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1
邓建永
我究竟是不是1977年冬季高考宁夏考生中的作文最高分?40年来,这个传言一直存在,但无法证实。疑虑始终笼罩在我心中,迷雾重重。
但我能确定的是:1977年10月21日下午6点30分,我正坐在北京开往银川的169次列车上,广播中的头条新闻就是“关于中共中央决定恢复高等学校招生考试的通知”。
那一刻,列车正盘旋在八达岭连绵群山中。
那年,我20岁,在宁夏贺兰山下大武口的工厂里当电工。
接下来的不到50天时间里,我身处人生中最昏天黑地的日子——白天去工厂上班,夜里挑灯复习,直到1977年12月10日早晨,我们走进决定命运的考场。
那年高考一共4门,政治,语文,数学,史地。
我没上过高中,而且数学本来就很差,所以我把赌注全押在了语文和史地上。
这是有原因的。
就在4年前,我猝不及防下乡了。
当时,我觉得我要做一个人生的决定:未来干什么?
在星空下思考半天,我坚定地认为,未来我要当作家,或者记者。
之所以这样决绝,是因为我从小喜欢看书,刚上小学就能饶有兴致地阅读《参考消息》。
在我身处的那个贫寒荒芜的少年时代,凡能找到的书统统读过,甚至连《赤脚医生手册》也读得津津有味。当许多同学视作文为畏途时,我早就轻松飘过,甚至,上初中时,我曾不打草稿地用整整一个作文本写了平生第一篇小说:《炉热心红》。
下乡的我因为有了宏大目标,自然迸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动力,玩命读书并假装玩命思考,甚至一字不漏地抄录过吉林大学出版的《文艺学概论》。
我开始认真写小说了,而且一口气就写了两万多字,起名《麦场风波》。
多年以后,回想那篇胡编乱造的东西连自己都会脸红。
但,当时的我却有勇气寄给《宁夏文艺》。
几个月之后,《宁夏文艺》编辑部居然给我寄来信函,邀请我参加“宁夏工农兵短篇小说作者学习班”。
尽管那篇小说越改越糟糕,但从知青岁月开始的写作训练成为我人生中最重要的财富。
高考前,我们也热衷猜题,比如语文试卷中占分最多的作文会出啥题目?
我不大擅长论说文,于是我就备战记叙文。
而“难忘的……”一定是一个重要的类型。
高考第一天上午是政治,下午是语文。
那年西北的冬天特别干燥寒冷。
午后,当我走进考场时,对语文抱着必胜的信念。
卷子发下来了,果然是记叙文,题目是——《难忘的一天》。
我早已胸有成竹,選择了那个极其独特的历史时刻:
1976年10月6日,粉碎“四人帮”那天。
因为我刚好在天津,亲眼见证了人们在海河两岸敲锣打鼓上街欢庆的情景。
我疯狂地写,脸上全是汗,写着写着把棉袄脱了,一直写,一直写,写得握笔的手都僵了,写到最后自己都哭了。
我只觉得教室里的光线逐渐暗淡,周围寂静无声。
等到我写完了,抬起头来,发现教室里只剩下我和监考的两个老师。
我没有检查,就直接交卷了。
1978年早春二月,我收到录取通知书。
于是,漫卷诗书,一路东行,回到我出生的城市,天津,成为南开大学中文系七七级新生。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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