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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苏轼

时间:2024-05-21

路军

“牵牛与葵蓼,采摘入诗卷”,公务之余,苏轼喜欢去庭院、山野……草木给予了他心灵的抚慰与思想的升华,他笔下的众多草木是他的人格化身。

芦笋情

苏轼与芦笋的情感不一般。

一首脍炙人口的诗歌至今暖意盈怀: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这是1085年春天,美食家苏轼从靖江南返,他喜欢万物勃发的春天,春风飘来,芦笋发芽,河豚浮游水面,尽情呼吸新鲜的气息,生命如此张扬,芦芽配河豚,边赏春边口福之享,岂不乐哉!

看资料,得知苏东坡一而再再而三喜欢的芦笋实为芦苇的嫩芽,似竹笋,可食,非今天所指的芦笋。后者是舶来品,名为石刁柏嫩茎,世居地中海、小亚细亚一代,清代才传至我国。真不可想象,若石刁柏早在宋代传入,烹饪大咖苏轼大约会写出更多生活气息浓郁、令人垂涎欲滴浮想联翩的诗句来。只是那时陆上丝绸之路已经断绝,石刁柏的迁徙脚步走得缓慢而沉重。

苏轼承继了一些唐代诗人喜欢烹芦笋的传统。唐诗人郑谷有诗:人间疏散更无人,浪兀孤舟酒兀身。芦笋鲈鱼抛不得,五陵珍重五湖春。

郑谷喜欢闲适优雅的生活,芦笋鲈鱼美酒,哪一样也离不开,点缀了他舒适安然的生活情趣,有时以芦笋入诗,雅集唱和。他还有一首诗写芦笋的。其中有“闲烹芦笋炊菰米,会向源乡作醉翁”,即使困顿他乡,若遇芦笋、菰米,再简单不过,也洒脱不羁,视为美味。枚枚芦笋暖了乡愁。

唐朝诗人这样的生活情趣,北宋的苏轼也有所追慕吧?

江南之地,多湖沼,宜芦苇丛生。初春,和煦轻盈的春姑娘唤醒万物,芦苇钻出嫩芽,采撷佐食,清淡之味悠长又悠长。

早在1076年,他的表兄文与可从陕地洋州寄来诗作,苏轼细读后和诗三十首,其中有写芦笋的:溶溶晴港漾春晖,芦笋生时柳絮飞。还有江南风物否?桃花流水鮆鱼肥。

《南山经》记载:鮆鱼,狭薄而长,头大者尺余,太湖中今饶。现在俗称刀鱼。这么鲜美异常的鱼配上芦笋,滋味不错。苏轼不忘介绍给文与可。回溯历史时光,苏轼其时境遇也不怎么太好,因与王安石有保留意见,自请去当杭州通判。写这首诗时苏轼正在密州为官,江南风物再好,芦笋味道多么清香,亦不过是遮掩内心深处失落的外壳而已。

人生难免遇到挫折坎坷,如何?苏轼这一点上处理得游刃有余。他“以济物之心,应不计劳逸”,既然为官,就应该关心民瘼,身体力行。他疏浚河道,兴修水利,祈雨赈灾。短暂的时光书写一颗为民的赤诚之心。

密州河湖纵横,沉寂一冬的芦苇不惧风寒,吐芽染绿,柳絮飘飞,顽强的草木以年年岁岁的生命成长装饰自然。苏轼寄情草木,放游自然,绿色可以抚慰他的起伏不定的心灵。草木之心包容豁达,他深得其妙。一丛丛芦笋既带给他烹调的快乐,也带给他生命的启示。

更早一些,苏轼做凤翔府签判时,已给予芦笋格外的关注:芦笋初似竹,稍开叶如蒲。方春节抱甲,渐老根生须。不爱当夏绿,爱此及秋枯。黄叶倒风雨,白花摇江湖。

芦笋与竹子风骨相似,但引起苏轼与众不同观感的是绿笋即使遭遇到了风雨,叶子枯黄,生命不老,片片白花风中飘摇,当来年春风又绿,芦笋照样亭亭生长。

瓜未老

苏辙在《追和陶渊明诗引》曾评价苏轼说:“葺茅竹而居之,日啖薯芋,而华屋玉食之念不存于胸中。”知其兄莫如弟,苏轼对于饮食没有过高要求,一个人物质上想得太多,总会禁锢自己的思想飞翔。

