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1
□ 陆林森
聂耳当年去日本,怀揣着学习音乐、报效祖国的理想,还有留学苏联的打算。他曾制订3个“三月计划”,把每天的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谁也不曾想到,他刚到日本三个月,就殒命大海中。
1935 年4 月15 日,日本邮轮“长崎”号停靠在上海汇山码头,迎候着前往日本的旅客。这天早上,23 岁的聂耳提着皮箱来到码头,看了看四周,然后登上“长崎”号。
聂耳正值音乐创作的巅峰期,此刻就要离开上海去日本了。何时才能踏上回国路呢?他不知道。为了安全,他没有让朋友们送行。但郑君里、袁牧之、赵丹等演艺界朋友,还是悄悄来到了汇山码头,远远站着,目送聂耳登上“长崎”号。
聂耳为什么要离开上海到日本去?前些日子,他在霞飞路寓所通宵完成了《义勇军进行曲》初稿,第二天清晨去许幸之(“左联”发起人之一、左联“美联”主席)家,试唱给他听。许幸之听得热泪盈眶,对聂耳说,自己对音乐是外行,建议将“冒着敌人的飞机大炮”改为“冒着敌人的炮火”,将“前进、前进、前进”改为“前进、前进、进”,这样一改,节奏感更强。聂耳当即作了修改,但没有形成最终稿。
白色恐怖越来越严重了,聂耳的处境十分危险,上海地下党指示,赶紧转移,绕道欧洲前往苏联。他花了十多天时间准备,放出风声称,自己是去日本大阪,看望做皮货生意的三哥聂叙伦。实际上,聂叙伦早在几年前就回到第二故乡昆明了。行前,聂耳给母亲写了一封信,也没有告诉母亲离开上海的原因,而是安慰母亲:“亲爱的妈妈,生活变迁之快,实在给人想不到,我将在最近两三天内要动身到日本去。因为我有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到欧洲去游历。但是先要到日本考察一次,视成绩的优劣再定,所以我这次非努力一下不可了!所考察的是电影与音乐、舞台戏与音乐、歌舞剧等,一切旅费及在日的生活费当然是由公家负担,自己不花一个钱的,大概在日本有四五个月的耽搁,从上海到日本不过两天工夫。旅费只消十几块,又不要什么护照,日金仅值国币七八毛,这样看来简直是再便当没有了。妈妈:您别以为我现在是到外国去,更远的离开您了,实际上等于到南京、北平一样。何况这是一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家里如需什么费用,可寄航空信给我……”
8 点,“长崎”号缓缓驶离汇山码头。一会儿,船上的检察官来检查了。从上海去日本长崎,按照日方规定,无须签证,船上检查是例行公事。聂耳出示了在昆明读书的有关证件,轻松过关。谁也不知道,他的皮箱里,有衣服,有日常用品,还藏有一份《义勇军进行曲》初稿,到了日本,他要进一步修改,最终完成《义勇军进行曲》。
“长崎”号航行了一天一夜,第二天进了长崎港。接着聂耳上了另一艘船,经一天一夜到达神户。他在神户逗留了几个小时,换乘快车前往东京。18 日上午,东京到了。他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神田区神保町,好朋友张天虚就住在神保町一幢三层楼房里。
张天虚和聂耳是同乡,又是同龄,都是左翼作家联盟成员。更巧的是,张天虚和聂耳同一年离开昆明到了上海。张天虚也是躲避反动当局迫害,早于聂耳一个月从上海到达东京。在神田区神保町,聂耳找到张天虚寓所,房东太太将他引上二楼一个房间,面积六七个平方米,这里就是聂耳在东京的寓所。两个好朋友重逢在异国他乡,简直高兴坏了,说不完的家乡话,道不尽的上海情。
第二天,聂耳就忙开了,看歌剧、听演唱会、游览市容、赶海捡海货,还看了曹禺编剧的中国话剧《雷雨》,几乎天天忙个不停。在上海,他为自己订了到东京后四个“三月计划”,要求第一个“三月计划”多学习日文、提高读写能力、突破语言关、广泛接触日本社会、结识日本文化界人士、参加社会活动、提高音乐涵养。
1935 年5 月11 日,他写信给友人,讲了近一个月在日本的大致情况:“到此将近一月,每天大部分的时间总是在音乐会中。日本乐坛的活跃真是有些惊人(当然是比较中国而言),尤其是在这春天,几乎无日没有演奏会,有时每日竟有两三个以上……在‘东亚日语补习学校’上课,每日四小时,因为我是在住贷间(即聂耳住的租屋),练习会话的机会也比较多。”
7 月7 日,他在写给孙师毅(中国著名电影编剧、歌词作家)的信中,也讲了自己在东京为音乐艺术而不停奔忙的情况:“近一月来忙于‘艺术座谈会’的事,我是负音乐方面的责任,此外还参加戏剧和诗歌座谈……本来我是预备三个月的计划将日本话学个大概,结果,仅仅两月工夫便全部实现……看了几次日本话剧,‘新协’和‘新筑地’是比较有劲的……”
这两封信反映了初到日本的聂耳,为了音乐创作,一刻也没有停止奔走,正如他在日记中所说,“仅仅两个月就将日本话学了个大概”,“每天大部分的时间总是在音乐会中”。
“左联”在日本有日本“左联”东京支盟,聂耳和张天虚都加入了“左联”东京支盟,用激昂的音符和文学的利剑,从事创作活动。研究音乐创作,提高艺术修养,成了聂耳在日本期间的主要内容。在东京寓所,他将《义勇军进行曲》作了修改。将曲谱寄回上海,唱响了银幕。
1935 年7 月10 日,聂耳来到藤泽市的鹄沼海滨,第一次亲吻日本海水。13 日、14 日,他又去了海滨,自感“跳浪运动”比较进步,竟然接连“下水三次”!按照行程,他将在7 月16 日返回东京。16 日是他第二个“三月计划”的开始,他要“培养读书能力”“加紧音乐技术修养”。做完这些事情,他就要去意大利、法国、苏联等国家了。7 月15 日。他收拾好了行李,打算第二天离开藤泽。朋友挽留他,碍于情面,他改变了行程,决定在藤泽再耽搁一天。不料,就在“再耽搁一天”中,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日本朋友滨田在其《聂耳遭难时之情形》一文中披露:
17 日下午二时半左右,聂耳又一次来到鹄沼海滨。就要离开藤泽了,他要再洗一次海水浴。和他一起来到海滨的有三个人:一个是滨田的姐姐,一个是滨田的外孙,还有一个是朝鲜人李相南。李相南先下海,随后,聂耳也下海了。他们游了一会儿,李相南等人上了岸,他想与聂耳打个招呼,却不见聂耳在岸上。于是下海去找,还是不见聂耳。大家急了,分头寻找,仍然不见聂耳踪影。一直寻找到夜里十一点,始终不见聂耳。第二天一早,再去寻找,仍然没有结果。回到滨田家,大家接到了警察报告,说是聂耳的尸体已经打捞上来了,嘴里有血,头上也有血。他的尸体,沉在了离下水大约三十米开外的海底。
聂耳再没有回到东京,他的遗体火化后,张天虚等人通过日本东京中华留日基督教青年会,将聂耳的骨灰送回上海,寄存在友人处。第二年,聂叙伦从昆明来到上海,接回聂耳骨灰,将他安葬在昆明西山的一个小山坡。西山,是聂耳生前最喜欢的昆明景区之一,读书时曾经有过隐居在这里的念头。冥冥中,他真的回到了这里,静静地、永久地安卧在这个小山坡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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