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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槃周刊》:公民精神 始于青年

时间:2024-05-21

刘炎迅

它定价3元,每期发行量只有区区500份,却是不少的中国主流媒体都难以企及的杂志。

这本杂志名叫《涅槃周刊》,是一份中学学生自采、自编、自制的媒体,2009年9月诞生于有着3000余名学生的深圳中学。深中之外,还有数十位来自十几所外校的读者。它开放、尖锐、犀利的风格,以及充满了探索与公民精神的讨论,成全了其“在这里,读懂深中”的地位,从侧面反映了深中教学改革的历程。

“不是为了逞威风,而是想表达。”《涅槃周刊》的创始人兼第一任主编罗亦龙说,这是他们办刊的最初想法。那时,他16岁。如今,他已在美国Hampshire学院修读电影及东亚历史与政治。

早在《涅槃周刊》之前,校长助理江学勤老师曾扶持学生创办了一份《深中日报》。但在许多看来,这份报纸将老师的活动和发言视为重要新闻,“俨然一份机关报”。

“这不是学生想要的,我们有很多想法,也有很多故事,得找个地儿说说。”罗亦龙和几位好友合计之后,开始筹办自己的杂志,“我们要负责报道深中的一切”。

几经讨论与变更,《涅槃周刊》最终固定设置了四大板块:聚焦、人物、文化和观点,后来又增加了“灵感”版,用于刊登学生的视觉艺术作品。

周刊的定位语有楚辞风格——“越万里之溟蒙兮,见凤之流光”,化用自罗亦龙和杜卓伦(第二任副主编,现就读于美国汉密尔顿学院)偏爱的电影《七宗罪》中的一句台词:“Long is the way and hard, that out of the hell leads up to light(路漫漫且艰苦,但一出地狱即见光明)”。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从第二期起成为杂志的Logo。

《涅槃周刊》从一开始就坚持自费办刊,自负盈亏,由当时唯一年满18岁的副主编罗晓韵在银行开设账户,并负责记账。“只有拒绝学校的资助才能保证绝对的独立。”这些主创人员认为。杂志的账本是公开的,任何人都可以查看,每隔一段时间,收支账目情况还会在杂志上刊登,以示透明、公开、和不以盈利为目的。

到第六期,《涅槃周刊》变为收费杂志,每期3元——价格标准通过两个星期的读者调查得来。这个价格尚不足以保持收支平衡,还需要再拉两版广告。父母们也给予很大支持:杂志所用印刷厂是一个同学家开的,价格优惠且允许赊账。为了补贴杂志,孩子也自己动手在工作室里搭建摄影棚,通过为学生社团拍合影赚钱,还一度开发了一个名为“最后的肖像”的创意摄影项目——“让你拍得开心,死得放心,活在这个星球其实是件很危险的事,我们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为了办好杂志,学生们还向来深中采访的《华尔街日报》驻华记者Ian Johnson取经。这位普利策新闻奖得主建议他们:最重要的是本地化,多写校园新闻。对于国内的其他新闻,则要保持观点独立,试图用学生的全新视角来看待和解读。

这篇对Ian Johnson的采访登在《涅槃周刊》的创刊号上,一同刊登的,还有对时任校长王铮的专访。在提出“团委学生会如何改革”、“校长实名推荐制如何进行”等尖锐问题的同时,也问这位即将离任的校长,能否考虑给《涅槃》一个工作室。

“我們或许可以建立公共的媒体工作室。中国跟外国的差别也就是公共空间。咖啡厅不是为了喝咖啡而存在的,它是一个公共空间。” 王铮回答道。

这位被学生亲切地称为“铮哥”的校长,2002年由北大附中副校长兼深圳南山分校校长转任深圳中学校长,是一位浪漫主义与理想主义兼备的改革者。他把深中原来“团结、勤奋、严谨”的校训改成了“培养个性鲜明、充满自信、敢于负责,具有思想力、领导力、创造力的杰出公民。他们无论身在何处,都能热忱服务社会,并在其中表现出对自然的尊重和对他人的关爱”。

与此相应,深圳中学从2003年9月起推出一系列改革,取消了班主任和班级制,实行导师制,尝试教学班和行政班脱钩,“走班制”教学。

年级制管理也被打破,转而实行单元制,将全校分为7个单元,每个单元有其代表颜色,下辖高一、高二及高三各一班级,设一名由老师担任的单元长,和由学生选举产生单元内阁—由单元主席、副主席,团支部书记和学代会委员组成。

