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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长的等待

时间:2024-05-21

毛新萍

“背井离乡”这个词或许在一个家族里是有传承的,往往长辈有过此经历的家族里,好像更容易出现远走他乡的青年后生,乡愁的确是一个美好无比的词,它让一切的离开变得诗意。

一直以来,我特别想知道父亲的出生地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祖父曾经一次一次给我讲起那些神奇的故事,有野狼月黑风高之夜出没,有霍去病和酒香经久不散,有秦腔婉转十里八乡,有几进几出的大院子花开花落,那是长在祖父记忆里面的故乡。而鲜衣怒马的父亲在离离原上,折陌上花、唱阳关三叠,与伙伴们骑沙枣树枝从一条街掠过,惊起狗叫鸡鸣,惊起骂声阵阵,私塾堂,严谨的先生嘴角翘起羊角胡,背起手拿着戒尺从怯怯的眼神和稚嫩的口中试图找到错误,多是一无所获的失望,资质聪慧的父亲终是祖父口中的天才少年,赋诗抚琴、文章锦绣。这样的地方无异让我魂牵梦萦。

我喜欢的作家张爱玲说过:生与死的别离都是大事,不由我们支配的,比起外界的力量,我们人是多么小多么小。她有洞察世事的禀赋,可以放之四海而皆准。或是天意或是命运,终是祖父带着一大家人别离了故土,终是不舍,终是难舍,终是不得已,终是千般不情万般不愿,终是离开了,一离开便是经世,便是百年。

在他人的故乡开始了艰难的生计,带着固化在血液里面的家教生根发芽,开枝散叶。于是我的家乡就是父亲的异乡,儿时的我坐在父亲骑的高头大马上,一再追问父亲小时候的往事,而在父亲的口中,同样的蓝天却也是别样的蓝,同样的河流却也是别样的清,一样的是梦里花落知多少,是流在我们血液里面的文字和故事。

或许是应验了传承的咒语。终于,我在父亲背井离乡的年纪重蹈覆辙。从此地到彼地,从青春年少到沉沉中年,打江南走过,在江城驻足,落脚皇城根下,风雨兼程,岁月荏苒,如浪子如流云。可是我始终想起父亲的出生地,我真正意义上的故乡。终于有机会了,选择在了夏末秋初的季节,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距离故乡最近的土地,当我真实确凿地站在那里的时候,定格在我十五岁记忆里的那个年青英俊的父亲好像就在我的身边,跟我娓娓说起二泉映月和梁祝化蝶,说起花儿与少年,說起童话里的公主和王子,说起一千零一夜…… 就在那一刻,细细密密的疼痛从记忆深处爆发,蜿蜿蜒蜒地攀上了我脆弱的心头,那些我一直都回避的往事,甚至刻意忽略过的画面都那样真实地浮现在我眼前,使我热泪盈眶。

这等待太久了,太悠长了,站在呼啸奔腾的黄河岸边,想着因世事变迁而背井离乡的父亲,若是一直在他出生的地方或许不会遭遇那些变故,或许成了教师或者官员,有他的孩子有他的欢愉,抚琴书法,狂草风骨,酒过三巡,吟诗作画,至少他可以一直一直活着,可以看到我成了青年到了中年甚至老年,看到我无论轻狂还是宁静,无论得意还是落魂,无论灿烂或是暗淡,不缺失任何片断和记忆,让我有那样温馨的画面与父亲挽臂在此刻,而现在,这只是我一个人的想象,让我生疼的想象。

黄河岸呀,阴山旁,英雄骑马壮,骑马荣归故乡。

而我呢,在这悠长岁月里,等待这么久才来到故土,究竟是逃避还是恐惧,是迷茫还是希冀,是期待还是幻想,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我想起女儿上小学时一篇作文的结尾:天黑了,小老虎就跟着妈妈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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