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3
城事
宣布为罗玉凤神话负责
罗玉凤神话的梗概是,一个有极高智商的人,演好了一个傻瓜。一直以来,总有人试图证明这一点。这种努力,在罗玉凤跑到美国中文电视台应聘之后,更是达到了高潮。
人们认定,她的出现并非偶然,而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她的每一步都体现了自我控制的意图和能力。她和幕后团队表现出的对群众的注意力、G点的准确估计和对大众的操控,不就是才华的明证吗?就像面对雅斯贝尔斯的质疑“希特勒这样一个没有教养的人怎堪承当统治德国的大任”时,海德格尔所说的,“文化并不重要,他才能非凡”。
但事实或许仅仅是:罗玉凤走红,更多基于偶然。至于幕后团队——每每有网络红人出现,马上会有网络营销组织,比恐怖组织更热心地声称要对该事件负责——的大包大揽,只能被当做玩笑来看待。但人们不了解自己所在的人群怎么会让罗玉凤走红,就只好将这个过程神话和深刻化。
这种神话屡见不鲜。比如玛丽莲·梦露,一直被闪闪躲躲地塑造成一个有极高情商和智商的女人,拥有写作天赋。她伸长了腿阅读《尤利西斯》的照片,也广泛流传。一本玛丽莲·梦露的传记里这样写道:“一个人必须很有才智,才能演好一个傻瓜。”
总之,有些人很愿意相信:精神病人不疯,我们疯;傻瓜不傻,只是大智若愚;所有的事物都和假古兰丹姆一样,“眼睛后面还有眼睛”。但真实的结果,估计只是像张爱玲说的:旷野里一道白墙,有门,还阴阴地点着灯,让人以为后面有什么。推开门,什么都没有。
更有可能,是因为我们身处一个缺乏更美好的事物的时代。就像《夜访吸血鬼》,主人公在吸不到人血的情况下,不得已吸了老鼠血。需求得不到满足,就只好羞辱自己的需求;常识屡遭颠覆,我们就开始羞辱自己的常识,用各种反智的方式,羞辱它的依然存在,羞辱它的耿耿于怀。
任何时代,无用武之地的那些东西,必然遭遇羞辱。正义得不到声张,我们必然羞辱正义;希望总是破灭,我们只好矮化希望;爱情没有下落,我们必然乐于用征婚节目来羞辱爱情。羞辱自己的本质需求,是在周围环境不肯配合时的必然反应。
文/韩松落
阅人
我的继爷爷
我是近而立之年,才见到我的爷爷的。因为他是我的继爷爷,从东北来。
第一眼见到他,我被震撼了。爷爷身材魁梧,方额阔面,光头蓄须,拄着拐杖威严地站着,好像与北洋将领合影照中的袁世凯。只不过袁世凯是洪宪皇帝,爷爷是皇帝治下的子民,职业是修鞋匠。一见面爷爷就觉得受过高等教育的我具备和他交流的资格,等乱哄哄的见面仪式结束后,他招手让我过去,看着转身出门的女人们,谆谆教导我说:“女子乃国民之母,又是男子的泄欲工具。”哇,这句混搭的话太雷人了,我被爷爷彻底打败了。后来,市女律师三八节开表彰会,让我去表演节目。看着台下色艺双全的律政俏佳人,我一激动就把爷爷“女子乃国民之母”这句话说了出去,获得的掌声比我唱完歌后的掌声还热烈。当时我也想到了后半句“又是男子的泄欲工具”,但是残存的理智告诉我,这句话如果说出口,那飞上来的将不是扎伊迪的大头皮鞋,而是无数尖尖的高跟鞋。
爷爷虽然已是耄耋之年,仍然酷爱读书,不过他读的书不是什么大部头著作,而是《故事会》。只要家中的女人看他的《故事会》,他就会毫不留情地把书夺回来,嘴里还说着你看不懂。我老婆有一天把爷爷的《故事会》偷着抱了一摞出来,她指指点点地让我看,只见书上所有女人的插图都被爷爷添上了乳房。老人家还真是人老心不老啊,只可惜没有袁世凯娶十个老婆的命。
爷爷特别看不惯姐姐们回家吃饭,因为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二姐偏偏每周都会回家吃饭。爷爷刚来时忍了一段时间,后来看到二姐每次都吃得那么香甜,他终于憋不住了,凑上前盯着二姐问,你家没有饭吃?二姐装作不解地看看他,又冲我们眨眨眼,闷头猛吃不争辩,以后还是继续每周回家啃老,还把老公带来。爷爷不停翻着白眼看着把酒当水喝的二姐夫,等他酒饱饭足摇晃着出去以后,立即又对二姐兴师问罪,你家没有酒喝?
