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1
女人可以为了孩子付出一切,但这并不代表,生孩子养孩子只是女人一个人的事;家里的事,不论大小,也都不该是女人一个人的义务,家是两个人的,家事也是。
这些天,吴琳的日子过得兵荒马乱。
先是她爸老吴,下楼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昏迷不醒。吴琳是独生女,自然是冲在最前面,她每天下了班直奔医院,守着老吴输液做按摩,都安顿好了再马不停蹄地赶回家吃口饭陪陪女儿,几天奔波下来,她累得连路都快走不动。
张朝阳看她跑得太累,自己单位又离医院太远搭不上手,说不行就请个护工。吴琳打听了一下护工的价格,一天二百六,赚得比她还多,她舍不得这个钱,就只好继续自己熬着。
好不容易老吴醒了,她尚未喘口气,独居老家的婆婆打电话,说在厨房烧水时不小心烫伤了脚,下不了地,连饭都吃不上。
公公几年前就已去世,张朝阳唯一的姐姐18 岁时和家里闹矛盾出走,多年全无音讯。婆婆能靠的,也只有张朝阳一个。
放了电话,吴琳和张朝阳面面相觑,一个头两个大,都说祸不单行,这接二连三的,简直是要把人逼疯的节奏。
两个人商量了一夜也没个对策。第二天,张朝阳只好先硬着头皮去单位请假回老家,他在一家校外培训机构上班,快放暑假了,单位正忙着宣传招生,他这时候请假,领导的脸自然阴冷得像一块铁。
吴琳也没好到哪里去,她一大早送了女儿再到托管班办全托,等赶到单位时,晨会都开完了,被店长好一顿数落。原本滋润有余的小日子,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搅了个乱七八糟。
那天晚上,吴琳没回家,她在病房里支了一张行军床陪老吴。窗外月光皎洁,她的心却突然乱乱的。
就在前几天,病房里新来了一位大爷,三子三女,每天送饭的陪床的,人来人往,热热闹闹。
再看看老吴的床前,打水买饭永远都是她一个,有一次,她去影像科预约CT 排号,老吴有小解的意思,就只能艰难地忍着,后来实在忍不住了,才给她打了个电话,她扔下排了一半的队跑回来时,老吴已急出了一头细密的汗。那一刻,吴琳自责心疼,却又疲惫得无可奈何。
她当时是真羡慕隔壁床的大爷,就想也有个人能给她搭把手,哪怕什么都不干也行,能陪着老吴说说话就成。
透过老吴这场病,吴琳似清晰似模糊地看到了自己和女儿遥远的未来。
如果将来,躺在病床上的人是她,那女儿是不是就得像她现在这样,一个人承担所有的重担,不能说苦也不能叫累,哪怕是刀山火海也得勉为其难地上。
光是想着,吴琳都觉得凄凉,为自己更为女儿。越想越睡不着,她干脆拿被子蒙着头给远在老家的张朝阳发微信。
七拐八绕说了大半天,说得张朝阳都犯困了,她才装作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哎,你不是一直想要二胎吗?要不,等过了这一段,咱们试试?”
半晌,张朝阳那边没一点动静。吴琳有点尴尬,是啊,毕竟前两年女儿刚上幼儿园时,张朝阳和婆婆就多次明里暗里的让她赶紧再生一个,当时,她可是豪言壮语喊着坚决不生,但现在,往事尚历历在目,她已扯起手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好在又隔了几秒,张朝阳发了一连串活泼生动的ok 表情图过来,他说刚才是去厕所了,二胎的事,他当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吴琳松了口气,决定生个二胎。
后来,她曾在无数个深夜或黎明,哄儿子睡觉哄到头昏眼花时,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晚上,说不上对与错,只是当时的她可能低估了生活,也高估了自己。
人人都看到她一子一女,凑足了好。可谁又知道,为了这个好字,她差一点,就把命都搭了进去。
二胎,差点要了吴琳的命。
怀女儿时,她轻轻松松什么感觉都没有,可这次,她几乎把所有的孕期不适都经历了一遍,浑身上下丝丝入扣的疼痛,整夜整夜地失眠,翻江倒海地呕吐,吐到最后,连医生看了都怕,说再不行,只能先放弃这个孩子。
后来,好不容易不吐了,磕磕绊绊地挨到了孩子出生,吴琳这才知道,相比前期那些身体上的艰辛,更让她崩溃的,是自己有了大宝和二宝后,丈夫张朝阳依然没有承担起责任。
女儿之前是婆婆帮忙带的,现在婆婆年纪大了,不能指望,只能她自己来。
吴琳迫不得已辞职了,做了全职妈妈,虽然她赚得并不多,可毕竟少一份收入,家里的经济压力会更大一些。
但当时孕吐实在太厉害,张朝阳又信誓旦旦地保证,说即使吴琳全职,他也会全程参与带孩子。结果,吴琳全职后才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张朝阳所谓的带孩子,不过就是哄儿子睡觉时,儿子还没有睡着,他先把自己哄睡着了,呼噜声吓得儿子哇哇大哭。不过就是辅导女儿作业时,教了几次都不会,跳着脚把女儿骂哭了,反过来还得吴琳安慰了小的,回过头没忍住再去骂张朝阳,张朝阳不甘示弱一回嘴,越吵话越多,话越多越吵,生活乱成了一地鸡毛。
而且,生完儿子后,吴琳的身体状况也变得很差,她的腰痛得厉害,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母乳喂养导致的钙质流失,再加上照顾孩子过于劳累,引发了腰肌劳损。她只好像个老年人一样,每天有点空就对着背捶捶打打。
