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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人迹罕至的地方开始(组诗)

时间:2024-05-21

金祥

从人迹罕至的地方开始

从一个人的炉火开始

从消失的村口开始

从男人和女人开始

从造物运动开始

从三生万物开始

从学费、税单、合约

连同无章一起

从高卧、经行、多茬……

可谓八面玲珑

从剩余的冷暖开始

从一群麻雀的告别仪式开始

还有讣告上的“走好”

从循环往复中开始

从人迹罕至的地方开始

有南方野蛮生长

这个秋天更黑了

谁把世界安放在乌云之间?

一杯清水,穿过浊流的拦截

倾倒了下来,有故事的人

必须接受自己的黑白

你走之后,天更黑了

当我看不到星星时

我打问了一只寒鸦的去向

无须问我心中是否有深渊

你照照自己的心

看看还有几分黑,有几分白

越来越小

山上的夕阳越来越小了

院内那颗常青树越来越小了

美人迟暮的心越来越小了

我站在葬礼上哭泣,声音越来越小了

不敢轻易地喊出你的名字

爱让我吃尽了苦头

现在,连远方的坟头也越来越小了

覆水难收

在水中,如有寂静到来

就不断将天空触碰

收获者的失落

失落者的收获

在平静的江面上

留下空缺

今夜显得落寞

你看月亮的余晖

早已晒成灰烬

我们需要的

需要一点灵光

花猫客串老虎的镜头

不是为了别人看到

有只猫已进入角色

一会儿是老虎

需要多爱一个人

除非我是猫

当我懂得了沉默

混同于老虎对花猫

无以言说的爱恋

绿皮火车

往北方的路上

我搭乘了一辆绿皮火车

穿着新鲜的衣服,他只能

漫不经心

漫不经心地奔跑

睡吧,一觉醒来

一些人离去

另一些人终究也要离去

去江南的乡下

或者去故乡的海滨

显然他也像坐车的人一样苍老

就在刚才,一辆“和谐号”

飞奔而过,他的喊声

还没

来得及

出口

骨骼里已灌满了钢铁的嘎嘎声

生活

现在写下生活这个词

还为时尚早。昨夜

一场大暴雨,又下了三场小雨

大雨凶猛,小雨温润

我所能描述的,是你也看見的

我说不出的,是你不理解的

我知道的,也仅此而已

那鸟,为什么立于高压线上

从此,再无了闪电

我经历的

我喜欢流利地表述一句话

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

只短短一瞬

舌苔上的蒿草又长高了

流利的事物依旧流利

我已经不再问自己

从童年到暮年

骨子里深陷一只受限于恐语的

软体动物

水井

我曾惊叹这样的智慧

离一口井和一碗水,这么近

离它们之间隔绝的东西,这么近

离一条黑色的绳子,这么近

被吃力地拉紧:重新丢回过去

离从头到来,这么近

离阴晴圆缺,这么近

离精致的缺口,这么近

来不及下沉,也来不及

像它一样,立于虚无之地

离无限的热爱,这么近

离悲苦的人,这么近

多么危险的近呀

仿佛它正和多年后的我深度重合

图书馆

三峡大学原址,图书馆

一本书,泛黄,古旧

始终张开怀抱,拒绝虚伪

比如赤裸与深藏,白昼与黑夜

都隐去粗粝的波纹

常因被归之某类而沮丧

请勿打扰吧

因为无法选择命运

众多的形体中

施予者不停地剔着人世

你把自己当成直线交装机

如最初成型的彻骨之痛

高尚的诗意

整个下午,我沉迷于生硬的造句

那些悲苦的,未知的

难以启齿的,无处安放的

对准自己的,不愿多说什么的

叫天天不应的,叫地地不灵的

从这俗世,一一补充完整

我要让别人知道

只有胡言乱语,才配得上

这高尚的诗意

不爱的事物

我不爱提拉米苏,不爱马卡龙

不爱悬浮的列车,不爱垂直的闪电

我不爱云深街,不爱三环路口

不爱南面的竹林,背后的河流

我不爱二亩七分良田

我爱小下里,悄然无声,一群

低低的,山口的小村落

多么像一群带方言的人

不行,我要抛弃我的倒叙,抛弃

胆小如鼠的心。把不爱说响一点

说得声嘶力竭。说得感天动地

说得只有我一人听见

麦田

碗里的五谷杂粮让它回到了

安身立命的,异乡的身体

所以,它一出生

知道如何拔节,长势旺盛

众多的称谓当中

多少稗子是孪生兄弟

多少稻谷是鱼龙混杂

此刻得到了一种波浪的纠正

习惯性爱憎分明,找到

批发市场、生活超市、邮局

找到闲散、衰老或镰刀

或者枝上的黄雀

或者另一个心爱的人

它如此谦卑而赤诚

远远不止这些

找到了我,做它的食客

当生活有了咀嚼的痕迹

我承认,此刻得到波浪一样的快感

我崇拜的和不崇拜的

我很崇拜的,不崇拜的

可以亲手制造爱情,更接近柴米油盐

可以再次布下圈套,更接近佛下的蒲团

可以闲谈家国诸事,更接近人间倒影

和它暮年的孤独冰冷、穷苦潦倒

可以允许忘记自己,更接近自己是谁

看吧,现在所有人都知道

我背后有一个高高在上的诗人

苹果熟了

为什么非要牙床松弛

才饱含泪水,亲如姐妹

为什么非要等灵魂沉寂了

更接近柴米油盐

为什么非要以飞蛾的姿势坠落

然后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为什么非要低到尘埃里

脸颊上走出许多老年斑

我张开嘴巴。“嗯”了一句

生怕泄露了约会的秘密

半首诗

在我的桌面文档里

一首诗,一直没有完成

写的是我父亲的儿子

混出了城里人的模样

此刻,必须含有恻隐之心

我在中间做了一个梦

不知道父亲是谁

儿子又是谁

蜗居者

在乡下,我有幸见到一只蜗牛

背负着硕大的包裹,把小路走到了尽头

把夕阳送下了山,把自己送入了空门

世界终将趋于平静。唯一的例外

我去拜访它的那天,安全来自体内

使我越来越愧于走成蜗居的人

安静的时候

安静的时候,抑或

扣问内心深处,一个无法拆解的我

谈不上美与恶,亦没有空的感觉

每一种敬畏都有它的流向

在默默的對视中

我不敢写下一个“安”

生怕真理一旦出现

“静”就不属于这个人类

事实

整整二十多年,我都在删除母亲死去的事实

就像小时候,母亲说她删除了祖母的模样

现在,我删除了二十多年的鸡毛蒜皮

删除了无边无际的,苦厄的,记忆和伤痛

我终于能像陌生人那样谈起母亲

我害怕突然陌生,又熟悉

以至于我无法辨别,到底是母亲,还是自己

我不知道,在我心里慢慢消失的二十多年里

母亲是怎样地,倾其一生,遗忘人间

冬至日

凌晨。在一堆书里观雪

我试过每页的温度

皆为大寒。冰凌在窗棂上

一个劲地开放出玫瑰

我站在一张白纸上

写出了多么温柔的句子

被冻成锋利的意象

或是尘土,或是飞扬

看得见的部分是雪

看不见的是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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