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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任国际乒联主席

时间:2024-05-21

国际乒联主席纯属“义工”

荻村去世后,瑞典乒协主席、欧洲乒联管理委员会执委哈马隆德按国际乒联章程,以第一副主席的身份,接任第四任国际乒联主席。哈马隆德为人厚道,身为欧洲人,瑞典又是世界强队,却很少见他讨论问题时为欧洲争利益。

他当主席时间不长,主持天津世乒赛时,有时玩起了“失踪”,事后才知道是去北京看病。人们调侃说他当主席没有做过什么大事,唯一果断的决定是取消了韩国选手金泽洙的比赛资格。

当时,中国运动员王涛在单打比赛中被金泽洙淘汰。赛后裁判员要把金的球拍留下来做测试,看看使用的胶水是否超标犯规。也许是金泽洙有点心虚,撒腿就跑,裁判追上去拿下了球拍。测试结果,金泽洙犯规,这事报到了国际乒联执委会。哈马隆德主持会议,讨论如何处理。因为涉及王涛,我就表示比赛胜负已定,可对金泽洙进行批评教育,淡化处理。这时,哈马隆德主席发话了,说:“徐先生,这件事情你就别管了,由我们来处理。”他让我避嫌。因为在本次世乒赛期间,国际乒联已在召开的理事会上决定,凡在比赛中使用违禁胶水者,一经发现就取消其参赛资格。最后执委会决定取消金泽洙的比赛成绩,王涛获胜,进入下一轮前四名的比赛。

1974年,当时的国家体委领导把我从乒乓球队调到机关国际司工作。从中国乒协代表开始做起,先后担任了理事、国际乒联亚洲副主席、第一副主席、执委等职务,最后当上了国际乒联主席。

天津世乒赛结束后不久,哈马隆德因患癌症不幸去世。按国际乒联章程规定,我由第一副主席接任主席。说实话我并不想担任这个职务,但不当就会面临主席位置空缺,等待以后国际乒联代表大会进行选举等一系列问题。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我被推上了国际乒联主席的位置。

当国际乒联主席没有薪金和补贴,纯属义务。出差只能坐经济舱,自带翻译,机票自理。当主席后,财务很快给我一张信用卡,当然不能随便花钱。我就交给乒羽中心的于斌保管。偶然有一次午餐,在一家华人开的饭馆吃饭。买单时,我让于斌拿卡结账,服务员让于斌签字,于斌示意让我签字。服务员把卡还我,我又让他交还于斌。这可把服务员搞蒙了:持卡人为什么把卡交给别人保管?仅有一次执委会工作午餐,我以为可以用卡,因财务在场,我还是没机会花钱。任职三年多,我的信用卡只有一次付钱的记录。

我当主席最麻烦的是语言问题。开代表大会,会场里100多人,议题又多,我的讲话要中国乒协工作人员翻译成英文,传到会场一端的同声翻译室,再翻译成法语、西班牙语、阿拉伯语,传到与会者的耳机。遇到复杂一点的议题,传到最后也许已经走样了。我累,人家也受罪。于是我想了一个办法,简单的事项我来,复杂的议题交给第一副主席加拿大人沙拉拉。这一招果然可行,开会的难题得到解决。

我当主席期间的“三斧头”

我提议世界锦标赛允许冠名,为国际乒联广开了财路。不少体育项目的大赛,都会寻求企业合作赞助,给予冠名权,从而获得可观的经费。为此我提议世乒赛允许冠名,得到了各方支持。天津的民营企业“大维西服”最快得到信息立即行动,以50万美元中标,获得了南斯拉夫世乒赛冠名权,在商界和体育界引起了轰动。当国际乒联举行新闻发布会宣布此事后,欧美一些名气颇大的公司,尤其是那些千方百计想进入中国市场或试图扩大在中国市场份额的跨国公司都后悔不迭。由于北约轰炸南斯拉夫,国际乒联决定把团体赛与单项比赛分开举行,“大维西服”捡了个便宜,马来西亚、荷兰两次世乒赛都以“大维”冠名。“大维西服”也因此小有名气,销售量大增,国际乒联和企业获得双赢。

从这以后,欧洲和日本的企业也开始与国际乒联合作。最近几年尤其看好中国企业,有时国际乒联甚至不通过中国乒协,直接找在华的中外合资企业洽谈。国际乒联口袋里有了钱,就可以帮助一些协会开展乒乓球运动,对欧洲个别有培养前途的女运动员重点培训,提高技术水平。

