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松间照

白帆

我总想画一幅《明月松间照》的国画，又总没有动笔。不仅仅因为忙，而是总感觉画的尺幅有限，难以尽述心中那番美妙的意境，最后还是决定把它写下来，读者可根据文字的描述去任意展开想象，也许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那是十年前中秋的一个夜晚，我独自来到雨亭公园赏月。那时的公园刚刚开发建设，人文的痕迹很少，倒有些近乎于自然的状态。

我沿着甬道信步向东走去。此时，一轮明月高悬于天庭，如水的清辉洒满大地，像铺了一层薄薄的清霜。而四周的树木、亭台、房屋都处于一片朦胧之中，似有似无，模糊幽暗，仿佛一幅梦幻般的水墨丹青。

公园里很静，偶而走过一对恋人，也是相携而行，脚步轻轻，细语喃喃。

眼前出现一片幽深的树林，周围有氤氲之气，像一个童话。我知道，那是一片挺拔的松林，树干能有碗口粗，枝繁叶茂，蓬勃向上。记得在城里上学时，我就常到这片松林里读书、下棋，与朋友谈天说地。可是夜晚却很少来，尤其在这美好的月夜，我还是第一次造访。

临近松林，我放慢了脚步，生怕惊醒那一帘幽梦。一阵轻风拂过，枝叶摇摆，簌簌有声，我嗅到了一阵沁脾的松香。微闭双目，眼前呈现出大兴安岭那莽莽绿色，浑身为之一颤，精神为之一爽。睁开眼睛，但见月下的松林一片静谧，月光涂在每棵树干上，显出立体的轮廓。而朦胧的枝叶被一片薄薄的轻纱裹住，缠绵幽美，若梦若真。

我轻轻地走进松林，脚下踩着松软的落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惬意。这时，再看那明月，与在外面看就显然不同了。透过枝叶扶疏的空间向外望去，那月显得更加明亮、皎洁、透明、晶莹，仿佛离你很近，就在林外；甚至那浅浅的斑影也看得真切，一如恋人脸上星点的雀斑。而月的清辉犹如一道道光芒，穿过林间的薄雾射来，明艳如柱，极具穿透力，好像一下就能照彻你的内心。

蓦然，月下的松林里，出现一个袅娜的白色倩影。彼此凝眸片刻，我们都认出了对方。原来是我们邻居在外上大学的女孩，我们同在花园后面住。

“你怎么来了？”

“在屋里呆不住，出来赏赏月。”

“噢，你在松林里赏过月吗？”

“没有。我读过王维的‘明月松间照’，我想那意境一定很美吧？”

“是的，你回头从这儿往外看。”

“呵……”她似乎惊呆了。只见幽深的松林外面，那轮皎月在黝黑的树影映衬下，显得格外明亮，亮得耀眼，亮得灿然，像一面圆圆的神镜，更像少女皎洁而明媚的笑脸。而月的周围，是深蓝而宁静的夜空，有几缕洁白的云絮在月旁缓缓飘过，我想，那该是嫦娥寂寞的广袖吧。

“真美！”女孩轻轻地对我说，“怎么以前就没发现？”

“是啊，有许多美好的事物其实就在我们身边，只是缺少发现而匆匆错过。就像这松林之月的美景，又有多少人能发现和欣赏得到呢？”

她点了点头，并轻声吟咏起王维的《山居秋瞑》来：“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十年过去了，如今的雨亭公园经过十年建设面貌一新，亭台楼阁，曲径回廊，湖光山色，花圃草坪，以及现代化的游乐场随处可见。但人们没有忘记那片郁郁葱葱的松林，冬季一过，松林里就会传出悦耳的鸟鸣，接着便会出现阅读、舞剑、习武、散步的身影。

而那明月松间照的美境，是否还会有人来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