说：“对不起，金行长，我不习惯这样。”刚说完，她的手机响了，马上从包中拿出手机说：“不好意思，我去接个电话。”说着，拿着手机走了出去，她一看是小燕的，拍拍胸口，透了一口气才摁下接听键。

“小菲姐……”

“小燕，我已经到包厢外面了，你放心好了，我没事的，准备去趟洗手间，回去打声招呼就撤。”

林小菲从洗手间出来，心一横，决定放弃这单生意。心一放下，人也就有了底气，有了一种不可侵犯的神圣感。

再次回到包厢，金开仁继续引诱了起来：“小菲呀，你还不知道，如果我们能做成这笔买卖，紧跟着还有很多，且不说我们行要给所有的营业员换一次装，我还可以给我的一些贷款大客户打声招呼，让他们也通过集体换装的形式来支持你。有了这样一个庞大的集体采购群，你的生意还愁做不大？”

林小菲不冷不热地说：“没想到金行长真是权力无边呀！”

金开仁呵呵一笑：“也不能说权力无边，比我权力大的人多的是。不过，就我掌握的这点儿权力，足够成全你。要不了几年，你就会成为金州服装界的大老板。所以，小菲，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不要把有些东西看得那么重。现在社会这么开放，男女那点事儿算什么呀？”说着，他突然一把抱住林小菲就來亲。

林小菲一把推开他，突然站起来说：“金行长，也许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会有许多人抵挡不住你所承诺的这些诱惑，但我不会。我永远不会接受这种肮脏的交易，请你自重！”

金开仁一听林小菲这话，气急败坏地骂道：“肮脏？你以为你有多干净？像你这样的人老子见多了，不就是一个卖衣服的嘛，有什么了不起，还在我面前装清高！”

“卖衣服的怎么了？闭上你的臭嘴！”林小菲然拿起桌上的酒杯，朝金开仁的脸上一泼，说完，转身飘然而去。

林小菲的这单生意被罗红英接手了，林小菲听到后也不妒嫉，她不愿意参与其中，更不愿意说别人的长短。

罗红英拿了这个单生意后，就叫了她的全体员工去餐厅聚餐庆贺。罗红英喝得红光满面，端起酒杯，趁着酒兴添油加醋地说林小菲为了抢到这单生意，又是请客吃饭又是施美人计，最终还是败给了她。

次日一上班，这话就传到了小燕的耳朵里，小燕气愤地说：“你们也不用脑子想一想，如果小菲姐真有那么下作，还有你们老板的份儿吗？”

小燕说过了，还不解气，就把这些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林小菲。

林小菲淡淡地一笑说：“清者自清，怕什么？”

“我就是看不上这些叽叽歪歪的龌龊人。如果有一天犯在我手里，非把他们一窝端掉。”

林小菲拍着小燕的肩头说：“你这么厉害，谁敢冒犯你？好了，振作精神，开始上班吧。”

小燕忍不住发出了笑声。

九

林小菲为了促进销售，引入了一整套奖励机制，坚守岗位和积极出动相结合，这样既扩大团购范围，又促进了员工的积极性，效果果然不错，新政实施不到一个月，就彻底扭亏为盈了。

两店的风波平息后，林小菲准备过两天等红姐冷静后，主动到她店里赔个情。冤家宜解不宜结，她不希望两家搞得乌烟瘴气，更不希望把精力耗费在无用的勾心斗角上。然而，没想到她的计划还没实施，麻烦就找上门来了。

这天下午，来了两个城管，看了看放在门外的广告牌，没说什么就走了。小燕悄悄跟了过去，不一会儿，小燕回来对林小菲说：“小菲姐，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秘密？看你一惊一乍的。”

“刚才那两个男的出门后，一个对另一个悄悄说，我看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这茬儿还不好找。另一个说，不好找就别找了，等以后再说。”小燕说到这里，指了指隔壁红姐的店：“我怀疑肯定是那个黄脸婆在作祟。”

“别疑神疑鬼了，城管又不是她能掌控的，她想捣鬼也未必能捣上。”

“怎么是疑神疑鬼？上次去消防队办证时，我听说她家有个亲戚在城管队当队长。如果她不捣鬼，那两个人为什么鬼鬼祟祟？”

