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关于离别的歌

冒茜茜

有时想想真是奇怪：明明人年纪越大，就有越多可以化成歌的经历，可似乎创造和接收最旺盛的年代，都是在青涩时期。

还记得第一次听校园民谣，是中学时期在一个好朋友的家里。一盒已经被听得泛旧的磁带，一个吱呀作响的录音机，我翻来覆去地听了一晚上。虽然那时的我还没有经历过大学毕业季的火车站，也没有邂逅过校园里的初恋，但还是被那种纯净的离愁所深深感染。在它们真正来临之前，我已经在心里做过无数次的演练。年少的我涌上无限惆怅：我将要怎样面对这还未到来，却终将失去的一切啊……

人到中年，发现相对于年少时，心态及生活上的变化其实并没有小时候以为的那么大，但确实会越来越少地听以前为之着迷的歌曲了。一方面是因为，逐渐发现了文字相对于音乐的局限性——音乐显然更抽象，却也更具有想象力;另一方面是因为，逐渐失去了强烈直白地表达自我的欲望。

那些预演过的离愁，有吗？有。但在真实经历的时候，会发现它远没有想象中浓烈与痛苦。童年的发小、中学的闺蜜、大学的死党……好多当初允诺会永远相伴的人，那些曾在某年某日约好来年再聚的人，终究还是一个个地走远走散了。有些甚至只能出现在没有防备的梦里，留不住在清醒的白天。

于是我曾经以为，那些关于离别的歌啊，大部分只是艺术加工后的产物，并不写实。然而再过十年，再过二十年，在回忆往事或者听到旧歌时又有新的感悟：原来当年正式离别时的仓促与平淡，也是因为青春的渴望与慌乱——对新学校的好奇，对新城市的好奇，第一次购买正式服装，一次次跑人才市场，一遍遍修改简历，完全不知道自己将会住在哪里的焦虑……况且，那时的我们其实并不知道，这一次次的转身，到底意味着什么。

现在，虽然理解了，也不能再回到年少时的心情了。不仅不会再主动听那些关于离别的歌，甚至会有意回避。因为渐渐已经知道，这一次次的离别是人生无法避免的。所有的亲人和朋友啊，总有一天都会离别。哪怕有些离别会让你一旦想起就心悸不已，但亦知道对此丝毫无能为力，所以又何必反復强调。而那些所谓的遗憾和错过，亦不值得被过分咀嚼和假设，没有那么多天时地利的阻碍，不过是因为自己当时的能力不足以把握。

所以，有些歌，只能年少的时候写，年少的时候听。多年后再响起，心里的多少惆怅都已经不足以与人道：“开始时我们相遇，后来是我们分离，天空都一样美丽，那许多简单情节，那许多复杂表情，慢慢都成为记忆……”

（高佳明荐自《三联生活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