我提议举办世界俱乐部比赛。国外尤其是欧洲有许多选手在企业办的俱乐部打球谋生,比如白俄罗斯的萨姆索罗夫,就长期在德国打球。企业提供了很好的经济条件,招募好手,以俱乐部名义参加各种比赛,以提高知名度,扩大企业影响。比较起来,德国的俱乐部最多,赛事最活跃。但俱乐部比赛仅仅在一些国家举行,还没有走向世界。因此,把世界性的赛事搞起来,对企业有很大吸引力。

首次俱乐部比赛在上海东方电视台举行,球台放在舞台上,观众在底下坐席上像看剧一样观赏,别有一番情趣。欧亚许多高手都代表各自的俱乐部来参赛,引起乒乓球爱好者和新闻媒体的关注。这本来是推动乒乓球运动的一件好事,可惜的是以后没有继续进行下去。人一走茶就凉,我的后任没有给力。也许还有另外的原因,国际乒联以及一些协会的头头,担心俱乐部比赛发展起来后将与他们分庭抗礼,因为优秀的球员只听俱乐部老板的调遣安排。

徐寅生(中)与国际乒联官员合影

我还提出了大球的改革方案。由于乒乓球技术的提高,速度加快,旋转加强,造成比赛中回合减少,有时比赛不甚精彩,影响人们观赏的兴趣。

我上任后曾讲过这样的话:过去我当运动员、教练员时,只想着最好能一板就能打赢对手,没考虑比赛好不好看。现在我在这个位置上,就要考虑乒乓球如何提高观赏性,吸引更多的观众,这就叫“屁股指挥脑袋”。也不知道翻译成外文,人家能不能听懂。据说反应还不错,常有人在会上发言时提到我这段讲话。

过去荻村也曾讲过,如果比赛中,平均每个球能打上五六个来回,再有一些特别精彩的回合,乒乓球就好看了。乒乓球运动需要改革,是大势所趋,至于怎么改,有各种各样的方案,五花八门。有的说把球网加高,球台加大,甚至有的说,把反贴海绵球拍取消,旋转弱了,来回就多了,等等。

日本有一款直径44毫米大的乒乓球。这种大球在中老年爱好者群体里比较流行,由于体积大,速度慢,少旋转,因此来回多。我在那里也亲身体验过,即使用足力气进攻也不易得分。一场比赛下来,如果水平相当,可以打得满身出汗,是个很好的健身项目。

我从44毫米的大球中得到启发。如果把现有的38毫米竞赛用球加大一些,就能把速度和旋转减下来,考虑到这种改动影响不至于太大,应该容易被大家接受。当我提出这个建议后,得到了大家的肯定。讨论结果认为太大不行,以加大到40毫米为好。

上海“红双喜”成为“世乒赛”专用球

纸上谈兵比较容易,谁去落实是个问题。作为主席,我义不容辞。就在亚特兰大奥运会国际乒联会议结束后,我就打电话给上海红双喜楼世和老总,询问他能否先做出40毫米的大球,作为样品,让运动员们试打。要知道做一个大球并非那么容易,要先开模具,然后再加工,费工费钱。还有原有的球,库存量巨大,如何处理?作为一个企业的老总,不得不考虑这些问题,但楼总一口答应给与支持,这让我深受感动。

红双喜很快把新的40毫米大球做了出来,中国乒协还要给国际乒联及不少协会送球,让他们试打。接着中国乒协在苏州办了一个大球邀请赛,白俄罗斯的萨姆索洛夫应邀与马林等中外好手一起比赛。新闻媒体推波助澜,科研人员现场进行测试,还向观众及各方面进行采访,了解他们对使用大球的反映。小小的大球,在苏州掀起了一个高潮。

1995年,国际乒联主席哈马隆德(前排右一)与徐寅生(前排中)

比赛结果,老萨获得了冠军,拿到奖金,心情大好。加上大球本身也只是微调,容易适应,于是对大球大加赞赏。从现场看,大球确实使比赛中回合增多,精彩球不少,各方面反应良好。不久科研也有了初步结果,说大球与小球相比,速度下降13%,旋转减弱21%。以后,欧洲人在丹麦也搞了个大球邀请赛。搞了两次活动,大球基本上得到了认可。由于我在国际乒联的任期到了,这项改革就由沙拉拉继续推进。他把各方面的数据反映汇总起来,有理有据,在代表大会上用视频向大家报告,最终通过决定,在日本千叶的世乒赛上,正式开始使用大球。

