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1
湖南 梁 波(侗族)
雨滴(外一组)
湖南 梁 波(侗族)
毛毛细雨,发泡着长大,日里夜里都不消停,让我成了一粒不大不小的雨滴。
雨棚嘀嗒的响声,比拼出加速的心跳。
昏天黑地,四处冲撞,砰然落地的那一刻,砸碎了六月。银子般的月光,丢失后就不再捡到。
我通身混浊,周边的灯光明来暗去,闪动肥皂泡上迷幻的色彩。找不到湖泊,摸不准江堤,一时漫无目标横冲直撞,一时急得团团打转成为漩涡。立交桥客串成漏气的救生圈,打捞着半截楼房,承载着重过千斤的眼光。
喑哑了的鸟鸣,三天三夜忘记了喊我醒来。梦中摇摇欲坠的老屋外,母亲那根长长的背带,已经被滑坡切断。早熟的杨梅树,摇落纷纷而下的眼泪。
匆匆赶路的河流,搭载不下这些疯长的雨滴。天又近又远,何日水面漂来脚盆大的太阳,吃力地把我渡上岸边。
桃花源
洞门大开。一部天书,不知道从何处读起。
老家的木屋,屋后的瓜棚;清澈的溪流,流动的水碾;稀散的农田,田埂上的老牛——熟悉的符号,绘出久违的田园风光。
桃花刚刚开过,草叶上的花瓣恍若藕断丝连的恋情。绝壁四合,四面青山环抱,春风吹来,小村的颜面依旧泛出桃红。
世界很大,世外的桃源不大,塞满了悠然的晨昏与暮晚,不枉费时间与空间的硬度。没有车来车往,只见刀耕火种之后有序排列的包谷和稻穗。
依稀的竹影如筛,岁月的瓜藤上晃荡着长长的漫想。溪水清清,渔人不知踪迹,游人却接踵而至。
洞门大开,装得下世上各地的桃花源。包括心中的桃花源,心中的酉阳。
伏羲洞
循着渔人没有到过的水流,伏羲洞在高处望着我们,壁立的脸孔透着三分和蔼,三分深邃。
洞里本无日月,也无所谓光阴,一些世人不知的生物,旁若无人地传递着稀奇古怪的言语。石笙如草木,钟乳如花果,在恒心和毅力的光合作用下中生长,哪怕一天犹如一万年。山水才不同于山水,田园才迥异于田园。
远古的化石,先民的骨骼。元明清的余烬,渝黔湘的口音。啸聚山林的刀枪,一度在这里带血收藏。
游道上下起伏,阴河依旧按自己的水平流过。巨石横陈,见证一次天崩地裂的强震,或是不动声色的溶蚀?仙人手、仙人脚,露出了造物主们怪诞的手法。
长长的隧道,连接不同的空间和时间,诠注出生命元素的维度。
龙潭古镇
是两孔龙眼之水,滋补了湄舒河,丰腴了酉水河。蜀山流水,才能从武陵山里挤出一条水路,传诵巴山夜雨的风流。
无需早晚变幻的潮汐,自有不请自到的山洪。缺少雨水的包谷地边,三省边地的商贾旅人,让山货、洋货倾吐远行的经历,任店铺、馆舍温情脉脉地依偎,经年累月把一个小镇拉扯大来。
才有万寿宫里的辰河高腔余音绕梁,才有田汉丁玲们的桐油灯彻夜不熄。青石板展开工整的楷书,从一千七百年前娓娓道来——
大火的劫难,兵匪的进退;抗日的基地,饥民的哭喊;会馆的乡音,大院的嬉闹;山人的烟丝,洋布的马褂。
龙潭不是虎穴,但在赵家院中,有虎子破巢而出。
就着这个码头,请抛出一根缆绳,系住我这个远方的旅人,系住我漂泊无所的心。
河湾村
对面是水上的山寨,木屋在水边越叠越多、越叠越高。屋脊的白边规则地勾勒,水汽挂上飞翘的檐角,如土家女孩的纱巾,娇羞地不舍拿开。
我浸泡在山寨的水泊,进门的台阶是天然的码头,装卸不完丰足的日子。水在木栏下,水在手心里,太多的欢笑,差一点把自家的渡船压沉。
摆手堂欢歌笑语一圈圈扩散,清亮的高山木叶和酉水号子,只能在室外艳羡着飘扬。
对面岛上的芦花,摇动无数手的旗语:似乎一些在召唤,一些又低垂着刻意掩饰。船头的姑娘拖动一江水波,拖走马赛克下的不便言语的心思。
温一壶包谷酒,水中的鱼儿游近筷尖,火塘的香味落进水中。主城口音的智者和仁者,一拨拨甩开了外套。
我在山水间进出,在山水里徘徊,在山水中默念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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