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1
丁雪
天蚕土豆仍然记得那个坐公交车从小镇摇晃到县城的下午。他家在四川德阳的小镇,路坑坑洼洼的,车晃了1个多小时才到县城。他的第二部小说《斗破苍穹》的灵感就是发呆时从脑海中浮现的。他喜欢坐在车上“摇啊摇”的感觉,像回家一样,特别安心。
这本发布在起点中文网的玄幻小说,最终收获了1.4亿多点击量,凭借这本书的人气,天蚕土豆一书成名,成为起点中文网白金作家。
如今,身价过亿的天蚕土豆把新公司设在上海最繁华的地区。从印着“融洽翔龢”的石门进去,眼前是两层透明复式建筑,百叶窗式的钢结构嵌在上面,灯光星星点点从里面透出来。在靠近门口的台阶上,一排竹子被有秩序地碼在灰色池子里。城市的景色映在玻璃建筑上,反射出淡淡的绿色,像欧洲电影里的某种情绪。
在2016年公布的网络作家富豪榜单中,27岁的天蚕土豆以4600万元版税排在第二位,仅次于唐家三少。作为中国最成功的畅销书作家之一,很多人和事都和他有关—他创建的集文学、影视、游戏多媒介运营的IP公司、他签约的文学网站和出版公司、他合作的影视公司和动漫公司,还有几乎每篇都10万加的微信公众号文章和数以百万计的粉丝。
但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在哪儿。大楼里充斥着嗡嗡的声音,在这片文化创意产业区,一楼黄色吊灯下,皮质沙发上的每个交流、每个眼神都充满对财富和成功的渴望。
写作是让天蚕土豆最快获得内心安静的事情之一。看自己作品改编的剧本、去剧组探班、谈合作,被越来越多事情包围的他依旧保持着平均每天6000多字的工作量。
天蚕土豆说写作是一项有纪律性的事,维持纪律性的方法就是让写作环境有“仪式感”。如今他住在杨浦区,经常会在上午9点多起床之后,来到位于静安区的公司开始写作—这里更有工作的氛围。他的作品经常被贴上“服务于底层精神需求”“文笔差”的标签,但天蚕土豆对写作仍抱有最基本的敬畏—开始写作之前他会洗洗手,有时候也会洗键盘,因为那样“手感会更好”。
他被绵密的纪律感控制,不喝酒,不依靠外在刺激激发灵感,写作是日复一日的庸常、孤独和梦想。
孤独的向日葵
人群中的天蚕土豆很少说话。
他讨厌去公开场合或者需要宣传的活动,不太喜欢和陌生人交流,各种发布会也能拒就拒。他觉得自己坐在那里就像“木头人”一样。
在作协研究了17年网络文学的马季经常在一些官方研讨活动上邀请天蚕土豆。“会议发言,他往往三句话就没了,不太会表达。”他对《博客天下》说。
天蚕土豆拒绝输出所谓的成功模式。“一般在研讨会上,和其他作家滔滔不绝地讲‘我怎么写的、我为什么这样写、这样写的目的是什么相比,土豆属于没有理论的。”
他不喜欢拍照,在镜头前经常局促不安,他说自己镜头感很差,“看着镜头就头疼,不知道该做什么”。他刻意和宣传保持距离,却意外扎进IP大潮的最中心。
直到现在,关于“天蚕土豆个人经历”的提问还挂在百度知道的网页上,但回答者给出的答案还停留在“去看土豆3年前录过的节目《天天向上》”。那是湖南卫视的综艺节目,在那期以网络作家为主题的节目里,天蚕土豆和唐家三少、我是西红柿分享了25分钟出场时间。
天蚕土豆说当年录了节目后,自己从来都没再看过。他嘱咐身边的人:“你们看过之后不要和我说,就当我没拍过。”
那和他讨厌的其他场合都散发着相同的气息—热闹、人多、要和一群陌生人聊天。“我从来也一直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天蚕土豆说当年是被“逼着”上节目的。“当初因为我是网文作家富豪排行榜第三名。节目组要请4个作家。我最开始和他们说,让他们去找其他人。但我在第三名这个位置,卡在那儿,他们又不能找一、二、四、五名。那第三名跑哪儿去了呢?就觉得不对劲,就一定让我去。”
这些热闹的地方很难让他找到认同感。
他电脑桌对着的墙上挂过一幅镶着金边的向日葵。100多年前,荷兰画家梵高在阳光明媚的法国南部创作了一幅叫《向日葵》的油画。一位英国评论家说,梵高,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人之一,用全部精力追求一件世界上最简单、最普通的东西,这就是太阳。
