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期刊杂志

牧歌悠扬,远唱人情之美——李健小说《歌到黄昏后》读后

时间:2024-05-20

◎张志英 张凡

作为当代中国地域书写的一种呈现与表达,新疆作家在呈现自然新疆与抒写人文新疆的进程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而作家李健的中篇小说《歌到黄昏后》就是以哈萨克族牧民哈木扎和喀喇库孜两人的爱情为主线,描写了在时代变迁和社会浪潮双重冲击下牧区牧民生活方式和思想情感的变化与显现,以此来观照不同时代特定地域的现实生活、社会文明以及历史与文化意蕴。不同于长篇小说《木垒河》史诗般宏大的“家族叙事”,于历史事件的嵌套和组合中勾勒时代与社会的风云变化;李健的中篇小说《歌到黄昏后》则是以“家庭”作为特定的叙事空间,书写现代社会语境下平凡人生的世间百态,既有强烈的现实感,又不乏深邃的历史感、时代感。可以说中篇小说《歌到黄昏后》对普通人物命运变化以及情感心路的细腻刻画,贯穿着作家李健对个体生命意识的一种探寻以及对人性的洞察与思考。

幽微人性的深刻洞察

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琐碎的日常与生活才是最接近本真的“真实的人生”。中篇小说《歌到黄昏后》对人物经历的描绘是以时代变化和世事变迁为叙事背景,实际上暗含着作家自觉的历史内审意识。牧场上传统的伦理道德观念和传统民间习俗挤压着普通人的生存空间和精神世界,作家对牧民在传统积淀下的深层心理结构进行一种透视;更为重要的是,洞察人性在时代背景和现实环境中的微妙变化。不言而喻,“人性”可以说是文学创作中被不断提及和探讨的话题。人性的复杂同样是文学作品一直以来都在试图表现和揭示的重要内容。就文学场域中的“人性”而言,主要关注的是人的自然性和社会性,即“人性”始终徘徊于本能和道德之间。弗洛姆在《人的呼唤》中提及,“人的本质在于人在自然中的存在与同时又超然自然之间的矛盾。”换句话说,人势必要在自然本能和道德约束二者的张力之间生活。爱情可谓小说《歌到黄昏后》的重要线索,围绕爱情展开的是人性的捕捉和探讨。哈木扎在失去妻子后与喀喇库孜邂逅并相爱,可是哈萨克族古老的婚俗以及部落族人的偏见却让他们无法走到一起。源于爱情本能的驱使和社会道德的约束让哈木扎陷入矛盾,小说正是在叙述人物经历、铺陈故事脉络的过程中不断彰显人性的复杂和多面。

小说中喀喇库孜的丈夫因意外去世,她始终对抗着传统的哈萨克族婚俗——转婚房,不愿嫁给自己的小叔子。后来与哈木扎相遇并相爱,无疑遭到了世俗和部落势力的阻挠。喀喇库孜的小叔子和几个知青半夜的“突袭”和围攻让哈木扎害怕、退缩了,而后喀喇库孜所在部落的干涉彻底阻断了两人的来往。哈木扎告诉喀喇库孜他们俩“是两座山上的树”,“山一样古老的传统”和“草原上的人的眼睛和嘴”成为横亘在两人之间无法跨越的巨大鸿沟。在哈木扎看来,“人都活得不容易,命都是老天爷给的。”将命运起伏归结于天意,其实是人对现实困境无能为力的一种无奈感,同时也是妥协心理机制下选择释然与忘怀的一种倾向。“命运是一匹烈马,没有人能调教得了它。”小说在某种意义上传达出一种宿命感,而这种宿命感恰恰显示了草场牧人的思维方式和观念意识,反映出草原牧人对待生命和生活的态度。

仔细阅读小说《歌到黄昏后》,我们不难发现小说中的女性形象则更多体现出人性中美好的一面。坚毅勇敢、美丽善良、勤劳能干是她们身上共有的品质和特性。作家李健首先在外貌描写上突出了这些女性的明媚柔美,喀喇库孜有着“骆驼一样细长柔美的脖子”,库里沙年轻时“月亮一样漂亮的眼睛”曾经迷倒了斯日木,毕夏提汗“面色红润,比山花还要好看,长长的睫毛忽闪着,清澈的大眼睛是汩汩流淌的山泉”。小说中的毕夏提汗不仅长得美丽,还贤惠能干,她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是一个能盛得下五匹骒马奶子的皮囊”。而“喀喇库孜是一朵长在石缝里的花”,坚韧、美丽而摇曳生姿,在面对恶意围攻时,喀喇库孜表现得异常冷静,拿起匕首勇敢地挡在哈木扎前面。面对来自公婆和舆论的巨大压力,她始终坚守心意,没有委曲求全嫁给自己的小叔子。哈木扎的女儿巴亚什因为丧母早早退学,和父亲一同承担起家庭的责任,即便在怀孕期间还照顾着弟弟马力克,并且在事业上也颇有作为。作家李健从彼此交织的叙事线索中巧妙地完成了对女性形象的塑造和描摹,这些女性丰富的情感、质朴纯真的品质和乐观积极的精神集中展现了人性之美。