张朝阳调侃她:“有那么矫情吗?好像别的女人不带孩子似的。”吴琳没说话,可心底的委屈和难过还是塞了个满满当当。
不过几个月,吴琳觉得自己再也不是自己,她脱发口臭,整日一件旧睡衣,顶着硕大的眼袋,蓬头垢面地扎在儿子的吃喝睡,女儿的读听写里。
她不敢照镜子,怕看到自己身材臃肿如桶,面色如菜,她觉得对不起女儿,又觉得自己带不好儿子,失望挫败像一张网把她缠得死紧,她随时随地携带着一桶火药,只要有一点火星,马上就噼里啪啦地瞬间开炸。
有一天中午,她在厨房做饭,轰隆隆的油烟机声吵得人心烦意乱,偏偏张朝阳抱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儿子在旁边催她:“快点,快点,不就做个饭嘛,怎么这么慢。再说,你咋早不做,小孩睡了你才做,快快,我哄不住了……”
轰隆声、哭闹声、催促声、埋怨声,吴琳心里像着了火,她咣一声把锅铲狠狠地摔进锅里,一把把儿子夺了过来。儿子软软的身子趴在她的背上,小声地抽咽着。她一摸尿不湿,原来是拉了,怪不得哭成那样。
她咬牙切齿地瞪了张朝阳一眼,铺天盖地的绝望席卷而来,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此刻锅里的那些五花肉,煎着熬着,榨干了所有油脂,焦成一片。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吴琳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可一下秒,她又不由自主地欣喜若狂,像迷了路的人突然找到了方向,她回卧室拉出女儿,抱着儿子,冲出门去。
初秋的北方,天气微凉,城郊的水库里波光粼粼,风吹过,水光闪得像金子。吴琳带着两个孩子站在河边,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也无暇顾及。
女儿问她怎么了,是不是来看河?怀里的小儿子,什么也不懂,啜着手指头,吴琳的眼泪流了一脸,脑海里全是生了二胎后的鸡毛蒜皮。
吴琳不知道站了多久,手机响了起来,是张朝阳打来的,问她在哪里。她望着湖面说:“我真的撑不下去了。”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女儿低头看河里的鱼,小儿子已经在她怀里快睡着了。吴琳深深地叹了口气,擦了擦眼泪,到底是心软了。
这样做太自私了。
此刻,儿子打了个喷嚏,她下意识抱紧儿子,她打算拉着他们回去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人跑过来拉住了她。是个钓鱼的大叔,观察她好久了,怕她想不开,就跑了过来。很快很多路人都围了过来,每个人都劝她,还有人报了警。
张朝阳是跟警察一起来的,看着她们母子三人,张朝阳吓得脸色发白,紧紧地抱住了吴琳,惊慌的泪水瞬间淹没在吴琳的发间,他的声音是哽咽的:“老婆,对不起,我们回家吧。”
一直沉默的吴琳像突然受到了某种鼓舞,终于泣不成声。
张朝阳带吴琳去看了心理医生,竟是中度的产后抑郁,还好,发现的早;还好,没有酿成大祸。
回家后,张朝阳让吴琳把每天要做的事列了一张清单,看着密密麻麻的一张纸,他不禁倒吸了一口气,看似平平常常的家里,每天要做的事居然有那么多。
马桶不会自己变干净,孩子也不会自己长大,桩桩件件,一个女人付出的不止是青春、美貌和健康,她付出的,是她所有的一切。
张朝阳深深地自责,他一直以为,在这个家里,只要自己好好赚钱养家,就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可现在,他知道了,他不是。
女人可以为了孩子付出一切,但这并不代表,生孩子养孩子只是女人一个人的事,家里的事,不论大小,也都不该是吴琳一个人的义务,家是两个人的,家事也是。
吴琳在心理老师的建议下,也开始学着倾诉和放手。
她和张朝阳约定,每周都给自己放一天假,把孩子丢给张朝阳,漂亮的裙子穿起来,和闺蜜一起逛街、吃饭,看电影、K 歌,做任何自己喜欢做的事,哪怕什么都不做,几个女人在一起,吐槽一下老公,黑一下孩子,那种感觉,别提有多爽。
当然,第一次出门时,她的心一直都是吊着的,张朝阳会不会冲奶粉?儿子会不会饿肚子?女儿会不会完不成作业?人虽然出来了,可她的心还困在那个家里。
出去不到一天,电话打了几十个,好不容易捱到回家,她三步并两步冲回家时却发现,客厅一片狼藉,父子三个玩得正欢。
虽然儿子两只脚穿着不一样的袜子,嘴巴上脸上手上,都是黑乎乎的巧克力;虽然女儿披头散发,算术题算得乱七八糟,但总归,这个家离了她,天没塌地没陷。她进门那一刻,大小三个人尖叫着同时扑向她的时候,吴琳的心里像开出了花。
再出去几次,她也就不再担心了。她在那一天短暂的假期里,谁都不想,只为自己,她的笑容多了,也没那么急躁了,偶尔的,张朝阳申请去看球赛时,她也不会心理失衡了。
在她39 岁生日的那一天,张朝阳下班后,带着他们去城郊的湿地公园溜了一圈。正是夏末,夕阳斜斜地照射下来,大地一片金黄。
张朝阳和吴琳挽着手在林间漫步,前面是女儿拉着儿子的小手在追蝴蝶,他们的眼前,是曲折的小路,望不到尽头,看不清来路,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他们的手一直拉着,紧紧地拉着,就什么都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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