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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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8 岁时,脊髓灰质炎侵袭了我的故乡。在这场与病魔搏斗的战役中,许多孩子被夺去生命,整个城市处于一片恐慌之中。
预防脊髓灰质炎的疫苗到1955年才问世。对我来说这太迟了。那年夏天,脊髓灰质炎的病毒伤害到我的中枢神经系统。起初是吞咽有困难,到后来则完全丧失了吞咽能力。很快,可怕的麻痹潜入了我的颈部、双腿及右臀。
医生对我的父母说,经过治疗,我也许能够恢复手臂和双腿的功能,但我这辈子得一直戴颈托,要到为残疾儿童办的特殊学校上学。
父亲说:“不。我的女儿永远也不会去那种学校。”
我的父亲只有高中文化水平,但凡是他能找到的有关脊髓灰质炎的资料他都会看。他找医生、护士、治疗专家谈话,得出的结论是,如果我的肌肉得到锻炼,就可能不会发生永久性萎缩。
骨疗医生弗雷德里克·泰勒答应带我治疗,父亲向他保证会尽早把我从医院接出来,以接受这项专门治疗。父亲指导我做医生要我做的一切锻炼——并且,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做。
几个月来,我看见许多小女孩出院,坐着轮椅离开。但父亲向我保证,我们会一起走出去。我从未听他说过“如果你好起来”,他总是说“当你好起来时”。
我设法找到每次能坐起来一两分钟的方法。从3 岁起,我就一直在学芭蕾,因此,我会尽力笔直地让上半身往上挺,并保持头部和颈部在肩上的平衡,以表明自己正在渐渐好起来。医生们都知道,这不过是逞强的表现,但我父亲喜欢。
我从5 岁起就开始学钢琴。回到家的第一天,父亲让我在钢琴前他的膝盖上坐下,用他的胸支撑住我的头部,然后把我的手放在键盘上。我的右手从键盘上滑下来。“没关系。”他坚定地向我保证,“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弹了。”
泰勒医生每天早上都会来我家对我的肌肉,尤其是颈部的肌肉,进行治疗。家庭教师每天下午都会来。我父亲曾向我保证,我会重返校园。我的任务是行走,用右手写字,以及在这学期结束前抬起自己的头。
父亲每天都从工作中抽出好几个空隙回家,他会把我平放在琴凳上,迫使我抬起置于前额、手臂和双腿上的沙袋。一块颈部的主要肌肉萎缩了,所以,我不得不增强其他的肌肉以补其不足。有些邻居不愿跟我父亲说话,因为他们听见了他帮助我锻炼时我发出的哭声。他们不明白他这样做完全是出于对我的爱。但是我明白。
一段时间后,泰勒医生每星期只来三次。渐渐地,我开始可以自己抬起头了。我走得也相当不错。我能缓慢地写字,甚至可以在钢琴上弹出几个音符。
学校差一点不接受我。我很虚弱,而且非常瘦。校董事会的代表见我行动缓慢而且脸色苍白,告知我父亲我还不适合回校。
我父亲径直去找校长——一位曾在他四年级时教过他的女士——并恳求她。“我们刚刚帮助女儿重新建立起正常人的心态,”他坚持说,“重返校园是对她所付出的一切努力的回报。”
这样,我得到了一个机会。母亲为我做了一条方格裙子,在我的辫子上扎上红色的头绳。但我凹陷的双颊和长满疙瘩的膝盖让我感到难堪。
班里最胖的女生因我瘦得皮包骨头而嘲笑我,这大大伤害了我的感情,可我没有让任何人察觉。我的秘密男友把我的一绺金发粘在他的水彩画上,这令我感觉又回到了集体中间。我以名列前茅的成绩通过了考试。放暑假了,我与其他孩子一起走出学校。
父亲经营着一家小型金属片公司,但赚不了什么钱。他有资格从慈善机构获得对脊髓灰质炎患者的帮助,但是他从来没有向他们要过钱。在他的余生中,他为慈善机构出了不少力。
那年夏天,父亲在湖边购置了一块地皮,这使他欠下了更多的债。他亲手造起一栋小屋,这样我就可以每天接受水疗。他教我游泳,以改善我全面的身体状况。他断定帆船运动对我的双臂会有益处,便将一条旧帆船修好,自己先学习如何驾驶。有一次,他从码头起航,坐在张满帆的船上,手捧一本名为《学习帆船六步法》的书……不出60 秒便翻船了,引得岸上的人一阵大笑。这一幕我终生难忘。
他最终教会我驾驶帆船,还有在滑水橇上滑行,以强健我的双臂和双腿。另外,为了使我的行动姿态优雅、心态归复平和,在清晨的曦光中,父亲向我示范如何用假蝇钓鱼。
第二年秋天,我重新开始学习芭蕾和钢琴。我的舞蹈老师认为我还不行,但父亲最终还是说服了她。
两年后,当我升入初中的时候,我已经是个正常人了。“你将遇见许多新同学,他们对你曾经患病一无所知”,父亲对我发出忠告,“对任何人都不要提及此事。一切都已结束了。”对父亲来说,默默忍受疾病是无足轻重的,战胜它才最重要。我遵从了他的忠告。直到今日,就算是我亲密的朋友,也很少有人知道我生命中的这一事件。
我的18 岁生日来临了。那天就快结束时,我坐在自己的卧室里,望着梳妆台镜子中裸露的颈部,想象着它被皮革和钢架包起来会是什么样子。随后,我径直冲向父母的卧室,急促地敲门。父亲打开门,我跑上前,扑在他的双臂中开始啜泣。“谢谢你,老爸,你给了我……两次生命。”父亲只是微笑着把我搂在怀里。以后,我们再也没说起过这件事。
父亲61 岁的时候去世了。但他在世时,曾看着我作为一名优等生,唱着跳着度过中学时代;看着我在密歇根州立大学念书的时候,在学校里教授芭蕾舞;看着我在各式各样的选美大赛中脱颖而出,戴上高高的王冠,而不是颈部支架。
他陪我步入礼堂,把我交给新郎。他看到我在电视商业广告中的表演,听到我在无线电广播网上的节目,读到我写的有关保健和美容的书籍。倘若不是他对脊髓灰质炎说“不”,我将不可能在如今的公益事业中乐此不疲。
最重要的是,他看着他的小姑娘成长为他一直期望的那类女性:健康,幸福。感谢他,让我高高地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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