悸动情感的细腻表达

悸动的情感和守旧的观念之间的较量让小说男主人公哈木扎陷入矛盾痛苦之中,而实际上这更是个人与群体的博弈,因此哈木扎注定要在这场较量中败下阵来。他无力摆脱传统守旧和世俗眼光的重压,最终决定放下心中沉甸甸的情感。作家李健在小说叙事结构上运用插叙和倒叙的手法,穿插哈木扎的回忆和内心活动,大量意识流的描写真实而充分地揭示出人物挣扎的内心和矛盾的心理。小说以插叙的方式讲述了哈木扎生病住院期间旁边病床一位老头的故事,曾经是军人的老头在生命的尽头孤独一人离去,没有老伴和子女的陪伴,生命的热闹与繁华退去后留下无尽的孤独和荒凉。很多时候,身体的病痛不能成为击垮一个人的武器,而情感缺憾和精神伤痛却能让人失去生存的勇气。老头的死让哈木扎心生畏惧——畏惧孤独地死去,同时迫使他重新直面和审视内心深处割舍不下的情感。小说通过这一情节反映出哈木扎心态的变化,而人的心态变化往往决定情感的抉择和表达方式。

学者姚文放在《文学概论》一书中曾提及,“文学作为审美意识形态,它的基本特点是用形象来反映社会生活。”从毡房到楼房,从辽阔无垠的大草原到相对封闭的钢筋水泥,尤其是日常生活空间的改变,其间不仅仅是草原牧人生产方式和生活惯性的变化,更关涉其心态以及情感与体验的变化。草原牧场上人与自然共存共生,共同构建的“家园”被一种新的结构方式所替代,当哈木扎和与“草原”这一从小就习惯了的生活空间慢慢分开之后,不可避免地会产生一种强烈的失落感,现代城市文明以不可阻挡之势冲击着草原牧民们的日常与生产生活,加之牧民们又必然要追求和享受现代文明的便利,因而小说《歌到黄昏后》呈现了社会变迁之际草原牧人心中所产生的错位与迷惘,小说在曲折波澜的叙述中透露出主人公怅然若失的内在情绪。细读小说,我们可见作家李健在小说中对牧区牧民现代化的讨论并不指向批判一端,而是富有理性色彩的辩证思考。解放思想社会经济和文明发展、尤其是现代社会里的移风易俗让普通人的情感获得了更为自由的表达与呈现,使得哈木扎和喀喇库孜在相隔多年以后也能够打消心中的顾虑而重新走到一起,而且不再受到周围人比较明显的干涉和非议。

不可否认的是,艰难生活中的美好和温存最让人难以忘却,所以哈木扎会不自觉地流露出对草原牧区的眷恋和对故去妻子毕夏提汗的思念之情,也会情不自禁地梳理过往的生活经历。哈木扎和毕夏提汗共同经历过风雨,品尝过艰辛和酸甜苦辣,在同甘共苦的日子里积累了弥足珍贵的情感,这些情感就如同镌刻在时光年轮上那深深浅浅的无数印记,并不因岁月的流逝而渐渐模糊,反而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清晰。小说中的哈木扎和喀喇库孜第一次相逢见面的情景富有浪漫诗意,两颗萌动的心碰撞后产生的悸动搅得相互间心神不宁。哈木扎在喀喇库孜身上看到了已故妻子毕夏提汗的影子,但也清楚地认识到喀喇库孜不是毕夏提汗,他对喀喇库孜的爱是实在的、独一无二的。弗洛姆在《爱的艺术》一书中就谈到,“爱是一种主动性的活动,而不是一种被动性的情感。”喀喇库孜和哈木扎相别多年,可是喀喇库孜一听到哈木扎生病就立马到他身边照顾,将无言的爱意为实际行动。真正的爱情是超越欲望抵达心灵的认同和肯定,哈木扎和喀喇库孜彼此对真挚情感的固守使他们能够蹚过岁月之河,最终打破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心墙而重新走近对方。

如上所述,可见作家李健的中篇小说《歌到黄昏后》通过对幽微人性的深刻洞察刻画出了鲜活生动的人物形象,对女性形象的描写与塑造突出了人性美的诸般特征。小说在平凡的家庭故事叙述中表现了真挚动人的爱情、亲情和友情,情感逻辑蕴含在小说叙事结构与故事脉络之中,整个故事也因情感内核的有力支撑而显得饱满丰富。同时,小说粗粝又细腻的语言表达和牧民富有质感的生命相得益彰,其间对哈萨克族传统习俗的描写为读者勾勒出一幅富有地域色彩的人文风情画卷。作家李健从个人经历与现实体验出发,发掘当代牧民在社会变迁过程中的生活动态和精神变化,描摹出草原哈萨克族牧民真善美的生命形态和心灵图景。

免责声明

我们致力于保护作者版权,注重分享,被刊用文章因无法核实真实出处,未能及时与作者取得联系,或有版权异议的,请联系管理员,我们会立即处理! 部分文章是来自各大过期杂志,内容仅供学习参考,不准确地方联系删除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