现实中的天蚕土豆很多时刻也像这棵曾挂在他眼前的向日葵一样,孤独又热烈地追求着他的“太阳”—热血沸腾的网文世界。
“小说狂魔”
校园男生热衷的小江湖里的打架、比斗和圈占领地,天蚕土豆从未参与过,那时他还叫李虎。
但这不代表他是应试教育的顺从者。他讨厌800字的命题作文,也没有参加过高考。
当时,互联网刚刚普及,一种与传统文学不同的东西—网络文学闯入开始自由生长。2002年,来自4个城市的5个年轻人因为无法忍受“网络小说生产的速度已经跟不上自己阅读的速度”而痛苦,他们筹划建立一个可以发表网文的阅读平台。
后来人们管这个网文阅读平台叫“起点”。起点中文网创立时,李虎刚上初中,开始接触武侠小说。他自称学校里的“小说狂魔”,每天能看两三本。读到快结尾的地方,他经常舍不得看,“要留着”。
李虎被老师没收过很多本小说。那时他们那儿只有一个可以出租书的老爷爷,家里有几柜子的武侠小说,一摞一摞地在箱底压着。夹杂着霉味的黄皮书,是少年李虎关于味道最珍贵的记忆。遇到好的情节,他不敢在书上做标记,因为每次还书时老爷爷都要检查,弄破了还要赔钱。
李虎没有多余的钱赔书。物质窘迫,他经常会为了看小说省吃俭用,也会和喜欢看小说的男同学一起想好策略,“你租第一本,我租第二本,书看完就交换着看”。通过这种方式,他们可以只花一本书的钱看完两本。endprint
高中时,李虎接触到人生中第一本玄幻小说《我是大法师》。这本书的主角在地球上吃了很多地瓜,增长了魔力后,跑到另一个世界变成超级高手。“看完后只有一个感觉—好爽。”
那时李虎看了很多盗版小说,后面都有一个相似的标注—“想看更多,就到www. qidian.com”。他顺着线索找到起点,开始网上阅读。
但每次用完20万字免费章节的额度之后,因为没有钱充值,他又只能再去搜盗版接着看。
直到后来,李虎开始偷偷摸摸地写小说。一开始用作业本写,后来用网吧电脑。2008年4月,他有了新的名字—天蚕土豆,德阳一种小吃的名字。
天蚕土豆有很多和德阳这个网吧有关的回忆。键盘缝隙里的烟灰、男生玩游戏时的喊叫声、敲键盘时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他们最害怕的—沉重的脚步声,这通常意味着家长的“突击检查”。
按照他的经验,“一般上网的人都是跑得快、脚步轻的那种,他们会直接从二楼冲上来。那种一下一下笨重地踩着楼梯上来的人,肯定不是来玩游戏的”。
每当听到这种声音,他们就要赶紧逃跑。在当时,无论看网文、写网文还是玩游戏,都不是家长理解范围之内的事。
2008年5月12日14点28分,汶川地震来临的那刻,天蚕土豆正在网吧码字。10多台因长年使用而多处磨损的破电脑,在地震的冲击下开始摇晃,屋顶横梁晃晃当当,像末日大片一样,所有人都疯狂地往外跑。
天蚕土豆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在跑出去之前,他点了一下鼠标,把稿子存在QQ硬盘里。“写了那么久,丢了怎么办?”
此后几天,余震并没有放过这个距离震中2小时20分钟车程的小镇。
网管不敢待在网吧里,收了钱之后就蹲在外边。因为没有人,网吧屋顶的很多灯都关着,周围黑漆漆的。那几天,天蚕土豆每晚都会偷偷摸摸跑到网吧,给钱进去之后,打开一台电脑开始写作。经常是写了一半,余震来了,网吧开始摇;他跑出去,等余震过去之后再跑回来,写完之后赶紧逃回家。
当时,网络写手和起点中文网签约前,必须先免费写出20万字,之后编辑会根据点击率决定是否联系作者谈签约。
2008年5月15日,最后一章存稿发出后的第二天,土豆和朋友玩了会儿魔兽。他的小说《魔兽剑圣异界纵横》,灵感就来自这款游戏里的英雄人物剑圣,那时小说已经写到20万字。一切都像石沉大海,签约杳无音讯。
他几乎要放弃了。
离开电脑之前,天蚕土豆犹豫了一下,点开起点中文网的作者后台,没有抱太大希望。
一条短信弹了出来。内容很简单,一个编辑的QQ号码,让天蚕土豆联系他签约。
主动
签约的事妈妈不太同意,觉得遇到了骗子。她认为这是一次打着游戏幌子的谎言,“网上打游戏还能赚钱?”