凤翔府的秋天,公务之外,苏轼不想错过秋游,只是良辰美景奈何天,此刻风萧苦人,内心不爽,在徘徊不定的心绪里,院子里成熟的秋丝瓜带给他繁复浓郁的情愫,令他心弦拨动。

苏轼不会忘记杜甫写的诗歌《解闷》吧:一辞故国十经秋,每见秋瓜忆故丘。今日南湖采薇蕨,何人为觅郑瓜州。一枚秋丝瓜与游子心心相系。离乡日久,异乡的秋瓜怎抵得消浓浓的乡愁呢?

此时的苏轼离开眉山已五年多,这期间多少悲欢离合,母亲不到五十就离世,弟弟子由与他天各一方难以见面,而他自己从汴京至陕地凤翔,初游宦海,时常奔走各地,体察民情,目睹了多少人世间的沧桑。心有鸿鹄志,只是小小的判官的人生舞台太狭窄了。苏轼嗟叹不已。

再一次凝视园中的秋瓜秧,薄霜风蚀,一些凌乱的茎叶枯干。自己像不像这老秋瓜呢?老成持重的苏轼心思宛如秋云惆怅。

不得不说,秋瓜早已与苏轼结缘。当年他的眉山老家有菜园。元祐八年他曾梦中忆起:梦归谷行宅,遍历蔬圃中。苏轼出生于一个历代农耕之家,他出生的时候,家中还有几十亩地,自然少不了种些瓜果菜蔬,如木瓜、黄瓜、丝瓜等等,点缀匆匆时光的生活色彩与口福滋味。

在他以后的生命历程里,瓜的身影不时浮现。

1071年,苏轼在杭州通判这个位置上带领百姓疏浚六井,忙得不亦乐乎。第二年,淤积日久的水井重现澄澈之水,解决了百姓生活之忧。1073年夏,积劳成疾后稍缓的苏轼去一座寺院静养。路途上,他写了一首诗:紫李黄瓜村路香,乌纱白葛道衣凉。闭门野寺松阴转,欹枕风轩客梦长。因病得闲殊不恶,安心是药更无方。道人不惜阶前水,借与匏樽自在尝。

诗人几眼便看见了村路边几棵李子树悬紫色果实,谁家菜园长着水灵灵的黄瓜……多么亲切熟悉的乡村图画。幽静安闲自在的天地适合树下漫步,疏懒休憩,梦里早已回到远在天边近在咫尺的眉山故里。一向钟爱草木的苏轼,喜欢这样无拘无束无尘无染的生活。天下谁能像他这样在行走尘世与自然间而徜徉自得呢?

1078年,苏轼任徐州太守时,春旱突袭,田地里的谷粟、瓜菜等等蔫了精神,农民的额头如起伏不定的波澜,蹙眉伤感。河流枯萎,苏轼即率众人去城东二十里的虎头潭祈雨,或许,上苍感念于苏轼关心民瘼的赤诚之心,祈雨不久,天空即挥洒起如丝如棉的细雨,嗷嗷待哺的田禾、刚刚冒出的黄瓜妞,沐浴蒙蒙细雨而长了精神。草木春天,因苏轼怜悯万千生灵而暖意萦怀。

苏轼心系草木,他的心更紧紧系着黎民百姓。春雨知时节,草木快乐成长。枣树米粒一样的小花繁密攒集,一阵风飘来,有些调皮的花粒禁不住树下谁家漂亮衣巾的诱惑,细雨一样簌簌飘落。远处的村子里,缫蚕丝的纺车如成群结队的鸟一起和鸣。雨水滋润,黄瓜熟了。苏轼再一次去往虎头潭拜谢上苍的途中,见到了“半依古柳卖黄瓜”的情景。他做了一件利民的好事。雨顺农勤,诗人内心无比欣喜。他喜欢走到草根中间,为民出力。

