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1
刘潇然
我38岁,接触幼儿教育也有38年,因为我就成长在自家的幼儿园里。我外公熊恢是清朝时的中国第一届留学生。1923年,他从京都帝国大学回到家乡江西南昌,筹办创声中学,再后来跟随国民政府到台湾做教育。临终前,他对我母亲说:教育要从小做起。他认为,在初高中阶段,人的人格已经定型,很多只是抱着养家糊口的态度来求学,若要真正提高国民素质,还得从幼教抓起。此后,我母亲陆续在台湾开设了6家幼儿园。
大学时,我念的法律系,但并不是paperwork型人才,对亲身教育孩子非常感兴趣,于是就接了家里的班。现在,我们在内地的托婴中心已经营业刚好一年,幼儿园在2017年8月也即将开张。
我们进行的是蒙台梭利教育(由意大利幼儿教育思想家玛丽亚·蒙特梭利创立的幼儿教育法),蒙氏很注重效法自然,注重孩子跟环境的关系。
在人类过去的部落时期,爸爸出去打猎时,妈妈不会把孩子放在单独的洞穴里,而是会带孩子走进部落广场,和其他妈妈互动,如果自己今天要去腌肉,会把孩子托给别人。这就是当时的小小托育中心。后来的乡村,北京四合院,也都是类似的情形。
但是现在大都市里,孩子周围永远只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再加一个从乡下来的阿姨。尤其是独生子女家庭,孩子在原生家庭不知道什么是兄弟姐妹,一进到幼儿园,也是各个年龄段被分隔开的。
其实孩子越是幼小,成长就越要接近自然法则,需要混龄的环境。我们面对0—3岁小孩的托婴中心,是分龄的,因为这个年龄段跨一年就差别很大,但到了幼儿园就不一样了,3岁跟6岁的同处一个班级。
分龄的托婴中心,1岁以下一个教室,1—2岁一个教室。每个房间里的教具布置,都致力于让对应年龄的孩子得到自我满足,可以拿取。老师的任务只是关注孩子,然后提供应有的需求,比如宝宝在家习惯喝饮料,为了让他喝水,就和他做游戏,跟他碰一下杯,他喝一口,老师也喝一口。
在混龄的幼儿园,很多人会害怕大孩子欺负小孩子。其实这到了社会也无法避免,如果长大才悟到不能欺负的道理就晚了。在幼儿园,至少会有老师像天使一样干预双方,发现之后,给他们讲道理,孩子是听得懂的。然后抱抱,休息一下。老師会观察欺负者的需求,有时候小男孩欺负小女孩,其实是喜欢她,那这个时候就可以让他帮她做些事情,通过这个方式达到互动。
统一进度的传统教学法起源于18世纪的普鲁士教育,当时在德国扫了大批文盲,对从弱到强的发展型国家很有帮助。但个性化的教育不是这么做的。现在西方有蒙台梭利小学,6—9岁混龄,9—12岁混龄。你可以在班上看到哥哥在研究地理历史,讲故事给弟弟妹妹。一个9岁的孩子可以看到大哥哥做很高深的实验,等自己12岁时再做,就会更容易上手。
蒙氏教育的另一个重要元素是教具。蒙台梭利和福禄贝尔先生在百年前已经设计好了教具和教案,现今的老师只需要因材施教,用不同的方法研究教具,指导孩子学会教具,就像健身教练指导成年人使用器材一样。
以前在台湾,用这些教具,我曾发现过两三个天才。
比如福禄贝尔的一个教案“中间容积量”,用一些同等体积的小正方体围成一个空间,问孩子“这中间能容纳多少个小正方体”。对小班的孩子只要问“能容纳多少”就可以了;对中班的孩子会让他打散了重做;对大班的孩子就会要求他自己摆一个“容纳3个的”,然后问“容纳3个的还能怎么摆”,再问“容纳4个的呢”。有的小孩会去偷看、模仿,这也没关系,创新就从模仿开始。