2004年,深中被评为“国家新课改样板校”。3年后,教育部官员评价这所中学“抓住了课改的灵魂”。

在王铮主导下,深中将大多数学生事务交由学生自我管理,学校领导和老师退居为指导者的角色。由此形成自主氛围,让学生们变得勇于谈论各自的观点和思想,也为《涅槃》提供了相当的言论空间。

2010年2月底,第四期《涅槃周刊》刊登了《Google宣布退出中国大陆》的专题报道,分析了这件事对学生们的影响,反复强调“信息渴望自由”。

第六期则以《“王”的更迭——深中的前世今生》作为封面报道,讨论离职王铮校长与继任校长王占宝的教学理念之异同,以及由此给深中带来的影响。

陕西某女生在体育中考中猝死,《涅槃》便讨论“谁谋杀了体育中考”。“在我们愤怒、质疑、困惑之后,留下的,是彻底的无奈。我们无法左右。创造者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它试图以各种方式挽回,如‘阳光体育运动的施行,却殊不知,这仅是雪上加霜。使雪球越滚越大。”

他们还想说说校园爱情:“白衣胜雪、心无城府,活得潇洒坦荡的年纪,遇到一份也许暧昧不明、也许清晰明了的感情,体味年少轻狂时的敢爱敢恨,是种莫大的幸福吧。”

在最新的第二十五期上,他们深入“围观”了深圳大运会,提出一个问题:大运会,是否让深圳更美好?讨论了大运会背景下的城市面子工程,甚至用一整版刊登了一张贴在小区里的通知,上面是官方要求市民配合大运会约束自己生活的案例。

文化栏目的一篇《墙》也让很多人记忆犹新,它从古代的城墙说起,谈到了如今的网络,“那时的墙,有且只有两个用处,阻挡、界定。时至今日,人们衍生出第三种用法:局限于闭锁。”

一位学生家长读过《涅槃周刊》后评价:“读‘涅槃寥寥数笺,令处身士林的我感慨:弱冠之子,竟有这等胸怀和才气;省身自己,环视周遭,科处干部也不过此。”

更令人称奇的是,发表这些报道并未受到来自学校的压力,以至于很多校外学生看后,不禁惊叹:“这杂志胆子真大。”

如今的《涅槃周刊》已经历任三任主编,编辑部平均三十余人,并形成了用黑色图片作为封面的视觉风格。虽名为周刊,但随着学校对学业愈发重视,学生们明显感到课余时间受限。“原来一周一期,现在变成3周一次,空余时间实在太少了”。现任主编高久媚略带抱怨地说。

即便如此,在报道所处的教育体制时,杂志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退缩与谨慎,“独立、理性、客观、公正地记录正在动荡不安的深中,始终是我们的信条。”高久媚说。

2010年5月,适值又一年中考进行时,《涅槃周刊》将矛头指向上任不久的新校长王占宝:“新校长来了不久就告诉我们,下一届的学弟学妹的重点率要达到80%,当我们思考公民素质教育和应试素质教育的优劣时,校长又告诉社会说,觉得在一所重点率只有65%的学校当校长对不起自己。”

学生们还讨论新校长治下班级制恢复、主修课选课制度取消以及再次高举“学术大旗”的意义,一些人批评这是“应试教育复辟”,接替王铮任校长的王占宝坦言,自己很有“挫折感”。

在2010的年末特刊里,王占宝应邀撰文,描述作为校长在深圳中学的感受。他把自己形容成“深中退烧阶段的校长”,并放言“我不知道这是我的幸运还是不幸,只知道,我注定是一个过渡性校长。”

他说,过去8年里,深中的改革建立在一个预设前提下:“过去的一切,都应该是被打破和抛弃的。”他反问,“8年的变革,那种极端、革命式的变革,是不是教育改革的唯一途径?”

“我非常喜欢学生叫我宝哥,但我又是宝叔和宝师,我戏称为吉祥三宝,师生交往现在时髦的追求是‘广义上的平等,但是我认为师生交往的核心价值是‘教育性——促进学生发展,所以不应刻意追求‘称兄道弟、‘很哥们。”

时任主编罗亦龙亦回应,“希望您能将承诺落到实处”。这期杂志一时间洛阳纸贵。一些老师和教育观察人士认为,此文从侧面展现了深中师生的公民教育的深入。

不管怎样,《涅槃周刊》仍然存活。这是校长王占宝的气度,也是深圳中学的气度,同样印证了杂志初创时的理念:“在这样一个娱乐至死并把‘认真当做一种讽刺的时代,我们这帮人在认真地办着一份杂志,纵使有再多的人在说着‘认真,你就输了这样的废话,我们依旧坚信,我们没有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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