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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时间:2024-04-23

浮生

过敏时期的爱情

我是一个资深过敏症患者,一到花粉漫天的季节就生不如死的那一种。每次出门,不管怎样戴着墨镜围着丝巾还是感觉在奔赴沙场,脸上先是微微发痒,然后浮起一块块的红疹,小腿上就像被整整一个军的蚊子叮过般惨不忍睹,说话不能抑制地用气音,因为感觉下一秒钟就要窒息。我一直很感激在那个时候爱上我的人。莎士比亚说:“我如何把我的真爱辨认?——谁送你最大的钻石,谁就是最爱你的人。”我却认为,谁能深情注视我过敏时候的容颜,谁就是最爱我的人。

过敏最严重的时候是在广州,几乎每周都要去一次医院。那真是一段孤独的旅程。我总是在周一很早很早起床,然后在楼下坐公交车去著名的中山医,路上吃掉在711买的包子,沿途的景色实在是烂熟于心,有几个垃圾箱都清清楚楚,有时候看到新开的一家快餐店或者凉茶铺都会给我莫名的新鲜感,虽然明知道我永远不会光顾它们,吃它们招牌上的叉烧饭或者喝一杯苦得让人流泪的斑痧。

另外一段同样孤独的旅程是我总在某个潮湿的房间里醒来,然后顶着一头一脸的疹子回到家里,吃药涂药打针,用好几天的时间让它消失,然后又回到那个房间,如此周而复始。这一段过敏时期的爱情,之后回忆起来,我唯一的感慨是万分感谢当时工作单位的公费医疗。这大概也可以归纳为,谁给我报销医药费,谁就是最爱我的人。

几年后我终于下决心离开了那座城市,因为它让我的过敏久病不愈,并且越久越找不到最初的病因,只是一直病下去,直到它似乎成为你生命中的一部分,你甚至迷糊,如果离开它,生命是否依然持续。又或者,只有真正到了这样的时刻,过敏才会远离你而去。

某篇亦舒小说中,女主角终于遇到正确的那个人,最需要美丽绽放的时刻,却长出了一头一脸的风疹。值得庆幸的是,他也有同样症状。因為爱情就是这样容易让人过敏啊,几乎可以肯定其中有某些永远测不出的神秘成分,比花粉猫毛阳光海水更有效持久。每当遇到那些免疫系统过于强大的人,我总是很困惑,这样刀枪不入铁骨铮铮,怎样恋爱失恋呢?

这么多年过去,我早已习惯了在平时一把把地吃同仁堂七块钱一瓶的血毒丸,喝过酒和晒过太阳之后吃一片开瑞坦,脸颊和额头上的红疹涂一点艾洛松,实在受不了就用冰块冰在脸上。总而言之,我早学会了与我的过敏和平相处。它来得太猛烈的时候,我愿意肿得像猪头一样在家里读书煮饭以示投降,从来没有想过它真的有一天会痊愈。苏格拉底说未经审视的人生不值得一过,我却认为从未过敏的人生少了太多痛苦的、乐趣。

文/阿花

城事

和猪头肉一起变老的浪漫

让人爱到要死要活的美味,十有八九是垃圾食品。

很少见人用筷子夹一根绿油油的青菜以一种很爱很爱你的心情将它吃下去。虽然不少人说自己喜欢吃青菜,只是那眼神那语气,就跟一个女人说自己准备嫁一个老实本分会过日子的男人一样,你追问她到底爱不爱那个男人,她马上眼神闪烁起来。

用我先生的话来说:“青菜,尤其是为了不破坏维生素而炒得半生不熟的青菜,根本没法跟猪肉,尤其是肥而不腻、酥而不碎的猪头肉比。”有时候烧猪头肉青椒放多了一点,他还抗议:“这么多青椒,究竟是青椒炒猪头肉还是猪头肉炒青椒?”让文学修养不比他浅的我一时语塞答不上来。现代都市人讲究健康都没什么人吃猪头肉了,连去菜场买猪头肉还要跟肉贩预订。每年体检,医生都劝告多吃蔬菜,什么30岁的男人50岁的身体、胆固醇脂肪肝⋯⋯可先生说:“没有猪头肉吃,活到九十九又有什么意义?”虽然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是和他坐着摇椅慢慢变老,可是对他来说,如果旁边的餐桌上没有一盆猪头肉,变老不是浪漫是浪费。