有一次,我测试一个小班的孩子,看他反应很快,就给他出中班大班的难题,没想到都做出来了。于是我就和他妈妈讲,幼儿园已经测出这个孩子空间感和数量感很强,你应该让他多玩玩乐高积木,学学雕塑。后来,他长大后到了MIT(麻省理工学院)念建筑硕士。
我们东方就是太注重齐头并进式的教育,而西方很注重天才教育,惟有天才才能改变这个世界。在我的教学生涯中,我只要教出3个改变世界的天才来,这就够了。
当然也有相对弱的孩子。有的大班孩子,小班的问题都解不出。其实他不是不会,而是连问题都听不懂,因为完全是爷爷奶奶带大的,语句理解能力没跟上。我们还有一个教案,叫做短文造型。对应的教具叫做“七八九十”,由一堆长短方圆不一的彩色塑料圈、棒组成。自从福禄贝尔博士在1858年过世到现在,这都是无人能更动的经典教具。
比如用这套教具,摆出“爸爸坐板凳看报纸吃包子”的图案。过程中,孩子们可以一边学习“bo”的韵文,一边用图形创作。摆好之后我会问,爸爸的身材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这样坐着?报纸是什么报纸?包子是什么口味?……一连串问下来,还能知道孩子在家里的情况。这套教具对内向的孩子很管事,以我的教学经验,他们通常都是艺术感最强的,既会摆,也愿意说。
有一次,我看到一个小男孩摆出了爸爸吃包子,自己在旁边跪着,“因为吃饭的时候太吵”。我赶紧跟男孩家里沟通,结果发现那位爸爸是军人出身,和他交流时,他也很激动,说自己从小也没感受过什么父爱。于是我劝他多把握父子相处的机会,把报纸和包子放下来,抱着孩子讲一个故事,毕竟时光短暂。
其实在大陆的幼儿园,有的也有这个“七八九十”教学设计,实施效果却不一样。每次想到这个,我就有千言万语想讲。
像“爸爸坐板凳看报纸吃包子”这个韵文,在内地的统一教案中,连老师的引导词都写好了,考核目标也是定死的。这样的缺点是,老师会觉得让孩子摆好图形,自己就及格了,之后也不用再问了。其实之后的那个阶段才是最重要的,但是没法考核。
原因可能跟内地幼儿园的体量有关。人数太多,不得不统一考核。在台湾很少有300人以上的幼儿园,但在内地,千人以上的都有。这就不得不很注重管理,层层级级都要审批。
其实管理大人就是管理小孩子。内地的幼儿园日程表规定得特别细,一天到晚做什么事情清清楚楚。
我理解教育是政策的延伸,但还是坚持认为,幼儿阶段应该回归自然。
相对台湾,内地的集体主义比较重,目标导向比较明显。家长常常问我,你对我孩子的教育目标是什么,未来能成为什么?我只好说,现在让我预测孩子10年后的样子,并不现实,我只能给他一定的学习基础,让他知道怎么做兄弟姐妹,至于未来发展成什么样,那要看他的兴趣和特长。有时候刻意制定目标、规定几岁要学到什么程度,反而是揠苗助长。
发达国家把幼儿送到托育机构的比例是50%,台湾从15年前9%发展到现在有20%,而内地只有1%。一方面大陆的托育机构还太少,另一方面家长没有这个概念。
有些妈妈二十七八岁,自己还是孩子,怕教养不得法,也不放心老人带。她很希望朝九晚五照常工作, 6点钟来这里接回宝宝,快乐地度过两三个小时,抱着宝宝安然入睡。否则,对全职妈妈来说,一两岁的孩子会榨干成人的精力,使她整个神经绷得很紧,这就是都市产后忧郁症的由来。现在有心理学家说太小的孩子不能离开妈妈,但孩子需要一个24小时情绪不好的妈妈,还是3个小时情绪好的妈妈呢?我觉得这个值得深思。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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