正当苏轼在徐州小有成就的时候,1079年三月,苏轼将调入湖州。早在杭州做通判时,鱼米之乡的湖州令他心驰神往,一次,好友邀请他去湖州做客,苏轼还未到湖州,已在脑海里简墨勾勒一幅画:“湖中桔林新著霜,溪上苕花正浮雪。”清寒难阻桔林、苕花的顽强生命力。当然,湖州还有美食使人垂涎。此刻的木瓜不畏清寒,已熟透了,红似面颊。陶弘景曾赞曰:彼人以为良果。苏轼很喜欢形似小西瓜而质地木实的木瓜。宴会上木瓜的芳香,与文士孙觉等的雅集,苏轼这一次的行旅轻松愉快。他没有想到,几年后,他赴任到了湖州,继续享受雅致精细的生活。吃不够的木瓜,品不尽的湖州。

只是命运的线条时有繁乱,六月开始,一连串的诬告接踵而至。遭人陷害的苏轼在八月十八日投入乌台,生与死的煎熬撕裂人心,苏轼内心时而如跌宕起伏的海涛,时而如山泉孤鸣,前途未卜,日子难堪。还好,窗外丛竹劲拔不折,儿子苏过每日送来瓜果菜蔬。

1079年十二月二十九,苏轼外放黄州,如一只南飞的大雁,去一个陌生的天地栖息。去那儿的半途,苏轼内心既沉重又轻松,既彷徨又期待,既凄怆又淡然处之,诗心跃动,他赋诗一首:何处觅新秋,萧然北台上。秋来未云几,风日已清亮。云间耸孤翠,林表浮远涨。新枣渐堪剥,晚瓜犹可饷。西风送落日,万窍含悽怆。念当急行乐,白发不汝放。

心境颓然,饥肠辘辘之时,见到了路边田园遗弃的丝瓜渐老,无人问津,苏轼取来烹食,内心融融,驱走了沉疴内心深处的几许不快与疲惫。

瓜再老,也一样给予自己不同人生境遇的滋味与哲思。人生之暖有时候真比不过食瓜。

菊如我

在苏轼写过的诗歌意象里,菊很特殊。

刘禹锡曾说,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一提隐逸者中闻名天下者,非陶渊明不属也。菊花是陶渊明的人格化身。至宋,崇尚陶渊明的苏轼也如菊。

苏轼总能寻找到一个适宜的契机,将自己的现实处境与人生思绪很好地与菊融合。菊是他思想的代言人。婉曲也好,直言也罢。

苏轼的目光已翻越冰雪风寒,嗅到了春天的气息,那山涧里依然野菊花开。草木的生命短暂而恒久。苏轼吟咏道:楚客方多感,秋风咏江篱。落英不满掬,何以慰朝饥。

苏轼爱菊由来日久。这草木之心源于家乡眉山繁盛草木的滋养与浸润,源于他早年在庄子文章里的思想飞翔,源于他坚韧的生命个性与淡然自若的心境。苏轼曾评价《庄子》一书,吾昔有见于中,口未能言。今见是书,得吾心矣!心灵的契合,不仅仅显现读书之妙,更看出苏轼从精神层面与庄子思想的深度融合。跳出古人书写的天地,他希望自己亦如菊花。

1080年的正月,苏轼南行黄州途中,天色不太好,至蔡州,纷纷扬扬的雪花漫天飞舞,天地洁白。目光穿过簌簌而落的雪,无意中,他见到了路畔迎雪而立的菊花。冬的脚步匆匆,秋菊花褪尽盛装,正经历一次时光的沉默与憧憬的蓄积。苏轼仿佛看到冬雪的身后,春天的脚步紧紧追赶,最初的微弱力量穿透土壤,给予寸许的根脉以勃勃生机,这束束菊花不久将萌生绿意,期待在某一个时候,长出嫩叶,直到秋天,再来一次生命的绽放。

所有的过往都将成为明天的背景。去黄州,那是他将以真心书写的另一幅图画。正如菊花,花开正旺遭遇风雪苦寒,怎么能再一次的饱满生命表达呢?

