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0
10月8日,瑞典文学院将2020年诺贝尔文学奖颁给了美国作家、诗人露易丝·格丽克,以表彰她“精准的诗意语言所营造的朴素之美,让个体的存在获得普遍性”。格丽克长于对人物内心隐微之处的把握,早期作品具有很强的自传性,后来的作品则通过人神对话,导向爱、生命、死亡等人之存在的根本问题。阅读她的诗,会让人震惊于她的疼痛,她有着能把一个貌似微不足道的瞬间转化为一个繁茂的神秘花园的能力。从诗集《阿勒山》和《野鸢尾》开始,格丽克被誉为“必读的诗人”。
●天籁之音,寂静之诗
1943年,格丽克出生在纽约一个移民家庭,犹太裔的父母都敬慕智力上的成就,她母亲进了大学,而她父亲喜欢写诗。他们给了女儿很好的教育。格丽克本该度过一个自由发展天赋的快乐童年,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在她出生前七天,她的姐姐——她父母的第一个孩子不幸夭折了,这个悲剧沉重地打击了整个家庭。这一创伤在此后多年,犹如一片无法驱散的阴云笼罩着她的生活。谈到这位未谋面的姐姐时,她说:“我没有经历她的死亡,我经历的是她的缺席。”这种“幸存者的负疚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是她诗歌创作的一个重要的主题,她曾在一次采访中说:“写作是对轮回——不幸、丧失和痛苦的报复。”
父亲给她讲圣女贞德如何以超乎常人的毅力磨炼自己的心志的故事。这些故事对她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高中时代的她效法圣女贞德的苦行,进行长期严格的节食,最终患上了厌食症,不得不退学接受心理分析治疗。她说:“患上厌食症对我来说是一段重要的经历,饥饿感帮助我控制了贪欲,对于获得一个独立的自我,是大有帮助的。”这段特殊的经历也决定了她以怎样的思维方式去面对自己和整个世界,甚至也决定了她将以什么样的路径去成为诗人,“心理分析教会我思考。它给我一项智力任务,能够将瘫痪——这是自我怀疑的极端形式——转化为洞察力。”
高中退学后,她进入哥伦比亚大学的诗歌班学习。两年后,她遇到了对她的诗歌创作产生了决定性影响的老师——著名诗人斯坦利·库尼茨(在2000年获得“美国桂冠诗人”称号)。在老师的影响下,格丽克的性格发生了很大的转变,从恃才傲物转向谦逊克制。
作家赵松曾评价,“格丽克诗中的那些画面或场景,就像用高速摄像机录下的画面重新剪辑生成的,它们缓慢,异常清晰,也是了无声息的,即使里面的人物会发声也不会改变这本质意义上的无声状态。她有着能把一个貌似微不足道的瞬间转化为一个繁茂的神秘花园的能力,这也是一种能把任何印象化身为茧,然后再让其中的生命体破茧而出羽化成蝶的能力。”在他看来,诗歌就好比是她手中一枚扁圆的石头,被她随手抛向湖面,或是旷野之地,而她拥有的则是之后出现的瞬间无际的寂静。
●“像锥子扎人,扎在心上”
此后,格丽克经历了两次失败的婚姻,可谓命途多舛。初入诗坛时,格丽克被归入“后自白派”,在诗歌史上,有一批类似的作家,被称为“自白派”,对身体的强烈感受和书写,是他们的共同特征。“自白派”的几位重要诗人,最后都以自杀的方式结束了生命,而格丽克超越和克服了这些,成功把这些东西转化为艺术。从诗歌史的意义上来看,她超越了那种宿命。
由于少年时期就受到古代神话的强烈熏陶,格丽克更愿意将自己的独特体验与古代神话融为一体。于是,她的诗歌中大量出现了与希腊神话相关的隐喻。无论是古希腊神话中的人物,还是《圣经》的素材,这些只是她的面具,她根本上写的还是“生、死、爱”。如她在中国的译者柳向阳所言,格丽克的诗“像锥子扎人,扎在心上”。她是一位能让人感受到生命之痛、生存之重的诗人,这大概是她赢得不少读者喜爱的重要原因。
●从尖锐到开阔
在格丽克的诗中,不难发现她对那些我们熟悉的事物一直保持着某种惊奇,像对世界的某种意外感受。这种惊奇感,只有在极深的孤独中才能体会到。从格丽克的生活经历可以看到,她似乎一直活在一種精神的孤独中。于是,格丽克让诗成为自己,成为自己的本性、全部的身心,成为整个灵魂自发的喷涌,这是格丽克诗歌最重要的特征。
2016年,格丽克在中国出版了两本诗集——《月光的合金》和《直到世界反映了灵魂最深层的需要》。责任编辑在接受采访时评价她是“成长型诗人”。从早期的几部诗集来看,在写作领域也有很多能和格丽克媲美的人。但越往后,格丽克越坚实,她综合了美国传统里几个重要的女诗人,完全变成了她自己。这种持续的创作力是惊人的。
格丽克的诗歌创作,总的来说,早期作品中充满了尖锐、激烈和情绪的张力,后期则加入了明亮和温暖的事物,层次也随之丰富起来。在2009年出版的诗集《村居生活》之后,过去诗歌中“个体情绪抓住不放的劲儿”突然被放下,视野变得开阔。“写得很开阔很明亮,就好像我跟这个世界和解了,我跟自己也和解了。句子忽然间变得很长,比较平淡,但你读了之后会觉得这也非常好。”
一个诗人需要完全敞开自己,如惠特曼所言“完全的个性坦白”。但这却不是一个浸透于俗世的自己,而是一个超越个体存在而思考普遍价值的自己。格丽克正是这样一个诗人。
在一次获奖后的采访中,她说,写作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情。有人问她,那为什么还要继续写?格丽克给出了这样的答案:“是的。为什么?当我在做的时候,我觉得我是活着的。我写作是为了发现意义……写作也是一种对环境的报复:厄运、损失、痛苦。如果你从中得到了一些东西,那么你就不会再被这些事情打败。”
格丽克大量的诗,都像从过去时代发出的一束光,却在当下呈现出新的色彩,这光可能是已消逝的文化,也可能是曾经的苦难。格丽克如此做,不是像尼采说的为了使人生变得更轻松,而是让人们对当下的苦难有更真切、更全面的认知。正是从直面苦难的清醒中,希望才能生长。
(一航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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