“那我们以后真还得小心些。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过了几天，店里来了一男一女两位顾客，小燕马上热情地迎了上去，原来这两位是平安保险公司的，男的是办公室主任陈平，女的是财务部主管那叶。陈主任说：“我们平安保险分公司最近要准备换装，我们公司的许多员工都说这个品牌好，上次你们来我公司联系后，李总也很重视，今天派我们来想跟你具体谈谈团购的事。”

林小菲高兴地说：“真是太好了，请二位先看看样品，看中了款型，我们再谈细节。”

陈主任和那叶看过了样品，选定了款型，签完了合同。林小菲刚送走她们后，没想到她的闺密金苗苗来了。

金苗苗戴着一副墨镜，拎着爱马仕的小包走进来。小燕高兴地说：“原来是苗苗姐呀，我还以为是哪来的大明星哩。”

金苗苗高兴地说：“小燕越来越会说笑了，我哪敢与明星比？”

两人笑闹了一阵，金苗苗说：“亲爱的，你穿的这套衣服是不是你店里的产品？”

“是的，是我们店的。”

“那好，你帮我挑一套你这样的，再买一套男式西服。男装一定要价格贵一些，档次高一些。”说着从包中掏出一个纸条，递过来说：“这是男装的号码，裤长腰围都有。”

林小菲接过一看，便知道是给老徐买的。经过一番挑选，金苗苗为老徐选好了经典套装，又为自己选了一套，刚进了试衣间，那两个城管进店来了，一进门就咋咋呼呼地说：“我们是城管队的，为维护街道整洁，把门口的广告牌收进去，限你们三天内把店铺上面的广告牌拆除了。”

小燕迎上去问：“你们上次不是说挑不出毛病吗？怎么没过几天又有问题了？”

高个子说：“你说什么？谁说我们挑毛病？不罚你们款就是好事了，还啰嗦什么？”

“要我们拆，你也得有个道理呀！哪有店铺上面不让挂广告牌的？不然谁知道我们是卖衣服的？”

“你们卖什么我不管，反正门上的广告牌有碍观瞻，必须拆除。”

林小菲走过来说：“这两位同志，我是店主，请问你们，我们这一排的服装店都有广告牌，有的门口也摆着，是不是所有的都拆除、都不能放？”

“他们的拆不拆不关你事，你只拆你的，没什么好商量的！”

小燕说：“你们执法部门可不能乱执法呀，凭什么别人家的不拆，非要单单拆我们的？你们得讲出个道理。”

高个子动气了：“什么道理？你们家的比别人家的高出一截，这就是道理。如果你们再妨碍我们执法，你信不信，我立刻封了你们的店。”

就在这时，换好衣服的金苗苗从试衣间走了出来，一边对着镜子看衣服，一边接过话头说：“我怎么越听越觉得你们两个不是来执法的，而是寻衅闹事来的。你们是城管队吗？把证件拿出来让我看看。”

那两个人一时怔住了：“你是什么人？凭什么拿出来让你看？”

林小菲说：“她是电视台的记者，你们难道不看电视，认不出来？”

中等个子的说：“我们连书记、市长都认不出来，哪里认得她？”

金苗苗也不接话，从包里拿出手机，迅速调出一个号打过去：“喂，林大队长吗？你好，我现在在商业街报春鸟专卖店，碰到两个人在这里无理取闹，说是你们城管队的，要求店主拆除上面广告牌。这里的其它店铺不拆，单单让这一家店拆，还威胁店主说不拆就封门。我想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你的人？”

对方客气地说：“谢谢金记者的监督，他们在不在？如果在的话，让他们接个电话。”

金苗苗伸过手机对那两个人说：“林大队长让你们接电话。”

高个子接过手机，脸上立马挂满了笑容：“林大队长好！”

不知道林大队长在电话里说了什么，高个子脸上的笑容立马收敛了，继而战战兢兢地回答：“我也没办法，是高队长让我们来的。”不知林大队长又说了些什么，高个子不断地点头称是，末了向金苗苗递过电话：“金记者，林大队长要和你说话。”

金苗苗接过电话，听了林大队长的一大堆道歉的话，听完了才說：“没事的林大队，我是店主的朋友，刚才主要是听不下去了，才忍不住给你打了电话，打扰你了，以后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喽。”说完挂了电话，然后对那两个城管说：“你们还让不让她拆了？”