爷爷在东北除了当鞋匠以外,还有一个职业就是算卦。到我家之后,继父反复告诫他,这里是军工保密单位,因此爷爷不敢到外面算卦。一次,他拿着我的手看了看说,你手似棒槌,一世累赘。听罢,我看看长得像耙子的手,想想自己确实不容易,心中不禁起了沧桑之感。后来,媒体上开始大肆宣传特异功能,能掐会算的高人成了人人崇拜的对象,爷爷压箱底的功夫光荣复出。我好奇地问他,算卦是真的吗?爷爷说,半真半假。他说,算卦全是假的没有人信,全是真的没有几句话,你怎么挣钱?爷爷曾经有心培养我做他的继承人,把《奇门遁甲》拿来教我,我一看许多字不认识当时就打了退堂鼓,搞得他老人家对我相当失望。
爷爷无疾而终,他一觉长眠再也没有醒过来,像深秋飘落的树叶。不知他老人家是否预测到了自己的大限?我不禁想起他曾经说过,古今多少英雄汉,未见哪个有回还。
文/半岛斋主
后窗
假如我绑架了Louis Cha
卢卡斯同学是个武侠迷。他兴致勃勃拿出法文版《射雕英雄传》跟我炫耀。我把两册书拿在手里,左看右看,忍不住对书价咋舌。每册30欧元呐,真够滴血水准的。而读了几章的他则大呼过瘾,一本正经总结道,他原本着迷的那些日本漫画竟然都只是盗用Louis Cha先生的故事套路,只是金庸武侠的简化版,等等。
过了一阵,他约我去咖啡馆坐坐。我一进去就瞧见他一脸晦气。原来,卢同学兴头很高,一路读下来几乎废寝忘食,结果到了第二册末尾,读不下去了!前后不通,逻辑不合。以我熟读金庸三百回以及半瓶子水的法语水平,发现好好的书居然少了四章。这下他不干了,跑去书店讨说法。
原来,几年前,该书店(法国最大的华文书店)老板特地飞去香港,跟Louis Cha勇表将其作品翻译成法语的决心,据说还因“不敢造次”而向法国文教部申请了专项基金,花费五年时间出版了法文版《射雕英雄传》。据店员说,几年下来卖出了不少,而卢卡斯居然是第一个跑来告状的读者。他免费获赠古龙小说一本,兴奋之余跑来兴师问罪,问我怎么没把射雕有三部曲这件事告诉他。我大声辩解,这不是还没有译本吗,就你这种迷法,告诉你就是害你!他想了想说也对。我刚松一口气,结果他马上来一句:人家能翻译,我们也能!不如你一句句把故事讲给我听,我来翻译成正确的法语。我俩合作翻译小龙女那本书,怎么样?
见过变态读者,没见过这么变态的。电影《危情十日》里的安妮,死相虽惨不忍睹,好歹逼着作家给小说续写了合她心愿的故事。设想下,把作家换成金庸,变态读者换成你,机缘巧合绑架了金庸……如果是我,我会逼他写:襄儿下了少室山,别过张君宝,苦苦寻觅,杨过终于肯出来见她,说不定还对她慢慢生出些怜惜之外的情愫来,云云。风花雪月之后我管它洪水滔天。
不过,我可以绑架金庸化解郭襄迷心中“永远的惆怅”,卢同学却不能绑架我去丢人现眼。翻译是人人能做的吗?从降龙十八掌到落英神剑,再从兰花拂穴手到左右互博术,估计《射雕》翻译小组坚持到后来终于崩溃,眼神间一个打量,心意相通,悄无声息地略去四章。你看,如果没有卢同学,这招虽然毫无技术含量,照样瞒天过海茫茫三载。
文/驳静
世相
狮子和狐狸以及老狐狸
在福州,早市上,一老太太很自然地弯腰拿起买好装好的一把葱,正要走,被卖菜的老头长声叫住:“麻烦把韭菜留下来!”老太太似乎没听见,老头懒得客气了:“你拿走了我的韭菜!”老太太一脸茫然:“什么?”老头重复:“你拿走了我的韭菜!”老太太才故作镇静地张开手:“哦,不小心把韭菜也抓到了……”老头冲我坏笑着,意思说:你看,这点小伎俩,还敢在我地盘上玩!
其实,这样的小狡猾,我8岁时候就用过。那时候,跟姐姐们打两副牌的“争上游”,每次我都能拿到诸如8张K之类的大牌。姐姐们都惊叹我牌技很烂,手气却很好。确实,我没什么牌技,就是在洗牌的时候,趁大伙不注意,事先把那些好牌踩在脚下,等抓牌抓到一半的时候,说声“手太小了”,“哗啦”一下,手上的牌应声全掉地上,然后审时度势地抬起脚,把暗藏的好牌水到渠成地捡起来……
我有一同事,与他太太常常不说话,生活如默片,若有交流,也是通过金钱外交。比如,他在床头柜上看见一张百元钞,用打火机压着,那就说明,他太太当天拨给他100元家用,他拿走就是,不用回应,很默契。
一天,钟点工来做卫生,在床头柜上见到面熟的300元钱,心动,在衣角上擦了擦手,就取走了一张。她早摸透我同事夫妻的特殊交流模式,所以很笃定很淡定地作案。巧的是,那天女主人准备出门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怀念起那三张钞票,就情不自禁到床前查看。这一看不对了,怎么一眨眼工夫就少了一张?她可不是省油的灯,连老公都被她管成这样,拷问一个女钟点工,对她而言就是小菜一碟。不过,女钟点工也不是等闲之辈,做正气凛然状:“你不要冤枉好人,你可以搜身啊!”于是主动宽衣解带,让女主人搜个遍。确实,她口袋里只有20元零钞。
情况有点僵。不过,女主人马上又冷笑道:“那好,我打电话报警,让警察来……”这下,钟点工招架不住了,赶紧投降,拉着女主人的手求饶,再拉她到阳台,搬起一盆月季,那百元钞重见天日。女主人再次冷笑:“看你老实,原来还挺狡猾的!”
其实,狮子强大,是不用狡猾的,狐狸身躯弱小,只好狡猾。
早年,我刚入行做编辑,因为沒有作者资源组不到稿子,情急之下,常把自己写的用别名署上交给主编,一般都很容易就送审通过,自以为得计。后来,退休的老主编回我办公室叙旧,我主动坦白那些糗事,想不到她笑着告诉我:“你那些小聪明,早就被我识破了!”她说,我交上去的稿子,虽然是用别人手迹抄写,但是稿纸居然没有折痕,如果是外地作者邮寄来的稿子,一定是折过的。她调侃,小狐狸是逃不过老狐狸的。
或许,比狡猾更高等的智慧,不是更狡猾,而是大智若愚。
文/罗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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