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3
张田勘
天花作为一种传染病在全世界被消灭三十余年以后,对保留在美国和俄罗斯两个实验室里的天花病毒样本该做如何处理?人们为此陷入无休止的争论之中。在刚刚召开的第64届世界卫生大会上,这一问题再次成为激烈争论的焦点。最终,彻底销毁天花病毒样本的行动,再次被“缓期执行”。道理何在?
1979年10月26日,世界卫生组织(WHO)在肯尼亚首都内罗毕宣布,人类在全世界范围内消灭了天花。天花是由痘类病毒中的“人天花病毒”所引起传染性疾病,它的灭绝,在人类医学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然而,在天花被消灭以后,对保留在实验室里的天花病毒的样本该如何处理?人们对此却陷入无休止的争论之中:存留或者销毁,尽管争论的焦点很简单,但是双方的论证却各有道理,令这一决定成为三十多年来悬而未决的问题。
保存还是销毁?
2011年5月下旬,第64届世界卫生大会在瑞士日内瓦召开。在23日的闭幕会议上,各国卫生代表和官员对“保留还是销毁天花病毒样本”这一问题再次进行激烈争论。结果,会议最终达成意见:将天花病毒样本再保留3年。
是否销毁天花病毒是本届世界卫生大会的议题之一。在此次会议上,美国卫生与公众服务部部长凯瑟琳·西贝利厄斯提议,继续在全世界仅有的两个实验室里保存天花病毒样本至少5年。这样做能为进一步研究天花病毒提供更多的时间。因为一旦这种病毒无意中或者人为地释放到实验室环境以外,研究人员可以用样本研发最新的疫苗。俄罗斯是除美国以外另一个保存了天花病毒样本的国家,他们对美国的提议持相同观点。另一些发达国家,如英国、西班牙、加拿大、澳大利亚等也成为“保留派”的成员。
但是,伊朗的卫生代表在会议上带头反对这一提议,这引起了人们的关注。有人认为,政治和意识形态的不同,可能卷入了天花病毒存留与销毁的决定之中。由于伊朗与美国是死对头,有人怀疑伊朗采取了与对手相反的原则——对手反对的就是自己赞成的。
但是,伊朗提出的理由听起来却并不涉及政治。他们认为,如果贮存的天花病毒落入“错误之手”,将造成全球巨大的灾难。换句话说,一旦有人获得并利用天花病毒发起细菌战,这对整个人类都是不安全的。
实际上,伊朗的主张得到许多发展中国家的支持。例如,一些非洲国家认为,如果有人利用这种病毒制成的生物炸弹进行恐怖袭击,最受伤害的是卫生条件差和缺医少药的发展中国家,非洲公众所受到的伤害将远甚于世界其他地区。身为世界卫生组织天花咨询委员会委员的尼日利亚病毒学教授奥耶维尔·托莫里就持这种观点。
当然,不仅是发展中国家,就连发达国家的一些专家也持这种主张。例如,美国匹兹堡大学医学中心生物安全研究中心的唐纳德·A·亨德森博士认为,对于天花病毒最好的处理方式是彻底销毁,因为这样可以避免该病毒被用于恐怖袭击。至于科学研究所需要的天花病毒,则可以从其他途径来满足,例如绘制病毒的基因图谱。同时,即使现在天花再次出现,人们也有能力用疫苗和药物来应对,不一定需要天花活病毒来研制疫苗。
历史和现实的交错
就在世界卫生组织宣布天花绝迹约十年之后,1990年,第22届世界卫生大会做出决定,将世界上的一些活天花病毒储存于美国和俄罗斯的两个实验室,它们是位于美国佐治亚州首府亚特兰大的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CDC),和位于俄罗斯新西伯利亚的国家病毒和生物技术研究中心。之后,是否销毁天花病毒的提议多次被提出和讨论,但始终未获得一致意见。
1996年,世界卫生组织大会的全体成员首次认同应销毁实验室里的天花病毒样本。不过,美国和俄国又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把最终销毁天花病毒的时间再往后顺延若干年,以便用现成的样本研制更为安全的疫苗和药物。当时,把这个时间定在1999年6月30日,到时可以销毁储存的所有天花病毒。
但是到了1999年,美国、俄罗斯等国代表又提出了反对意见,并游说各国,使得世界卫生组织通过了一个修正案,将销毁天花病毒的时间推迟到2002年,以便“进一步推动抗病毒制剂和改良疫苗方面的国际研究”。然而,2001年发生了9·11恐怖袭击,此后,美国政府多个部门还收到带有炭疽杆菌的邮件。这表明,恐怖主义利用生物武器袭击美国和其他国家的行动已经成为现实。以此为理由,美国和俄国再次提出,保存天花病毒不仅是为了应付将来天花再次爆发的危险,而且是为应对细菌武器和生物恐怖而做的必要准备。于是,销毁天花病毒便一拖再拖,直到不久前在世界卫生大会上第五次讨论这一问题。
在5月23日的最后会议上,伊朗提出对销毁天花病毒进行表决,以多数意见来做最后决定。但是,一些国家反对伊朗的这个提案,他们提出成立一个工作小组来寻求各方都能接受的妥协做法。