高个子马上点头：“对不起，刚才是误会了，误会了。”说完，灰溜溜地走了。

等两人一走，林小菲高兴地说：“太谢谢你了，金子，你真是我的救星，你今天要是不来这儿，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金苗苗高兴地说：“没事的，我就是看不惯这些人，手中有点权力就胡作非为，以为自己真的成了人物。”

林小菲说：“他俩好像是故意来找茬儿的。”

金苗苗问：“你们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

小燕说：“要说得罪，也是为生意上的事与隔壁的老板娘发生过摩擦。听说她表哥在城管队，估计是她捣的鬼。”

金苗苗说：“又是那个红姐？以后你们要遇到类似的事，给我打电话，我来收拾他们，我就不信这个邪！”

金苗苗终于试好了衣服，买单时林小菲执意不肯收钱，说她帮了好几次大忙，应该感谢一下。

金苗苗说：“我的姐呀，是我给他买，还是你给他买？这是原则问题，你必须要搞清楚哦。”

林小菲说：“也好，他的你买，你的这套算我送的。”

金苗苗悄悄伏在她耳边说：“菲，这是情侣装，必须要统一刷卡付款，不能分开的。”说完，强行刷过卡，拜拜了一声，转身拎起衣袋和爱玛仕包，高跟鞋有节奏地踩着地板走了。

十

秋天到了，金州一连下了好几场大雨，城市发生了内涝，好多道路积满了水，农村更惨，受灾最严重的是北山县羊肠乡北沟村。林小菲打开电视，镜头所到之处，惨不忍睹。蔬菜大棚中的青菜、黄瓜、西红柿一片狼藉;暴雨中小学已被水浸，学生的课本和作业本漂浮在雨水中悠悠地晃着;村人趟着齐腰深的水，在抢救着老人和儿童。

林小菲看过电视新闻，一阵揪心。北沟村是她的出生地，小时候，爸爸在金州上班，她和妈妈在农村。从小，她就和村里的孩子一样干农活，春天种田，夏天割麦，秋天打沙枣，冬天拾柴火，到了上学的年龄，就去北沟村小学去上学。直到小学毕业，爸爸才从单位分到了两个农转非名额，她这才和妈妈进了城。从此，上中学，考大学，找工作，一晃十多年过去了，老家的爷爷奶奶已经作古，童年的小伙伴也早与她失去了联系，可她对那片生她养她的土地却情有独钟。自从自主创业后，她就把北沟村小学当成了她的联系点，每年都要买些学习用品去看看那里的孩子们。此刻，她真想马上回到村小学，去尽尽她的绵薄之力。

次日，她放下手中的事，上街买了一批小学课本和学习用品，就开车直奔羊肠乡北沟小学。她没想到是，她刚举行完捐赠仪式，金苗苗却突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林小菲高兴地说：“菲，你怎么来了？”

金苗苗说：“我随市委慰问团来采访灾情，你这次下来，捐了些什么？搞得还挺隆重。”

林小菲笑了一下说：“本来我就没有打算搞什么仪式，可校长说这样可以激励孩子们积极上进，这才搞了这个仪式。”接着，便对所捐物品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

金苗苗说：“这是个机会，我们正好来个现场采访，说说你的感受。”

林小菲说：“还是算了吧，我有些紧张。”

金苗苗说：“别紧张，放轻松，我问你答就是，就像我们平日说话一样。”

林小菲这才点了点头。

金苗苗对摄像记者说：“小文，开拍。”

林小菲越说越起劲儿，说完一回头，却发现市委苏书记已经站在了她的旁边，不免有些惶恐，金苗苗立刻对着话筒说：“刚才，市委苏书记特意吩咐我们应该把镜头对准像林女士这样的爱心人士，听听她的所思所想，现在，我们再听听苏书记的声音。”说着又把话筒对向苏书记，苏书记接过话头说：“小林同志做得好，让我感触很深。灾难面前，我们需要的是万众一心，需要的是众志成城，这样才能渡过难关，重建家园。从这个角度讲，我为小林点赞，为所有的爱心人士喝彩！”说着，带头鼓起了掌，随即，掌声连成了一片。

