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导演危凯：我们追求最真实的情感

文－本刊记者 浮琪琪

90后导演危凯：我们追求最真实的情感

文－本刊记者 浮琪琪

只要是尊重人，

尊重自己的选择就好。

危凯，90后纪录片导演，

拍摄纪录片《雨水丰沛的季节》，入围第五届中国纪录片学院奖，拍摄电影《冬去春来》入围北京独立影像展。

危凯拍了一部纪录片，只讲了一件事——90后的性与爱。对性与爱的好奇与欲望来得绵密又细长，从青春期追到了大学三年级。

“当我跟身边一些朋友聊到‘性与爱’这个话题时，我发现大家虽然生活在同一环境中，但彼此间的差异是巨大的，甚至性取向也可能不同。虽说性与爱还是件相对私密的事情，它看不见也摸不着，不同人之间很难有共通的表现。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我们的情感是相通的”，危凯和其他二十多岁的青年们一样，他们对性、对爱情、对婚姻、对家庭总是带着疑惑与不解。

那就敞开了好好聊一聊这些吧。危凯和同学坐在一起吃了个米线，敲定了拍一部纪录片的计划。从2014年底到2015年的夏天，危凯拍了几个月，记录的形式以当面口述为主，被采访人物均生于1992-1996年，他们在镜头前讲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

片中让人印象深刻的是这些90后的坦诚与直率。一个叫刻儿的女孩让人过目难忘。十四五岁便开始自我性启蒙，在她看来，“性不是一个孤独的人寻找另一个孤独的人，人的完整也不光是通过性和情感来建立。”

片中最有辨识度的应该是花椒了，“摇滚乐的情人”。她因为音乐而喜欢男人，痴迷和摇滚乐手谈爱，她甚至认为性这个东西比感情高尚，因为这是在一瞬间爆发出来的。点点是个男同性恋，他有过一次约炮经历，但体验糟糕得被他形容为“还不如在家打游戏”……

危凯一共找了四十多位身边的同学，有九人拒绝。片中这些90后人物有着差别显著的性爱模式，有双性恋、同性恋、性交易经历者、“骨肉皮”（Groupie是指那些追求和明星谈恋爱的人）等等。

李银河形容影片像一部关于90后的社会学性学调查报告，更有观者评论“这些90后对自己、对性、对爱情的认知程度超乎了我的想像。”纪录片并没有公映，也没有被放在网上，只是在小范围口耳相传。

它有个文艺又好听的名字——《雨水丰沛的季节》。这是危凯对90后这个群体情感状态的形容，“懵懵懂懂，可能一会儿阳光灿烂、生机勃勃，后来天就变了，阴雨绵绵，阴晴不定。暴雨过后，天又晴了，生活还是照常继续。就像我们的影片，展现的也仅仅是这个探索过程而已。”

《中国青年》：

为什么起意拍摄这样一个纪录片？你是带着什么疑问或不解来拍的？

危凯：

根源还是好奇心驱使吧。在大学，天南地北的朋友的差异很明显，甚至性取向也不同。这让我有更强烈的探索欲望，我想要了解他们。这就不仅仅是关于性，性恰恰是比较明显的一个区别，也是最适合作为一个切入点的方式。至于疑问和不解，这就太多了。对于自我成长、对于性的态度、对于爱情、对于家庭、婚姻等等，很多都不了解。

非议其实不多，因为这个时代的包容性越来越强。偶尔有人说你这个是猎奇，但猎不猎奇这事，要看创作者怎么去讲述被访者的故事。如果一味地在性私密问题上讲，那就没意思了。我更愿意从一个成长认知的角度去展现他们的一些变化。

《中国青年》：

为什么聚焦90后，是这个群体让你觉察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危凯：

每个群体都有他特别的地方，雨水这部片子反而是没有特意展现90后的特别，更多的是展现这些90后在性与爱方面共通的情感和认知。也是因为我本身是90后，在这个年龄层，于是找了很多我年龄上下的朋友们来谈这个事情。因为更多的年龄层，我还没把握能让他们如此坦诚地跟我讲述这些故事。

在这个方面，他们更加追求自己真实的情感需求。我总共找了四十来个人吧，最终三十多个都同意拍摄，大部分还是愿意接受采访，乐意谈论这个话题。

《中国青年》：

很多人觉得，当下年轻人对于爱的态度过于随意开放，像各种约炮软件层出不穷，你怎么看？

危凯：

我没玩过，想想自己还是挺保守的，哈哈。如果总是想着用这种方式来解决性需求，也不是太好，还是要找到一种真实可靠的依托。

我觉得，不能说我们性态度随意，开放是件好事啊。只要是尊重人，尊重自己的选择就好。我们更多是在寻找关于性与爱的一种最真实的情感。

《中国青年》：

面对面倾听青年讲述自己对性与爱的理解，令你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

危凯：

深刻的是我与他们的角逐，为了让对方忽略摄像机的存在，忽略我是一个陌生人。因为很多都是第一次见，我要让他们坦诚地讲自己的爱情、性生活，过程比较煎熬。

感到意外惊讶的有很多。比如他们自己会主动找故事给你讲，尤其当他们知道你的想法后，他们讲述的角度会改变。这个时候经常带来惊喜，因为我想探究的不仅仅是性本身，我只是将性作为一个切入点，在这件事情上看到一个人的成长、态度和状态等等。

《中国青年》：

按照你的观察和理解，青年人不同性关系相处模式的选择背后更深层次的影响因素是什么？

危凯：

一部分是在迷茫阶段，大家不明白自己真实的需求。当然还有更多的人是在寻找一种情感，寻找那些能让自己快乐，有幸福感的人。其实，性可以是单独存在的，但更应该是坦诚的。面对自己的恋人更应该坦诚，问心无愧最好。寻找内心中真正想要的，包括表达爱的自由，这些都应该建立在对自己的克制之上。

《中国青年》：

在爱的方面，你觉得，主流文化观念里对90后群体有哪些忽视和误解？

危凯：

误解谈不上，我们对上一代人也有误解，所以才需要各种载体承载每个群体真实的状态，这也是一种对话。我觉得文化还有一个重点就是消除误解和偏见，而不是制造问题，只关注特殊事物。

其实，每个人、每个时代都很有意思。准确来说，90后是被忽视了，但不单纯是在性上，包括成长、生存、选择等其他很多方面。比如我很爱看纪录片，但在中国的纪录片中，关注普通90后的片子真的很少见到。

《中国青年》：

拍摄完这个纪录片，你所疑惑的得到解决了吗？

危凯：

没有，疑惑越来越多，这个隧道越走越深，也越来越黑，偶尔会有些光亮，但转瞬即逝。所以还需要更多的人向深处探索，不要都在黑暗里溃烂而不知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