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入了机密文件室

采访 / 整理 徐臻 郑嫣然 编辑 徐臻

我进入了机密文件室

采访 / 整理 徐臻 郑嫣然 编辑 徐臻

1949年，李敦白被误控为美国间谍，被投入狱，于1955年获释，之后进入中央广播事业局，在所属的北京电台里的英语单位工作。由于广播局所承担的宣传职能，以及李敦白的特殊身份，他得以接触到一些机密材料。

我在广播局工作的时候，在方方面面都要比在延安的时候更有权力。我判断新闻的能力，不管在文字上，还是政治上，都比以前要更好，其实广播局不是播送新闻，就是传达党的各项政策。

我是部门里少数能接触到真实消息的人，那些都是机密，是限制对外流传的。最低一层的机密资料叫《参考消息》，内容主要是经过选择的《纽约时报》和《华尔街日报》的报道，翻译完，很安全，这些外国消息适合级别比较低的干部阅读。

比《参考消息》层次高一级的叫《参考资料》，是一本40页的期刊和另外小一点的一本册子。这两本给级别较高的官员看，比如中央部门的主管和各省份的书记，内容可能是比较重要的、有点爆炸效应的外国消息，比如外国的领导人或者作家对中国的政治攻击。

但真正的国内和国际状况分析，刊登在一本大小、厚度像《读者文摘》的、名叫《内部参考》的文件里。这份文件由统战部发行，只给经过选择、而且必须知道的人阅读。有时候在《人民日报》上刊登的大丰收消息，可以在《内部参考》上看到截然不同的报道，比如谷物歉收，比如洪水暴发。

另外，还有更机密的材料，是经过选择的、高级官员才能看的，比如党中央政策的更改、行动、批评、处罚，而且一般只可以在机密文件室里面看，只有得到特别批准的人才能进到里面，能看的等级也不同。

在机密文件室里，资料另外又被分成四个等级，甲、乙、丙、丁。在广播局工作的七千多个员工里，只有一个人可以看丁级资料，那就是梅益（编者注：时任广播事业局副局长），他是部长级别的，一些在他之上的党中央委员会成员和政治局成员也可以看丁级资料，少数中央委员和政治局成员还可以看有关外交和军事的情报。

梅益要看资料的时候，由于太过敏感，一般是由机密的摩托车送给他的，摩托车手都是前陆军军官。在广播事业局，有专门负责资料递送的人，那些军官就骑车在我们办公室和中南海之间来来回回。

甲级的资料是每个部门的小组长都可以看的，比如广播事业局法语组组长。机密材料的阅读层次和每个人的管理层次有关。共产党内部，最低一级是第22级，能看甲级资料的，一般是第17级或第18级。我可以看乙级资料，看这一级材料的，一般是比较大部门的主管。丙级是副局长及以上的人可以看的。要特别说明的是，个人获准查阅机密材料的层级会随着个人职位的升降发生改变，事件的分级也会因为它本身的改变而不同。我有时候也可以看丙级资料，但大部分时候只能看乙级资料。

我没有进入机密文件室的权限，但有一次，上级打来电话说身份已经没有问题，可以去文件室。我到了那里，值班的人查验了我的层级，然后给了我可以看的资料。

文件室里的那些材料，对我如何处理工作，尤其是把握新闻的语态有很大的帮助。比如元首级人物印尼总统苏加诺来访，会记录他访问的目的，要向中国提什么要求，而中国又可能给对方什么。资料里也会写报道这些元首访问时要用什么样的统战语调，比如热切的，还是自然中立的，或者是冷淡的。

我很认真读这些材料，判断如何处理类似的报道，比如有播音员被派去采访一些农家向印尼人民送温暖，展现两国人民友谊的故事，我就会特别教播音员怎么把握应有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