林小菲怎么也没想到，捐赠活动的报道在金州电视台播出后，反响极大，许多观众看完电视，就来她的店里购买衣服，甚至还有两家公司来人商量团购事宜。

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金州电视台播放后，省卫视又做了转播，身在省城的李梅看到新闻后，第一时间打来电话以表祝贺，身在南方的迟经理看过电视也打来电话表示祝贺，并说总公司有一个长远计划，想在全国建造100所希望小学，现在已经建造了40所。她准备把北沟村小学的情况向公司做个汇报，争取纳入总公司的计划，在北沟村建造一所希望小学。

林小菲听后十分高兴，不日，总公司要求林小菲尽快拿出一份详尽的书面材料给他们。林小菲真没想到事情发展得这么顺利，随后她又与北山县文化教育局取得联系，让对方做了一个资金预算，建造一所希望小学大约需要100万人民币。林小菲连夜赶写了一份报告发了过去，没过两天，总公司回话说，董事会已经通过，即日派人实地考察，商议投资建校事宜。

林小菲把全部精力用在生意和公益事业上后，便感到时间不够用。一连好多天，她忙于进货，忙于收账，又忙于和县乡落实希望小学事宜。一阵忙完，账上终于有了余款，她凑够20万，立即给金苗苗打了过去，心里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正准备打电话告诉一声，没料金苗苗的电话来了：“菲，我又没有催你要，急什么？”

林小菲呵呵笑着说：“正因为你还没有催我要，我才要自觉点。如果等你要了，我情何以堪？”

金苗苗说：“听你这口气，最近生意不错嘛。”

林小菲高兴地说：“不是不错，是很不错。金子，这都是托你的福，要不是你暗中相助，说了那么好的开场白，又让我上了一次电视，也不可能有我的今天。”

“得得得，打住打住，别再肉麻了。那也是你做善事的回报，如果你不跑到灾区去慰问孩子，就碰不到慰问团，碰不到慰问团，苏书记也就不会指示我去采访你，更不会为你喝彩点赞，也就没有那么好的效果。”

林小菲高兴地接了话茬说：“如果没有你的报道，我的事就不会上省卫视，总公司也不会看到那条新闻，他们也不会计划投资100万在北沟村建希望小学。这些貌似不相干的事，其实都与你的报道有关，等到希望小学正式开工修建时，还得请我最亲爱的金牌美女主持给力支持！”

两个人说笑了一阵，林小菲挂了电话，回头一看，不知代得金何时站立在她的身边。她一下高兴地说：“老代，真有你的，来了也不打一声招呼。好久不见，最近在忙什么？”自从上次金苗苗提醒过她之后，加之业务太忙，将近一个多月，她再没有联系过代得金。

代得金呵呵一笑说：“也没忙什么，看你聊得正开心，是不是找到男朋友了？”

林小菲揶揄道：“找个头！聊得开心就一定是男朋友？什么逻辑！刚才是金苗苗，我还了她的二十万借款，她打来电话聊了一会儿。今天是什么风儿把你刮来了？”

代得金说：“东风！看你又是做广告又是上电视，搞得风生水起，就过来看看，顺便买套西服。”

林小菲呵呵一笑说：“好呀。你穿多大码，喜欢什么色尽管挑，我帮你参谋。”

代得金坏笑着说：“我穿多大码的，你看不出来？至于什么色嘛，你觉得哪个色好就选哪个。”

林小菲白了他一眼道：“就知道油嘴滑舌。”说着拿过两套修身版的，一套藏蓝色，一套浅灰色，让代得金走到试衣间去试。

代得金接过藏蓝色的说：“就试这套吧。”

等代得金换了衣服出来，人一下大变了样子，瘦高挺拔，精神十足。林小菲笑说：“没想到老代还挺帅的嘛。”

代得金看看镜中的自己，觉得比平日精神了许多，一下自信了许多，就自得地说：“我本来就很帅，是你没有发现。”说完，去更衣间换过衣服，交给小燕打包。

代得金拿出银行卡要买单，林小菲挡住说：“老代，单就免了，这套衣服算我送你的。你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早就想送套衣服表示感谢，又怕送去不合身，没想到今天终于有了这个机会。”

代得金壞笑着说：“这个单你不能免，我必须要买。”

林小菲吃惊道：“为什么？”

代得金摇摇头说：“这次还真不行，我下个月要结婚，这是婚服，你送我，不太适合吧？”