人生之路曲曲折折,关键是遇到了困难,得想办法度过去。心绪不宁,寝食难安不过为暂时的烦扰,苏轼总有办法平复,并淡然处之。窍门之一,你的目光多看一看花木,多一多思想的释放,多一次真实的现实历练。

菊,可爱者众多,于苏轼而言,总能勾起特别的人生况味。他有一句话道出了真谛:人徒知其接花艺果之勤,而不知其所种者德也。赏菊之人,一样在敦品励德,一样在淡泊明志。

即使远在惠州,他对小园圃中的小甘菊情有独钟。越秀山春天开始寒意料峭,山岭秋天晚霜至,甘菊不惧,花色正好。长松荫蔽,众草繁复,甘菊一枝独秀,卓拔不群。不料,刚才还晨光熹微,忽而秋雨淋漓,有的甘菊摧折倒下,秋风卷地,飘然而飞的菊叶好像蝴蝶,“生死何足道”。

苏轼想起了公元819年潮州赴任的韩愈,他抛弃忧郁与不快,掩埋创痛,修堤凿渠,造福乡民。他拿出自己的俸禄做本金收取盈余解决潮州乡学的学生们的吃饭问题,育士子之心感动百姓。岭南大地,儒风飘荡。

想起这些,苏轼感慨道:颇讶昌黎翁,恨尔生不早。

陶水旺就是被那个畜生蹬到水里的人。怪不得,那天晚上的木排老是晃晃悠悠的,他一直没离开啊。表姐脑子一下子空了,碗落在锅里,咚的一声,摔成了两瓣。

时空不能倒转,苏轼遗憾归遗憾,他在惠州做得不输他所敬慕的韩愈。他修桥筑堤,传播插秧技术,建造水碓水磨,以诗文与文士唱和雅集,文风散逸。

他像那甘菊,在岭南的天地间迎霜而立。

梨花暖

1073年的春天,江南杭州西湖杨柳依依,湖水怡情,苏轼开始巡游各县。他梦里念念难忘的是一湖春水之畔的游赏。

公务一结束,苏轼放飞心灵于湖山秀色中。他喜欢去山村与好友小酌赋诗,雅兴酣畅。江南米酒滋味长,小村依湖,树树梨花如漫天雪舞,袅袅幽幽的花香在夜色氤氲中沁人心脾。尘世的纷扰好像都被这繁花淡水隔绝了。

几杯米酒、枚枚洁白的梨花暖了离家万里的乡思,暖了异乡当故乡的梦。梨花村像不像眉山的故乡呢?回到那个迷人的夜晚,苏轼与友人漫步西湖畔,梨花瓣已模模糊糊不可见,白天的蝶飞蜂舞已安谧沉静,只有这梨花不管夜色深沉,依然飘着清香,这样的节奏散发一种淡然自若的韵味。

谁不流连于此呢?孤山的曲折道路上,苏轼与几位朋友各自沉醉春风暖,梨花香飘的夜色,诗情萌发,要么驻足低语沉吟,要么歌咏抒怀,佳句频出。这样的梨花季节多么短暂,苏轼一回身,朋友们走走散了,不见踪影。

他的那些美句说与谁听?或许,梨花此刻是他的最妙知音吧!

转眼到了1076年,苏轼离开密州去徐州,正值梨花入眼四月天,河畔路边,婀娜多姿的柳树飞絮飘飘,满城随处可见繁花盛装,其中触动苏轼心弦的是如雪一样纯洁淡雅的梨花。

苏轼想起了一个人,此刻,他已经接替了自己密州知州的职位,是在埋头处理公务,还是空暇光景,流连于春意浓浓的满眼风光里?密州带给苏轼难以割舍的情怀,他曾发出“以济物为心,应不计劳逸”的心志,并事必躬亲:寻水筑井,治蝗祈雨,在密州,他留给人世间最美好的祝愿“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洒脱而浪漫。他回味着“左牵黄,右擎苍,千骑卷平冈”的豪迈壮阔。西北边塞,弓如满月,射穿天狼星。