第一月的稿费有4000多元。这在小县城里算是不错的收入,他給妈妈买了衣服,请亲戚们吃了饭。
那是天蚕土豆熟悉的主题,从不受重视的“屌丝”一步步成长为拯救家族的英雄,他觉得自己在那一刻成了这个“英雄”。
再之后,土豆从中专辍学。他没给自己留太多后路。
起点,是他最开始有江湖观感的地方。他望着唐家三少、番茄这些大神的光亮照进自己的世界。“那时候以能参加年会为目标,有一种初出茅庐的三流选手去挑战江湖成名高手的感觉。”
流浪的蛤蟆和天蚕土豆都是阅文的签约作家。他告诉《博客天下》,在一个私人群里,有编辑说,一个作者的QQ忽然亮了,一条信息弹了出来:“叔叔我是我爸爸的女儿,爸爸已经4个月没拿钱回家了,我妈怀疑他在外边有人了,叔叔你能告诉我实话吗?”
编辑告诉流浪的蛤蟆:“我真的不忍心告诉她,她爸爸不是外边有人了,而是因为没有过稿,4个月没有稿费。”
他不敢告诉家人,自己已经赚不到钱了。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江湖里,一开始的突围并不容易。
天蚕土豆在一次访谈里提到,“刚来起点,我无疑是那种最无知的人,发了《剑圣》,起初成绩惨淡,想要去打打广告,却无奈地发现连发言都要100积分。只好每天登录来凑积分,等到积分够了,却发现新书期都已经过去了一大半。”
他深谙屌丝在成为大神之前的每一个心态,也知道应该怎样一步步发挥主动,把命运握在自己的手里。
比如他第一次决定写小说。天蚕土豆说,写小说的很大的原因,是自己看小说太疯狂了。他试图修复与主流的关系,想办法抑制一下自己,抑制的原因是,还要读书,还要找工作,那时候看来,“看小说又不是一个工作”。
他的理论是,“写小说眼界会提高,很多以前觉得好看的东西你就会看不下去了”。
《斗破苍穹》是他第二次主动出击。
写作是一个有着上千年生命的职业,但他不想通过把写作赋予宏大的历史使命,只想“挑逗”情绪与“满足”情绪。
2009年,《斗破苍穹》开头的几万字在发布之前,天蚕土豆修改了很多次。
“前面那几万字很重要,因为感觉之前文字里面的情绪一直不够。一个小说如果你看了第一段,对主角被嘲讽一点兴趣都没有,看了之后没有期盼那个主角变强、让别人对他刮目相看,这就是情绪不够。”天蚕土豆说。
他也小心翼翼地拿捏着“惨”的轻重,“轻了读者没反应,重了就让人觉得不切实际,很没理由”。
“主角在里面被搞得要死要活,结果还不知道谁在搞他,那种情节让人看着很窝火。现实已经这么不顺畅了,每天要工作、要加班,职场各种勾心斗角,如果看小说还觉得很憋屈,读者就会觉得不太爽快。”
主角一步步升级的爽文世界,在大多数时候,对应着现实中一群失意和沮丧的人,他们数目庞大,面目模糊。
美国心理学家马斯洛把人的需求分为五种: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爽文小说从某种程度上,满足了普通大众对于休闲时间的“杀戮”和最基本、最直接的需求。天蚕土豆开创了他的“爽文”世界,《斗破苍穹》是他第二本书。小说里,萧炎快要绝望时,一缕灵魂从他手上的黑戒指里浮现,在戒指里的灵魂—药老的帮助下,萧炎一步步走向斗气大陆的巅峰。endprint
帮天蚕土豆管理粉丝多年的助理牧尘告诉《博客天下》,他不认为土豆是那个自己手上有“黑戒指”的人。即使有,这个“黑戒指”里的能量更多来自他的主动和勤奋。在写《斗破苍穹》时,天蚕土豆每个月会更新30万字,有时候一个星期都不出门。
天蚕土豆平时也会主动研究“怎么写才能避开毒点”,他举了金庸当年写小龙女被强奸的例子,笑着说,“现在写出来这个,金庸绝对要收到读者寄的刀片了”。
《斗破苍穹》两万字的初稿交给编辑悟道时,天蚕土豆紧张得说不出话,坐在电脑前愣了10多分钟,像一个小孩子把考卷交给老师,战战兢兢等待命运的又一次审判。
闹市里的“孤岛”