林小菲一下怔住了，过了片刻，突然一笑说：“老代，别开玩笑了，结婚总要情感铺垫一阵吧，一个月前你还没有女朋友，现在突然说要结婚，谁信？”

代得金平静地一笑说：“情感上的事，铺垫一个多月足够了，能成则成，不成的话，战线拉再长也无用，比如我俩……你说是吧？人生苦短，我也不愿意把自己的时间和精力耗费在你来我往的拉锯中，所以，只想早点把婚事办了。”

林小菲一看代得金说得这么认真，想必是真的，就勉强地笑了一下说：“那也好，祝贺你，老同学！”说完，心里禁不住一阵失落。

小燕装好了衣服，接了话问：“代主任，你女朋友在哪上班？你今天怎么没有把她带来？”

代得金哦了一声说：“她在房产中介公司上班，本来要与我一起来这里选婚服，结果中途有顾客要看房，她只好带顾客看房去了。她这个人，就像你们老板一样，执行力很强，风一样的女子，特能拼。”

林小菲冷了脸问：“房产中介公司的，你的房子是不是从她手里买的？”

代得金哈哈笑着说：“还是老同学聪明，一语中的。我的房子正是从她手里买的，当时，我还真没有想着和她有什么交往，可是后来她有空了经常约我喝喝茶聊聊天，一来二往，我觉得她不仅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很开朗，重要的是合得来，三观相同。”他说着把卡交给小燕，继续道：“好了，不跟你们聊了，我还有事，给我刷卡吧。”

林小菲听着，就像气球上被谁扎了一针，人仿佛坍塌了。看代得金刷完卡，勉强打了一声招呼，便掉头回到了她的套间中。

晚上打烊后，林小菲突然想起了公园路上新开了一家必胜客，想去品尝一下那里的比萨。上大学时，她特别喜欢吃比萨，那时却没有钱，只能省一两个月才去吃一次。而现在，她能吃得起，却不再那么想吃了。人总是生活在一个错失的过程之中，有牙的时候，没有豆;有豆的时候，却没有了牙。

到了必胜客，她点了一份香脆鲜虾比萨，一杯玫瑰奶茶，便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来等。

窗外飘来了张北北的歌：“谎言天花乱坠/目睹你和他的暧昧/我的心在慢慢枯萎/悄悄地碎……”张北北声音很有煽动性，仿佛穿透时光的隧道，把她的心带向遥远的地方。她不由得微微闭了眼，任漫天的思绪随歌飘扬，不知不觉间让她想起了从前，想起了大学的校园。

十一

次日下午，林小菲刚回到店里，屁股还没有坐热，听到有人找她。那男子长得玉树临风，正深情款款地走向她。他自我介绍说：“你好，我是伟业集团公司的销售主管李少光。”

林小菲伸手握了握，说：“李主管好，我是这的店长林小菲，请问有什么事吗？”

李少光说道：“是这样，我们公司决定要为一千多名员工集体换装，到时要进行公开招标，希望你能积极参与，争取拿下这一单！”

林小菲疑惑地问：“换装，是商务装吗？”

李少光点点头说：“是的，也就是西装。我们伟业集团三年一次的换装时间到了，前几天董事会确定下来了，公司准备拿出一些补助，员工再出一些费用，大概是2000多元一套的标准。我真诚地希望你早做准备，积极竞标，争取拿下这个项目。现在报名开始了，具体招标细则报名后配发。”

林小菲满口答应下来，说明天就去报名。没想到她话还没有说完，金苗苗来了。待李少光走后，金苗苗悄悄问：“菲，我看他的眼神对你有些暧昧，老实说，是不是你新找的男朋友？”

林小菲笑着说：“这是哪儿跟哪儿。”

“要不，处处呗，看看能不能相处。”

林小菲笑了说：“还是免了吧，我和他也擦不出来火花来，况且都不知道人家家里有没有人。”

“你呀，把火花看得太重要了，比如代得金，我看他就不错，你也说擦不出火花来。你和陈更不是擦得火花哗哗直冒，结果怎么样，还不是一拍两散了？我觉得，火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不能包容你，疼爱你。”

林小菲苦笑着说：“金子，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给我留点面子，句句戳心。昨天代得金来我店里买婚服，他下个月就要结婚了，我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感到非常失落。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对他有了依赖感？”

金苗苗说：“活该，谁让你不好好珍惜。”

