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1
绿树村边合。村庄像一只鸟巢,被绿树重重叠叠地掩映着,围护着。树是我们的近邻,也是值得信赖的朋友。有的树还长到了院子里,成为我们家庭一员。关上院门,一家人围在一起说话,不想让外人听见。但树例外。
村边的树,是村里人栽的。门前屋后的树,是父亲栽的。而旷野上的树,还有山里的树,则是自生自长的。种子从大树上掉下来,或随一阵大风刮来,或由飞鸟衔来。一粒种子落地,一棵树就扎下了根。
树不像庄稼那般难伺候。我们很少会给一棵树浇水、施肥、治虫,任由它们生长。树像懂事听话的孩子,不需要我们劳心费神。又好像生活尚能自理的父母,从不愿给子女增添麻烦。池塘干涸了,农田开裂了,作物枯萎了,而树安然无恙。父母老了,农活干不动了,又不舍得地荒着,就栽满了树。树悄无声息地生长,长高,长粗,如今蔚然成林。
树不像草,一岁一枯荣。一棵树可以活许多年。当我们还没来这个世界,它们就在门前长着;当我们离开这个世界而去,它们还在那长着。你猜不透它们到底能活多少年。年少时离乡,老大时回家。进村的路找不着了,流经村边的河填平了,许多熟悉的人不见了,记忆中的老房子坍塌了。唯有一些老树还在,它们还在原来的地方站着,仍是当初的模样,甚至连树上的那只鳥巢也在。如果一棵树不是可用之材,长的地方也不碍事,它就可以一直长着,长许多年,百年,甚至千年。长成一座地标,为游子指引家的方向。
树也不像人和动物,可以四方走动,无端消耗了太多力气。它们呆呆地站在一个地方,无论风霜雨雪,无论昼夜晨昏,须臾不离开半步。仿佛在等谁,在守着一个约定。有时强行给它们挪个地方,也死活不肯,宁死不依。我们经常笑话树的固执和痴情,其实我们自己何曾不是一棵树?一样工作干到老,一间屋里住到死,一对夫妻白到头,一座小城度一生。与树何异。
炎炎夏日,我们恨不能脱个精光,男人光着膀子,女人衣薄如翼。树却长满枝叶,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我们坐在树下,抽烟、下棋、聊天、打盹,或沿着林荫道悠闲地漫步、骑行。如今城市发展快,老树全被挖掉,新树来不及长高,赤裸的城市,热得发烫,让人心烦气躁。城里人总是行色匆匆,全因缺少大树庇护的缘故。
冬天,我们全副武装,臃肿而迟缓。树则相反,卸掉绿装,形销骨立。天地空旷而辽远。冬日的阳光毫无阻挡地倾泻下来,温暖又明亮。我并不喜欢那些终年常绿的树,一层不变的样子,让日子单调,让季节模糊,让审美疲倦。也让冬天更冷。落叶是时光的闹钟,唤醒贪睡的我们,春已走,秋已来;落叶也是岁月的路标,指引迷途的我们,走过夏,走进冬。
树一辈子不说话,生性木讷,天生哑子。树像皈依佛门的弟子,心无杂念,一心向佛,专注生长。沙漠里有一种叫胡杨的树,三千年不死,死后三千年不倒,倒后三千年不朽。它是所有树的榜样,也是我们人类孜孜以求的境界。
今生愿做一棵树。长一段结实粗壮的树干,挺立在天地间,矗立在庙堂前,横架在屋脊上。像胡杨,不死、不倒、不朽。
我们致力于保护作者版权,注重分享,被刊用文章因无法核实真实出处,未能及时与作者取得联系,或有版权异议的,请联系管理员,我们会立即处理! 部分文章是来自各大过期杂志,内容仅供学习参考,不准确地方联系删除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