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在捉弄我们吗?

□ 子 玉

在我们的世界里，很少有什么能像苍天大地、日月星辰那样亘古不变。

从我们的角度看出去，大地牢固可靠地铺展开去，直到天边。清晨，太阳准时从大地的尽头升起，滑过天宇之后又于傍晚在另一端落下。夜晚，月亮星辰在幽深的天穹上缓缓移转，又在清晨悄然隐去。

大地巍巍，岿然不动；苍天高远，如穹盖世；日月星辰，幽渺绕行。这些铁定的现实，亿万年来都当仁不让地构成了我们的世界，不需分说，不容置疑。

然而，我们已经知道世界如此堂皇地展示给我们的荒古万象几乎全是虚假的、错误的，与事实完全相悖。脚下坚实的大地原来竟是个无凭无藉的圆球，在自身飞速旋转的同时还以每小时十万多公里的超高速绕着太阳飞驰。天空根本就没有什么穹顶。白天的太阳和晚上的星辰既不渺小，也不绕大地旋转。至于太阳，尽管经常让人感到登山可及，不过盘子大小，却大到可以容下130万个地球。而小若微尘的星星则多比太阳还大。

对于总是盯着各式屏幕，很少展望大地或仰望天空的一代人来说，地球绕太阳旋转或许是既成概念，并不新奇。然而，在人类30多万年的历史长河中，地为球、日为心却是非常新近的认知。其理论的提出，犹如晴天霹雳，是对过去世界彻底的颠覆和清算。

受到全新认识强烈震慑的人们，或许会一如笔者，庆幸自己的幸运乃至聪明，觉得已经大彻大悟，终于了解了世界的真相。大地有没有边、太阳晚上去了哪儿等等曾困扰我们的疑问，是多么的幼稚。对于那些对天体运转的现实仍浑然不知的芸芸众生，我们充满了悲悯的情怀和说教的冲动。那些虔诚的信徒，在我们看来更是愚昧至极：天地日月都已经明摆着了，你们的上帝还能往哪儿搁?

当然，也有人对新的世界充满了谨慎和怀疑：以前如此确定的现实都被推翻了，那么又有什么能够确保新的现实不被更新的认知判为错误呢?

不仅如此，既然大地是圆的，而地球绕着太阳转，那么，它们为什么要展示出如此相反的视觉现象呢?它们如此颠倒现象和现实，难道不是在故意捉弄我们吗?既然以前捉弄过我们，那么，现在传达给我们的新认识就不是在捉弄我们吗?

这正是近代西方哲学之父热内·笛卡尔的思路。他很年轻时便意识到被灌输的不少东西都是假的，于是就“完全放弃书本学习，决意不接受自身及世界大课本以外的任何知识”（《方法论》）。后来，他更进一步怀疑一切，怀疑一个“充满恶意、力量巨大、奸诈狡猾的魔鬼使出浑身解数来愚弄我”，而世界万象，包括“天空、大气、地球、色彩、形状、声音……（甚至自己的）双手、眼睛、肉、血和感觉”等，都是恶魔为达此目的而制造出来的假象（《第一哲学沉思录》）。

笛卡尔这样怀疑，是精神病者的梦呓（笛卡尔自己的说法），哲学家与现实脱节的痴语（一般认为），还是事出有因，很有理解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