林小菲说：“也不知道好好安慰安慰我，就知道幸灾乐祸。”

金苗苗说：“既然心有不舍，就大胆说出你的爱，怕什么？反正他还没有结婚，你们俩又是多年的哥儿们，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好了，不跟你瞎扯了，我们家老徐生日到了，我要挑样礼物。哦，对了，上次给买的西装他很满意，穿着也非常合适。这次，你给参谋参谋，要不，来条腰带怎样？”

林小菲坏笑着说：“你是不是想把你家老徐牢牢拴住呀？”

金苗苗神秘地笑了說：“你说得没错，他可是我的发财树，我不牢牢拴住就发不了财。”

林小菲呵呵笑着，拿过一款新进的腰带说：“看看，这款怎样？”

金苗苗接过看了看，说：“不错，稳重大气，就选这款了。”

林小菲说：“好了，不跟你说老徐了。听说岭秀城旁边新开了一家海底捞月火锅店，味道很好，晚上我们一起去‘捞月’，你可千万不能说有事哦。”

金苗苗哈哈笑着：“还真让你说对了，今晚去不了，有人约我谈笔生意。宝贝，下次我请你，算作对你的补偿。”

林小菲失望地说：“重色轻友！”

金苗苗笑道：“不是不是，晚上真不是去会老徐，是去谈一笔大生意，要是成功了，菲，我就请你上新马泰游一圈。”

林小菲高兴地说：“好，希望你生意成功，发大财。”

金苗苗收起腰带盒，拎起小包说了一声：“好了，拜拜，回头见。”说完，一阵风似的走了。

金苗苗走后，林小菲拿过手机，准备请代得金晚上一起去吃火锅，然后再同他好好聊聊，然而，当她调出代得金的手机号，却又犹豫了，她不觉问起了自己，我这是干嘛？她不觉打了一个冷颤，脊背突然丝丝发凉。

十二

不几日，总公司派专员来落实修建希望小学之事。这对林小菲来说，可谓是头等大事，她立刻放下手下的工作，全力配合。他们先后与市、县教育局做了对接，然后又同乡政府的相关人员一起去北沟村选定了校址，达成了共识，签订了合同，一俟资金到位，村委会将按总公司的要求统一施工。

希望小学的事落到了实处，林小菲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这天下午，她送走总公司的人，回到店里没多久，突然接到金苗苗的电话。金苗苗在电话那头有气无力地说：“菲，我快不行了，来陪陪我。”她一听，不觉后背一阵发凉，马上回话说：“金子，你怎么了？你可不要吓唬我，你在什么地方？我马上就到。”金苗苗说：“在我家，你来！”

挂了电话，林小菲开车直奔花园小区而去。花园小区是在市郊，那个小区非同一般，各种设施一应俱全。小区内树木葱茏，花团锦簇，是金州市有名的高档住宅小区，居住者非富即贵。金苗苗自搬到那里后，林小菲怕影响金苗苗和老徐的私密生活，没有去过几次。

一路上，林小菲心事重重，怕金苗苗病了，又猜是和老徐吵了架，又担心是老徐的妻子找上门了。开车进入了花园小区，急急上了楼，打开门，见金苗苗穿着一身睡衣，头发散乱，脸色发黄，但是，好像没有外伤的痕迹。她刚松了一口气，金苗苗却突然伸出双臂，紧紧抱着她说：“菲，我要崩溃了。”

林小菲轻轻拍着金苗苗的后背道：“金子，别怕，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坐下来说。”

金苗苗这才松开了手，小嘴一撇，呜地哭了一声，泪水就被她呜了下来。那样子，委实凄美。

林小菲扶着金苗苗坐在沙发上，拿过纸巾递给她说：“宝贝，究竟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还是老徐变心了？”

金苗苗只顾捂着脸摇着头，说：“不是。都不是。”

林小菲着急地问：“那是怎么啦？”

金苗苗这才抬了头，泪眼婆娑地说：“是老徐……他被双规了。”

林小菲禁不住“啊”了一声，打了一个寒颤。她早就猜测老徐是官场人物，此刻看来果真没错。她不知道怎么安慰金苗苗才好，想了想，便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消息确切吗？”

金苗苗说：“确切。我前天下午给他打过电话，关机。昨天下午又打过一次，还是关机。问他的秘书，才知道的，他是被省纪委的同志带走了。”