在经过两天的激烈辩论后,5月24日,拥有193个成员国的世界卫生组织的各国卫生部长达成了一致意见,将天花病毒的销毁日期再延迟3年,到2014年销毁天花病毒。这一方案是各方妥协的结果。
尽管美国认为保留天花病毒对研制新疫苗和防止生物恐怖袭击是有利的,但也有相当多的国家认为,保留天花病毒已经没有太多理由和意义了,因而反对继续延迟销毁的时间。另一方面,虽然美国代表、全球卫生事务办公室主任尼尔斯·多莱尔对其“延迟销毁5年”的提议没得到通过而感到失望,但美国也对世界卫生大会的这一妥协决议感到满意,认为三年期限是有理由的。同时,他也表示,在这个期限内“我们期盼着在抗病毒治疗、疫苗研制和诊断方面出现重要的进展”。
从他的这番话来看,如果未来在科研和疫苗研制方面没有较大进展,销毁天花病毒样本的时间也许还会一延再延。
现在,除了美国和俄罗斯贮存有天花活病毒外,美国还有一定数量的天花疫苗。而世界卫生组织也在瑞士贮存了3260万份疫苗,以应对天花的死灰复燃。但是,美国等发达国家认为,这些疫苗都是老版本,不一定能对付可能变异的天花病毒。而且,老版本的天花疫苗还有一个缺点,就是接种后容易触发艾滋病病毒携带者加速成为艾滋病患者。
总之,美国和一些发达国家坚持应保留天花活病毒,其目的有两个,一是研制新疫苗,以应对可能死灰复燃的天花;其次是为了应对生物恐怖的袭击。
死灰复燃的可能
天花曾经是世界上传染性最强的疾病之一,患者的死亡率为33%。尽管多数人患病后经过治疗能存活下来,但病人常因患病而毁容,因为病愈后脸上和全身会留下丑陋的痘痕,俗称“麻子”。天花在历史上对人类危害较大,仅在18世纪的欧洲就夺去了1.5亿人的生命。
实际上,就在1979年世界卫生组织宣布天花灭绝后的两年,1981年在非洲的索马里就又发现了零星的天花病例,这说明天花的死灰复燃并非是杞人忧天。到了2003年6月,美国威斯康星州发现了40例感染猴子天花的病人,即人患上了猴子天花。猴子天花过去通常发生在非洲中西部,是一種与人天花相似的疾病,症状与普通天花类似,出现高烧、头疼、全身出水痘,极度疼痛,其死亡率约为1%~10%,大大低于普通(人)天花的死亡率。
人的天花是由一种感染人的痘类病毒所引起的,而痘类病毒是一个大家族,包括类天花病毒、牛痘病毒和猴痘病毒等,它们引起的疾病就相应地称为牛天花、猴天花。
中国人是最早发明用接种的方法来预防天花的。迄今能从古籍中找到明确记述和互相印证的,是以种“人痘”的方法来预防天花,时间在明朝的1567~1572年间。后来,种人痘的方法传到英国,英国医生爱德华·琴纳又发明了种“牛痘”来预防天花。
1796年5月14日,在琴纳47岁生日这天,他做了一个大胆而关键的试验:用针在8岁男孩詹姆斯的手臂上划了两道小小的伤痕,再把挤奶少女莎拉·尼尔姆斯手臂上感染14天后的牛痘疱疮浆液挤出一点,把这种淡黄色浓浆种在了詹姆斯手臂上划痕的地方。后来,詹姆斯再也没有出现任何天花病症。这意味着接种牛痘预防天花的设想是切实可行的。
为什么接种牛痘能预防天花呢?因为牛痘病毒与天花病毒相似,可以利用牛痘来做成疫苗,刺激人体免疫系统,产生相应的抗体,以抵御天花。天花病毒、类天花病毒、牛痘病毒和2003年在美国出现的猴痘病毒都从属于痘类病毒这个复杂的家族。它的成员都含有可溶性抗原、核蛋白杭原和红细胞凝集素,抗原性质基本相同,彼此之间有交叉免疫性,正是因为这个道理,琴纳发明的接种“牛痘”才能达到预防“人痘”的目的。
到了近现代,牛痘疫苗的制备是先将牛痘病毒接种于健康牛犊皮肤,发痘后将痘疱刮下,再由1%石碳酸处理以减少细菌污染,提高纯度,然后制成疫苗。由于疫苗本身并不含天花病毒,所以接种者并不会感染天花。过去公认的说法是,接种者通常可获得三年至五年的全免疫力(不过这一理论今天正面临挑战)。之后,免疫力逐渐消退。接种痘苗产生的天花免疫力以细胞免疫(即由淋巴T细胞、单核巨噬细胞和粒细胞等对病毒进行围歼)为主,而体液免疫(即由B淋巴细胞等产生各种抗体、补体以攻击入侵体内的病原体)为辅。
所以,从非洲偶而有天花死灰复燃,到美国出现猴天花病例,都说明人类消灭天花可能只是暂时的,这一大类病毒随时都可能通过多种形式来感染人体。因此,美、俄和发达国家坚持保留天花病毒样本,也许是一种防患于未然的策略,而且坚持这么做也就意味着日后一旦发生天花感染,他们有帮助发展中国家的义务。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情况的不断发展,未来,相信世界卫生组织成员国最终将会对天花病毒的存留或销毁达成一致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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