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1
○ 杨蔚然
今年二月我从法国回来至今,一直在做一件事——向人解释我的行为。我从未如此密集地面对媒体回答,重复地回答我说过的拍摄动机。这件事,我没有厌烦,我很乐于此,尽管快要沦为复读机的一种,但我仍然变着法儿的兴味盎然地做这样的事,因为,我希望那些大致有过电影梦的朋友通过我的回答找到自己行为的动机与安放之处。
2011年,好可怕,忽然就两年了,我似乎并没有干什么,却已经经历了这个故事的诞生、修改、讨论、成剧本、成影像、参加节、获奖、去法国、回来当复读机。这是根据我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一部短篇小说改编的电影。小说的初衷,源于一个美丽女人车祸后自贱生活的真实故事,我本意是要写一篇女性小说,但觉得忠于原型会少了时代感和显表面,于是我把重点放在迷恋她的男子,我想他的内心世界一定更有意思。因为男性在目前这个社会中,在我看来是个非常尴尬的性别角色,他们在实现自我价值中挣扎得很卑微很苦闷也很无奈,他其实在表达着我们可以感知的可怕的人性内在欲望世界。是的,这么小的一个故事,这么小的一部影像格局,何以引发大家那么大的兴趣?这完完全全出乎了我的意料。在法国面对鼓掌不停的洋人面孔,我说:我在上小学前就看法国电影,学电影史知道法国电影的地位,后来做电影评论关注大多也是法国的新浪潮以及之后受其影响的大师们作品,但万没想到自己会有作品呈现在这里,请容许我坦承我的诚恐,我不知道我会来,我也不知道你们是否能够接受一个东方导演,玩着并无太多东方标识感的东西,我不知道。
当然,我相信现场观众与当地媒体给予的不仅仅是宽容那么简单。当我被当地艺术家、电影评论家、评委会主席提问时,我想我确实是搞对了一件事,我用我的影像说了一个东西方都可以懂的故事,这个故事,不仅仅是故事,他还是一个有哲理的话,那么,他便是我的追求了:一部让你可以看得到自己的电影。
普世是什么意思?是高票房?是人性深度?还是打通东西方的通行证?我想都是也都不是。做为作家电影最大特征,真的应该是不为故事而故事地干,一定是要通过故事的壳去告诉别人他观察、提炼、思考的人本问题。
2007年还是哪年我忘记了,我遇到了几年前认识的一个女人,她依然高挑,却失去了当年的姿色光泽和此来的高傲,多了一份令我震动的玩世不恭。通过其它朋友我了解到,一场车祸断送了她的豪门婚姻,烫的大波浪,只为掩饰额上的疤。同情还是啥的,最赶紧的是挖掘其内心与虚构可以叫故事的东西。
两天后一短篇叫《鬼》出来了,我自认为反俗套地虚构了一个以女性视角看待自己命运无常的故事。结尾处,她被追求过他的男生在得她到手时又杀死,变成了鬼的她体肤完美,惊闪那一下,只为看一眼杀他的人并表示感谢,因为另一世界成就了她爱美丽。应该是唯一没有复仇梗的鬼故事吧。是的,我有多想表达这边世界的无奈与丑陋?我依然玩着隐喻。我这意识到好看的故事,它只能也一定是个壳而已,并不是我的终极追求。
2011年深秋的一天,我的北京电影学院的朋友,与我探讨新片啥的,聊着就聊到了要我拍片。我想拍片,可以追溯到幼儿园时父亲带我去看卓别林的《摩登时代》时。后来到电视台上班,也曾有这种冲动,但全部因为怕麻烦无资源诸多借口搁置了。
机会就这么来了。在朋友们的鼓励下,我拿出我的三篇短篇小说给大家看,让大家选感兴趣的那一篇,大家各自意见,难以统一,当然阐述了各自的理由,这是最有营养的部分。最终我自己选择了操作性最强的,相对最不麻烦的《鬼》。在第六稿剧本时,我忍疼割掉了庄小玲这个女性线索,而去专注于可以更有张力的常远这条线,那么清晰,那么猛烈,我爱上了这条线,他是那么可以出彩。
我们的最大痛苦,来自于可以想得到,但做不到。常远的代表性太明显,他无背景无外形条件,走在街上完全不会引人关注,但他的思维不会因此做罢,会让他去产生自己可以得到更多的想象。如果他能够做成功,我的这部作品一定是可以站住脚的。
比如我这小片,小说变为电影,一般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最初故事创作时,我要阐述的是一位女性把自己的幸福赌注搁于皮囊、姿色、美丽指数上,那么生活往往给予的是尴尬的结论。因为这是一件二律背反的事,你越寄托于和时间死磕的事儿,你越磕不过。
在对情节多次的颠覆与建构下,剧本变得离小说远了一些。但我想,戏核没有散掉,那便是,即使弱化了小说中与常远平均分力的庄小玲,但常远所承担的小人物大欲望的代表性没有丢失,这是我比较有底气的地方。
就这样,我着手于一切了,因为我要讲这样一个故事,是用影像讲,用自己多年对电影的理解去讲,用一个心字去讲,我想它再烂也不会烂到被认为是毫无灵魂的作品。我有这个自信。尤其是我在与我的监制探讨片名时,她总盯着我的开场那句话(人们总是在不觉中失了魂)看,于是俩人定下名字:失魂记。
我一直希望电影,无论长短都不要被"微电影"化和"电视电影"化,我希望有电影理想的年轻朋友都来分享该片的制作经验与看到独立电影的尊严。这便是我为何要答应搞个这么高调的回国第一映的原因。
我们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失了魂,我不知道你们的感觉是否会,至少我是会的,一旦我丢失了我的理想,沉溺于没有追求,没有思考的物质生活,我会失去了存在的感觉。一旦错过了好故事,错过了职业的敏感,错过了可以使用的资源去成就可以做的事,我会责怪我自己,那一定不是错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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