林小菲说：“要不，你现在再打一次，说不准他有事不方便接听。”

金苗苗说：“你傻呀，纪委的人恐怕早就监控了他的手机，这时候再打，岂不是自投罗网？”

林小菲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金苗苗比她懂得多，便说：“要不，用我的手机试一下，纪委要是来查我，我就说打错了。”说着，打开手机，递给了金苗苗。

金苗苗接过，拨号打过去，还是关机。她一脸无奈地看着林小菲，不知所措。

林小菲说：“金子，别怕，他是他，你是你。他被双规，肯定与你没有关系，你没有必要替他担惊受怕。”

金苗苗说：“他被双规是与我没关系，但是，他双规后，肯定与我有关系。如果纪委深查下去，没准儿他就瓦罐里倒核桃，稀里哗啦地什么都倒了出来，到时候，我还有什么颜面立于人世？说实在的，昨天一夜我都没合眼，一听到马路上的汽车声，听到楼道里的响动声，我的汗毛就倒竖了起来，担心是不是纪检部门派人抓我来了。我好害怕。菲，你说，我该怎么办？”

林小菲真没有想到，她的闺蜜，高高在上的美女主播，竟会这般惊恐。想起她滔滔不绝地向她灌输她的价值观时，她是那般的自信和有定力，可是，没想到浮华背后的代价却这么沉重。

十三

伟业集团的竞标会如期而至，地点设在喜来登大酒店会展大厅。富丽堂皇的吊灯，印花的羊毛地毯，让人置身其中，平添了几分高贵。大厅一端搭着一个V型台，上面拉着伟业集团招标的横幅，下面设有评委席、观众席，来自金州市的15家品牌服装代理商汇聚一堂，即将一决高下。

坐在一旁的小燕轻轻拉了一下林小菲的衣袖说：“小菲姐，你看她也来了。”

林小菲扭头看去，见罗红英带着20多名身着大富贵西装的男女模特进了门，有些气势压人的感觉。林小菲虽说也做了准备，但看到罗红英的阵势，心里不免有几分生怯。

小燕轻轻哼了一声：“虚张声势！又不是搞文艺表演，搞那么多人做什么？”小燕自从对罗红英有了成见之后，看她什么都不顺眼。

林小菲却说：“如果真的搞成文艺表演，也不失为一种创新。”

有人接了话说：“虽是创新，却也偏离了我们的竞标方向。”

林小菲一回头，看到说话的原来是李少光，便打招呼道：“原来是李主管。”

李少光粲然一笑说：“正好路过，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林小菲最初对李少光一点儿好感都没有，不过，在后来的几次接触中，才觉得这个人也没想象中的那么糟，而且还是一个很热情的人，于是便说：“谢谢李主管，不管结果如何，只求落幕无悔。”

李少光微笑着，打了一个手势走了。

小燕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道：“好帅哦。”

林小菲讽刺道：“花痴。”

小燕嘿嘿笑着：“本来嘛，帅就是帅。”然后悄悄附在林小菲的耳朵边说：“小菲姐，我看他好像对你挺有意思的。上次他来咱们店，我就觉得你们，是不是……”

林小菲横了一眼道：“去去去，小孩子家，懂什么？”

小燕笑着说：“咋不懂哩？我还懂得，这次你得给对方一个机会，别像对待老代那样，等人家离去了，你又后悔。”

林小菲做了夸张的动作假装去撕她的嘴，吓得小燕抱頭缩成一团。她才说：“谁后悔了？我才不后悔。”林小菲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突然涌起了一种莫名的伤感。

正想着，小燕突然说：“小菲姐，你看谁来了？”

林小菲一回头，看到代得金捧着一束鲜花，嘻皮笑脸地向她走了过来。她又惊又喜，笑道：“怎么是你？”

代得金嘿嘿一笑说：“怎么不能是我？来给你加油！不欢迎吗？”说着将花递了过来。

林小菲接过花，高兴地说：“还是那么油嘴滑舌，当然欢迎！”

小燕急忙起身让坐说：“代主任请坐。”

代得金在林小菲旁边坐下后，说：“这种招标形式，还真有些别具一格。”