天蚕土豆陆续写了《武动乾坤》和《大主宰》,但在影响力上,《斗破苍穹》几乎成了他走不出去的光环——它在中国移动阅读基地有20多亿的阅读量,虽然已完结多年,仍长期占据热门玄幻小说搜索排行榜第一名,开创了“退婚流”“废柴流”等多种写法和流派。
当时,媒介生态发生了新的迭代,从电脑端到移动端的大潮袭来。马季说,在电脑端时代,比较有代表性的是唐家三少、梦入神机等。2010年下半年开始,中国移动在线阅读上线,这意味着只要拥有手机,就有可能成为网络文学的受众。它将网络文学的受众门槛再次降低,也把基数最庞大的读者群引入网文世界。它重新改变了网络文学的生态结构,无论是商业模式,还是写作风格。
天蚕土豆赶上了新潮流,并成为新一轮大潮中最直接的受益者之一。
在马季看来,“土豆突破了我们传统的思维模式,他的玄幻小说讲究异空间和从游戏中借鉴而来的升级模式设定,这在传统文学里是很少见的。但是在他们的作品里,缺少一些文学理想和家国意识之类的东西。”
网文作家流浪的蛤蟆告诉《博客天下》,《斗破苍穹》最红的时候,在网络文学圈,作者之间流传着二十几个版本的《斗破苍穹》大纲。新人们仔细研究这本书的每个细节,在编辑的指导下,重新推一遍大纲。
胜者为王。在网文世界这个陡峭的金字塔里,成功和对成功的模仿都来得粗暴。
天蚕土豆对走红没有概念,只知道周围越来越吵了。这种心情像他的第一部小说《魔兽剑圣异界纵横》里,从黑暗中“霍”地坐起来的刘枫,四周是一片陌生景色。
一部小说出来之后,很多读者看完会留言,也有人建议他接下来该怎么写。土豆把文字的功利主义特性发挥到极致,商业上的成功也给他带来巨大的自信,他说,“我是一个对文字很骄傲的人”。
但他心里的声音越来越像磐石一样不可动摇。众口难调,他写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因为任何小说下面的任何一条评论改变原来的脉络。大纲从一开始就会确定,“几百万字的小说,如果连你自己都把握不准它的脉络,也很难让读者几年来一直跟着看。”
本质上说,這份工作的成本仍是一个人、一台电脑,以及长时间的枯坐。天蚕土豆说,一个人容易陷入一种自闭和抑郁的情绪状态。孤独感是挥之不去的母题,它有时像头顶的向日葵。
因为情节需要,土豆有时会买佛经。他没有宗教信仰,“见了什么神都拜,其实什么都不太信。可能有时只为求一个心理安慰”。
纵横中文网专栏作家梦入神机告诉《博客天下》,他和土豆经常的状态是,“看到陌生的电话会心烦意乱,不想接触外界的任何事,会把各种信息都屏蔽关掉,不想回任何信息。”
2011年,天蚕土豆从四川老家到了杭州,和烽火戏诸侯、梦入神机住在一起。三个人都是“网络作家富豪榜”的常客,这看上去像是一次主动意义上的抱团取暖。
房子租在杭州城西一个15层的居民楼,200平方米的工作室有3个房间,书房里摆着3张桌子,客厅里有沙发、跑步机和沙包。
烽火戏诸侯有次和老婆吵架,之后觉得是自己不对,想去当面道歉。他第一个想起来,让土豆陪自己一起去。夜里12点,两个人租了一辆车,在黑黢黢的夜里往返于杭州和无锡。烽火戏诸侯至今记得那天晚上的夜色,和旁边坐着的这个小伙子。
压力大的时候,梦入神机会和土豆他们一起斗地主,也会打游戏。烽火戏诸侯描绘了这样一幅解压的日常画面:“土豆有时会追着神机打,梦入神机是我们网文圈最有锋芒的一个作者,土豆又比他小很多,他们两个相处的时候,会觉得画风很奇怪。我就嗑着瓜子看着他们‘追打。”
那间房子就像闹市中的“孤岛”—有时他们一个月里会有29天都宅在家写稿,也很少出去应酬,他们和全国近200万网文作家一起,分享着相同的孤独和压力。
“小义”英雄
压力大多来自定期或不定期的更新,这是网文体系运行的逻辑。
2016年暑假,来自湖北的16岁的毛毛,焦虑地在QQ浏览器的书评区等着天蚕土豆更新。他看着土豆的新书《大主宰》书评区下面的评论,皱了皱眉头。他是天蚕土豆几百万粉丝中的一个。
