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1
本刊特约撰稿 / 茜文
张维迎:如果不能自由表达,你听到的大多是假话
本刊特约撰稿 / 茜文
真正的经济学家都是自由派,你主张计划经济,
那么你根本就不懂经济学。真正懂得经济的,
都是赞成自由的。
——茅于轼
你有本书叫《改革新启蒙:思想市场驱动中国变革》,怎么理解“新启蒙”?
我们一直到甲午战争以后才开始认识到启蒙的重要性,但是到上世纪20年代就结束了,我们用主义代替了启蒙。“文革”之后我们又开始新的启蒙,但是到1989年就结束了。我们近代两次试图启蒙都夭折了,这使得今天人们的好多观念没经过启蒙的洗礼,处于混沌状态,好多认识甚至还不如100年前。梁启超这些人,比我们现在好多人的认识都深刻。所以,没有观念的变革,人类不可能进步。
不可能进步。
关于言论表达这件事,你曾说“历史上的秦始皇焚书坑儒,汉武帝的独尊儒术,都是对思想自由的破坏,我们今天更应该反思”。反思的是什么?
无论什么样的观点都应该有自由表达的权利,不可以用非市场的方式强制某一种观念不能说,也不能用权力和资源吹捧某一种观点,因为那样做的结果会使大家讲假话。如果不能自由表达,你听到的大部分是假话,那我们人类怎么合作?
对那些负责生产你常说的“理念”的人,什么是最重要的?
生产理念和思想的人首先得诚实。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诚实,对自己不诚实既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社会。大家都不应该说那些言不由衷的话,更不应该宣传那些自己都不相信的东西。这对人类的损害太大了。我多次引证过美国独立战争期间的思想家托马斯·潘恩的一句话:“如果一个人堕落到宣传自己根本不相信的东西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干一切坏事的准备。”
法国人托马斯·皮凯蒂写的《21世纪资本论》近期风靡世界,他认为近几十年来,不平等现象已经扩大,很快会变得更加严重。你怎么看他的观点?
他这本书有好多错误。一个错误
是我们不能看最富有的百分之一或者百分之十的人占有的财富比例,而要看这些人怎么起来的。比尔·盖茨的爷爷跟比尔·盖茨是两码事。有创造力、有创新精神的企业家,给社会带来财富的同时他自己变得富有了,他怎么能富有,就是给别人创造价值。所以我们这个国家应该创造这样的机会。我们现在跟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有很大的不同。当时真正有关系的人谁去当个体户,谁去做生意?没有。但就是没有关系的人做了,最后他们变成了富翁。但是过去十来年,人们上升的通道越来越窄,大部分人是靠关系甚至金钱被提拔的,极少数人是靠才能。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如果这些人的才能得不到发挥,就会变成社会的反对力量。
我们常听到这样的声音:“为了国家的利益,个人做一点牺牲、受点委屈怎么了?”你怎么看这样的观点?
全世界都有功利主义。我必须说的一点是,因为我们一直没有树立权利的概念,所以我们的功利主义可能比西方要强得多,西方很多的权利有基本的法律保证。我们只是叫做为了国家的利益、为了党的利益,或者是为了共产主义的目标,那你受点委屈怎么了。我想这个有点过分了。我也不是说功利主义一无是处,但我们至少应该反思这个问题,我们能不能树立一个观点,(人们)有一些基本的权利,任何人不能以任何理由去侵害。如果我们树立不起对人的生命和尊严的尊重,今天损害的是别人,明天损害的就是你自己。我对经济学的不满有两个方面,实际的角度讲,它不是对事实最强大的描述,它忽略了很多东西,如忽略了企业家精神,结果思想理论最后变成反思想的理论。第二个,从它的规范角度来讲,它提供的很多政策推荐,缺少好的基础。过去大家说,为了效率,我们不会考虑其他东西,但我们最重要的是人类本身的幸福,而不是我们多少GDP,不是我们盖了多高的楼就幸福了。
有人称你为“思想的产生者、传播者、实践者”,你怎么看这三种角色?
我哪方面做得都不是很好,但我自己更喜欢做一个思考者。我喜欢过沉思的生活,但过沉思的生活也不太容易。我们人类的进步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我们要适应这个环境,环境就是我们造成的。我们人类避免不了犯错,我们确实很无知,我们经常好心干坏事,我们唯一避免巨大灾难的就是给我们更多的思想指引,所以我也愿意为推动思想市场、思想的自由做自己的努力。
张维迎 / 经济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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