林小菲说：“是有点新鲜，这个月你不是要举办婚礼吗，怎么有闲工夫来这里？”她一想起代得金不日就要成为别人的新郎，心里还是有些酸酸的。

代得金呵呵笑了说：“谁让我们是铁哥儿们哩，再忙也能抽出空，你的亲友团中怎能少了我？”

林小菲苦笑了一下道：“我的亲友团没有你是有点遗憾，但是，如果你的新娘知道你还跑来给我送花，让她如何自处？”

代得金看着林小菲吃醋的样子，开心极了，一脸不正经地说：“你是不是后悔了？反正婚礼还没有举行哩，你要是后悔了还来得及。”

林小菲的脸一红，笑道：“去去去，有你这样开玩笑的吗？”

说话间，招标现场展示会宣布开始了，主持人要求大家移步入座，他们这才从散桌边起身到了台下。会议是由伟业集团总裁助理赵有明主持，招标办公室主任李少光宣布了招标规则和事项。他要求每个竞标单位利用十分钟的时间进行产品推荐，形式不拘，现场计时，过时叫停。招标工作要求公平公正，公开透明，评委当场打分。

参标单位现场抽签，林小菲抽的是五号，正好排在罗红英后面。

竞标正式开始，前面的几家现场展示各有特色，有的是把产品广告利用投影机播放了一遍，有的找了几个服装模特摆了几个造型。轮到罗红英，她果然与众不同，在一阵欢快的音乐声中，20多个男女模特一起登上了V型台，一段劲舞把气氛渲染到了高潮，尔后现场突然打出一个横幅，上面写着：“大富贵，我的至爱！”音乐风格急转，由欢快到温柔，罗红英缓缓走上台，在模特的簇拥中简明扼要地讲解了大富贵服装的优势，可谓声情并茂。讲完后，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下了台。接下来是评委打分，罗红英得了9.55分，算是前四名中的最高分。

林小菲心里不免有些紧张，罗红英的气势她早已预料到了，可没想到她把这十分钟的现场展示当成了节目，编排得紧凑又独特。接下来就是她登场了，她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在一阵轻松悠扬的音乐声中，两个男模登台走了一圈儿后，她上台来到麦克风前说：“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我叫林小菲，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女孩，也是金州市千万个创业者的其中一员。但是，当我穿上这套报春鸟的衣服后，就充满了自信和力量，因为人在衣裳马在鞍，报春鸟会给你，给我，给我们大家带来美和吉祥。服装是一种装饰，更是一种文化，它不光传播美，也可以传播爱。当我得知北沟村小学被大雨冲垮，学生无处上课时，我主动为灾区学生送去了他们所需的课本和学习工具;当报春鸟总公司得知小学需要重建时，很快与北山县教育局签署了协议，要投资100万在北沟村建立一所希望小学。我不能说伟业集团支持我，就等于支持公益事业，就等于支持希望小学，但至少可以说，如果伟业集团选择了我们的品牌，我就一定能够传播更多的爱心。涓涓细流，汇入江河，只要我们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向善而行，世界就会更加美好……”林小菲说完，场下一片鸦雀无声，随即，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当场得了9.85分。顷刻间，又赢来了一片掌声。

林小菲回到座位上，小燕突然抱着她说：“小菲姐，我太崇拜你了，你真是太棒了。”

代得金悄悄说：“太棒了，我也太崇拜你，真想像小燕一样抱抱你！”

林小菲吃吃笑道：“去你的，别瞎起哄！”

竞标仍在继续，各竞标单位都很认真，都想尽最大的努力，通过这个平台拔得头筹，这不仅可以风风光光地做成一笔大单，还可以扩大品牌的社会影响力。可是，头筹只有一个，究竟花落谁家，大家都在提心吊胆。在万众瞩目中，竞标结束了，中标单位是报春鸟专卖店。

林小菲被请到台上去签署合同，罗红英却带着一帮服装模特悻悻离去了。

小燕立即拿出手机，又是拍照又是录像。代得金也打开手机，刚拍几张照，本来想晒到微信朋友圈，没想到林小菲的竞标演说视频已被人传到网上，并被网友誉为金州市最美的创业女青年。很快，视频引来无数网友争相点赞。

几天的工夫，视频播放量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微博、微信，各大网站纷纷转载，而且，有网友还把林小菲过去的照片搜出来也挂到了网上，几乎一夜之间，林小菲成了网红，成了百度人物。

（责任编辑：王建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