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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喂养实验

时间:2024-05-20

德琨若鱼

我剛出生时没有喝到奶,是家乡特产肥儿粉把我喂养大的。我爸把肥儿粉调得很稠,从奶嘴吸吮有些困难,他就把奶嘴剪了一个大口子,方便我自己“喝”。

因为父母都是双职工,家里没别人,我爸把我扎在蜡烛包里,只有头可以转动,把米糊兑好放在奶瓶里,奶嘴塞进我嘴里,他们就锁门上班去了。大约两小时后,其中一人跑回来,给我换尿布,奶瓶空了的话再灌满,又锁门上班。

“这是真的。”我妈坦白。

“天啊,你们也不担心噎死我!”

我还喝过另一种东西。我爸到深山里挖了一些野天麻,熬汤给我喝,喝完汤把天麻吃掉。“总共吃了一斤野生天麻,现在根本买不到。”我爸很得意。得意的是,我没有被肥儿粉噎死,证明了他把奶嘴剪个大口子的实验是成功的,更重要的是,我从小没有生过一次病,从来不发烧,不挑嘴,粗粮杂粮都吃得很香,而且,学习还挺好,这些足以证明肥儿粉和天麻的功效。所以,后来他儿媳妇给他生孙子时,虽然他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还独自出门去药房买了一斤天麻,“三儿从小喝天麻的,身体好!”

吃了大量蔬菜很容易饿,有时我爸会给我分币买零食。但他也不宽裕,没有保障。有次在他上班出门前我讨钱未果,就跑到他班车经过的地方,盯着车窗。车来了,他从窗里扔了一个硬币出来,硬币在街沿弹了几弹,不见了。还好有路人帮我找,从阴沟里掏出了5分硬币,我马上换成了吃食。我的胃让我记住了从车窗飞出来的银色弧线,40年。

我爸病重的时候胃口也很好,我妈端到他面前的东西,他都能吃掉,我妈由此判断他不会死。他住院时,我在外地,打开手机应用给他点外卖。他喜欢糯米类的食物,“猪儿粑一笼,皮蛋瘦肉粥一碗……”外卖送到病房,我妈说他把一笼猪儿粑全吃了,由此否定医生的预言。第二天,病情恶化了,他走了。我妈又说,怪不得胃口好,是最后一顿饭啊……说完泣不成声。

肥儿粉、天麻、5分硬币、猪儿粑——这是我拥有的父爱关键词。

(韩天华荐自《三联生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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