这天,隔壁三少和辰东新更新的书已经加入书架,他们的粉丝得意地来到《大主宰》的书评区“煽风点火”,嘲笑这边的更新速度。毛毛不高兴,盯着屏幕飞快地打着字,一一怼了回去。他对《博客天下》说,这是在维护《大主宰》和土豆的荣誉,而且这个荣誉不可侵犯。
粉丝订阅作家的定期更新,日出斗金打赏,这看起来更像一种基于契约关系的共生,他们撑起了这个时代的网文经济。作家一方面依靠这个体系收获名和利,一方面也面临着永无止境的催更。
粉丝们认为,支持和订阅赋予自己相应的权利,甚至更多。
“明天硕士研究生考试,今晚还想看《大主宰》,结果没更,很失望。”有人在天蚕土豆的微博下留言。
和早年在微博上回骂读者相比,如今天蚕土豆身上多了被岁月熨平的温和,他更愿意以平和随性的态度看待这个事。“读者觉得你这本书太吸引他了,很想看后面的情节。所以你更新的量总是满足不了他,就会有催更。”endprint
这种“事不关己”的随性有时也体现在IP改编上。
2014年,资本涌入,IP大潮袭来,网络文学、动漫游戏、网络电影开始形成紧密的关联。曾经“不入流”的网络文学,正在颠覆已有的以精英文学为代表的话语体系,成为大众娱乐的主流资源。
成功和失败在这个时代都会被放大。1月7日,由天蚕土豆的《斗破苍穹》改编的同名动漫在腾讯视频、哔哩哔哩首播,上映24小时点击量破亿,这打破了国产3D动画的首播纪录。“和原剧差别很大”的弹幕布满屏幕的四分之三。
他的另一部小说《武动乾坤》也正在由张黎执导拍摄,后者被称为中国最好的历史正剧导演。
天蚕土豆说,IP改编成动漫或者剧本,自己只会给他们意见,不会争论,“听不听是他们的事”。
烽火戏诸侯觉得,土豆身上有种“真正平和的气质”,这是他的性格,也是他书的品格。他不苛求一个保护和拯救世界的大英雄,相反,更推崇一种务实的“小义”英雄—他们只想保护家人、爱人和朋友。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变得强大,强大到足以改变世界时,才会在更大的危难面前挺身而出。
即使拯救世界,也是因为他爱的人在这里。
从《魔兽剑圣异界纵横》到《大主宰》,天蚕土豆的玄幻世界越来越大,大到上通穹宇,下达玄灵,他的内心却逐渐退到越来越小的安全地带,退到他最舒适的生活圈和话语表达方式。他不承担附着在名利之上的对现代娱乐消遣和个人经历的消费,只想关注写作以及如何写作。
天蚕土豆和他的作品有上百万名忠实粉丝。在他的几个上千人的官方粉丝群里,每天滚动的消息从凌晨4点开始,直到很晚才结束。群里成员的名字都以书里的元素为前缀,大家疯狂讨论着土豆的作品和自己的故事。
在一个炒作和营销的年代,天蚕土豆是个例外。他不爱和粉丝互动,也很少要求打赏。作为粉丝活动的管理者,牧尘说,土豆因为不善与陌生人交流,已经几年没有办过粉丝活动。
烽火戏诸侯说:“土豆身上有一种很简单的东西,这个东西就是简单本身。”
起点网的一位作者透露,“作者的签约率是1/340,上架率是2‰。也就是说,1000本书里只有两本能拿到钱,其余998本零收入。拿到钱的2‰里,50%年收入在1000元以下,30%在1000元到3000元之間,15%在3000元到1万元之间,5%在1万元以上。”
9年前,天蚕土豆从这座金字塔塔底的人群中走出。9年后,他穿着绣有金鱼图案的深蓝色夹克、戴着黑框眼镜、梳着平头—在这座人来人往的联合办公楼里,几乎很少有人能认出这位影响着百万粉丝、身家过亿的网络作家。
他穿梭在自己“小义的世界”里,仍然没能适应人群。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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