他喜欢把一个陌生的地方变成自己精神思想的栖息地并一一难舍。

隔窗望着庭院外东边栏杆上雪一样的梨花,他诗情蓬勃,遂铺开竹纸,书道: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这是他写给孔密州的诗歌。孔密州,是孔子后人,论才华也颇丰。苏轼面对突然的变故,最初无疑像一湖池水落入几枚石子,波痕荡漾。

此刻,一树树纯洁高雅的梨花打开心扉,苏轼想得很深很远,荀子的文字再一次跃入眼目:“故人心譬如槃水,正错而勿动,则湛浊在下,而清明在上,则足以见须眉而察理矣。”(《荀子·解蔽》),人的内心常常会被一些灰尘蒙蔽,需要扪心自省。他的心清澈明朗起来,如飘雪一般的梨花。

不管梨花开在何时何地,心思缥缈的苏轼总能点染出理趣别致的情致。

当寒食节来到的夜晚,诗人目光再一次聚焦夜色疏朗的梨花。

“漏声透入碧窗纱,人静鞦韆影半斜。沉麝不烧金鸭冷,淡云笼月照梨花。”

人生滋味浅淡如云,影在他的心里,是月影朦胧,一树梨花皆是我,我是梨花一片月。

竹即我,我即竹

苏轼眼中除了对菜蔬的钟爱,还喜欢修竹。

苏轼偏爱竹子,其诗歌《於潜僧绿筠轩》有名言传世:“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一日三餐必不可少,民以食为天,天经地义,然而,人的生活需要烟火气息的缭绕飘香之外,还需要修竹样的风景装饰环境,装饰内心。在疲倦困乏之际,在喧嚣的纷杂中,看一看竹叶葱翠,听一听轻风拂竹的沉吟低语,赋诗填词,陶冶情操,岂不妙哉?

所以,当我们面对苏轼更深刻的考量“人瘦尚可肥,俗士不可医”之际,感觉心灵如润雨滴落,如金阳朗照,舒畅惬意;也不禁警醒,若随波逐流,沉沦低俗,长久沉溺,即使如何郎中妙手也难治愈了。东晋文学家还有一句名言云:“故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声和则响清,形正则影直。”或许在苏轼看来,外在的竹林环绕,长久浸润,内心嬗变亦如竹笋拔节,长成一片茂密葱郁的思想风景。

追根溯源,苏轼喜竹,并非偶然。眉山多竹树,出川之前,苏轼在故乡读书修品,居室之外,翠竹静谧。前辈诗人白居易“水能性澹为吾友,竹解心虚即我师”等等写竹子的诗文自然带给他不可磨灭的记忆,竹的高尚品格,无不浸润他的心灵。以至于多年之后,他在《梦南轩》再现了故乡竹子的情景:“坐于南轩,对修竹数百,野鸟数千。”田园之趣,恬淡闲适,即使隔了千里万里,梦里修竹依然亲切贴心。

故乡的竹,是根脉,是乡愁,无论走到哪里,不管身处何境,都不会忘记。

来看他写的一首《竹》:“今日南风来,吹乱庭前竹。低昂中音会,甲刃纷相触。萧然风雪意,可折不可辱。风霁竹已回,猗猗散青玉。故山今何有,秋雨荒篱菊。此君知健否,归扫南轩绿。”这正是御史台案被投入狱中的苏轼所吟咏之作。身陷囹圄,生死未卜,遥望故土,心绪凄然,正是风雨中宁折不弯的竹子给予了苏轼莫大的精神鼓舞与信念支撑。

不久,苏轼贬谪黄州,心如大鸟向天,异乡竹林一样亲切,温暖,甚至连想象都流溢生活的芳香:“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初到黄州》),不过,到了黄州,面对的是“小屋如渔舟,蒙蒙水云里”的不堪处境与“故人不复通问讯”的孤独寂寞,何以解忧?唯有改变自己。苏轼俯身接近草根、游山赏水、辟东坡田园躬耕、建草屋安居、礼佛养性等等,一副旷达脱俗、自得其乐的模样。“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这是他的自画像。一丛竹子给予了他心灵慰藉与信念力量,也让他在逆境中淡然自处,活得逍遥自在。竹即我,我即竹,那真是一种妙境。

竹即我,我即竹,苏轼与竹子是千古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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