在整个过程中,一些国外的器材商态度暧昧,有的说更换生产线投资是一个天文数字,难以承受。为了顾及厂商的利益,国际乒联给了近两年的缓冲时间,让厂商把38毫米的球卖掉,民间的比赛还是允许用小球。红双喜最早生产了大球,除了得到国际乒联好评外,还把上海制作大球的多种数据作为国际标准。中国的轻工产品在世界上获得这样的荣誉还是很少有的。现在看来,大球的改革还是成功的,比赛的观赏性有了明显提高。前几年许昕与朱霖峰的42板对轰场面能够出现,用大球也是其中一个原因。比赛的视频在国际上传播,反响很大。

紧急安排姚振绪撤离南斯拉夫

当主席有时也会遇到棘手的事情。南斯拉夫世乒赛筹备过程中,因为西方国家的制裁,主办方困难重重。临近开幕时,国际乒联去考察,体育馆离完工还遥遥无期。但南政府官员信誓旦旦,表示一定按期举行。眼看世乒赛出现危机,但是从政治上考虑,国际乒联必须给与坚决支持,而不能就此放弃。

就在北约开始轰炸、一片混乱时,南斯拉夫乒协还有几十名工作人员在坚持工作,不肯轻易放弃。时任国际乒联技术委员会主任的中国姚振绪,也在那里与他们同甘共苦。

最后形势愈加紧张,世乒赛无望,只得紧急安排车辆让姚振绪撤离。因为贝尔格莱德机场已经停飞,需到匈牙利坐飞机。南斯拉夫朋友自己凑钱,并帮着把宾馆的瓶装水和食品带上,以供急用。司机一路上走小道、绕圈子,终于到达匈牙利。不料又遇匈牙利边防人员百般刁难,不予过境。姚振绪正要塞钱打发,一名军官过来命令放行。国内对姚振绪的安全十分关切,通过各种途径与他联络,那时通讯已经几乎瘫痪。中国乒协还特别为姚振绪买了两份人生保险,以防不测。最后姚振绪有惊无险,终于回到北京,大家才放了心。

国际乒乓球联合会洛桑总部

1998年,徐寅生在南斯拉夫主持国际乒联EC会议,其左为第一副主席沙拉拉,其右为翻译

国际乒联执委会紧急召开国际电话会议,研究更改世乒赛地点。第一副主席沙拉拉负责国际电话具体安排。当各方线路开通后,沙拉拉没容我讲话,就开始让执委们发言。喧宾夺主,这可不行。我提醒身旁的翻译人员,不能由沙拉拉匆匆宣布散会,这有失国际会议体统。最后我作为主席作了总结发言,并宣布会议结束。

我主动要求不再连任国际乒联主席

我当主席期间,因国内有公务,不少事务委托沙拉拉去办。沙拉拉在加拿大乒协工作,能讲英、法、阿拉伯语。他又是教练员出身,工作能力强,与国际组织打交道,他确实做了不少工作。时间一长,他感到自己只是第一副主席身份,心里开始不平衡。于是提出要与我竞选国际乒联主席。

那时我距退休还有一年左右时间,从总局岗位退休后,就应该由总局主管领导统一抓乒乓球项目的工作,包括国内国际的事务,退休后就不应该参政。于是我告诉沙拉拉,一年后我将退休,不再谋求连任主席,建议他等到那时再竞选。再说竞争必然牵扯很多精力影响工作。沙拉拉立刻表示:“我输了没关系。”

对于我是否连任主席一事,体育总局从上到下也都很关心。有的鼓励我连任,说可以通过那么多在国外的中国教练做各国乒协的工作,投我的赞成票,甚至说还可以通过驻外使馆做工作。我想这还了得,怎么可干扰使馆的外交工作!袁伟民副局长还主张将来把国际乒联秘书处移到中国来。我心想,这要配备多少人员来承担国际乒联的工作,还是应该先把我们自身的工作做好,尽我们的能力帮助国际乒联发展乒乓球运动。最后我给总局领导写了一份报告,阐述了我不再连任主席的理由,得到了他们的理解和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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