热爱青菜的人当然也还是有的,可那要经过腌制,才能深入灵魂。我婆婆喜欢腌制食品。海边的人喜欢腌鱼腌虾无可厚非,只是习惯了那种腌制品的味道后,她就会觉得不管什么食材,不腌一下就没有feel。她真的是什么都腌,青菜、黄瓜、萝卜、豆角⋯⋯有朋友是空姐,说90年代欧洲线上的中国人多半是温州人,飞回来的时候身上背着人民币,飞出去的时候包里裹着各种腌制品。我开玩笑说温州的城市广告应该这样写:“亚硝酸盐:喜欢温州的理由。”

国外有科学家研究发现,垃圾食品就像毒品和烟草一样,对人的神经起作用,使人觉得特别满足。我有朋友做广告文案,通宵加班是家常便饭,常规夜宵是一包泡面,她倒是乐此不疲,MSN签名很诗意:“我独钟意你那防腐剂的味道。”我表弟最爱外脆里酥的炸薯条,我跟他说薯条热量奇高,你用火去烧一根薯条要烧一分多钟,想想身体要烧多久才能消耗掉一大包的能量?我表弟威胁说,我再烦他,他就把我怀孕时偷偷去吃小龙虾的事告诉家人。

朋友最爱吃大大的烤火鸡腿。他总觉得这食品的烹制过程——将拔得一毛不剩的大火鸡捆绑起来放入烤箱——性感到让他无法自已。虽然据说,一只烤鸡腿等于60支烟的毒性,可他说他就是有浪子情怀,烤鸡腿下死,做鬼也风流。

文/上上签

世说

发如血

头发与情欲有关?当然这是伪常识,不一定靠谱,但人们都乐于相信和追捧。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难免给人冶荡的印象,因为凌乱总使人想起她刚从同样凌乱的床上爬起。文艺复兴时期,那些画幅里勾魂摄魄的女神们,无不拥有一头浓密、卷曲、金黄或金红的秀发,比如刚刚从蚌壳里诞生的维纳斯,秀发披身,恰到好处地遮掩着赤裸的身体,情色而不流于色情。古希腊神话中专门勾引水手的塞壬女妖们,头发与歌声一样性感妩媚。英国维多利亚时期最杰出的窃贼亚当·沃斯曾偷得德文郡公爵夫人乔治亚娜的肖像画,画中的美人有一头蓬松且茂盛的金黄色卷发。可怜这位恋像癖大盗竟鬼迷心窍爱上了乔治亚娜的画像,25年不离左右,大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之势,俨然自己的精神老婆。

古代爱情中,头发常常是男女之间的定情信物。杨玉环一缕青丝换得三千宠爱;尼姑剃度叫斩断尘缘,说明头发是代表“红尘有爱”的。而生活中女人的光头所呈现的离经叛道也不言而喻,从动物学的渊源来说,这会给人一种性偏离或性倒错的印象。我们的祖先从几百万年前,就开始互相梳理毛发以促进交流和感情,难以想象一个人猿发现它的伴侣脑袋上没有一根毛时,那种惊愕和不知所措,其震慑程度肯定胜过这样一幅经典的厌女症画面:妻子身穿皱巴巴的斜纹睡衣,顶着满头的卷发筒在丈夫跟前晃来晃去。

即便常常是制定规则的男人们,也受制于这一偏见,即头发的茂密与性能力成正比。秃头就像一面白旗,上面写着:“唉⋯⋯”潜台词是,脱什么也别脱发。亚里士多德先生把秃头看作是男性能力的一种标志,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由此可推断,亚里士多德即便不秃,也离秃不远。伟大如恺撒大帝,在人民和妻妾的关切目光下,也不得不戴上月桂花环来掩饰自己那日薄西山的头顶。

于是,不难理解延缓脱发的药剂会有这么一个气吞山河的响亮口号:“专门用于头部的伟哥。”据说德国公务员的一项优惠待遇是,可以要求社会保险为其支付购买假发的费用,真是体贴入微啊。有个数字看起来很吓人:在欧洲,大约有80%的男人或早或晚会变成秃头。对于这些并不像亚里士多德那么擅长安慰自己的焦虑的男人们来说,不是发如雪,而是发如血。

文/寇研

阅人

我的连长我的连

我曾经当过6年的坦克兵,当时遇到的人有些我在30年后的今天还难以忘记。在这些人中,就有我的老连长辛占廷。当过兵的人都知道,称对方为“老”连长,或“老”排长,那他就是你刚入伍时的第一任首长。

辛连长是典型的东北大汉,一米八的大个儿,眉黑眼大,鼻高口阔。他特别能侃,这方面的故事太多了。最经典的是他刚到部队时,老兵向他炫耀坦克有多么厉害,别的新兵都听得目瞪口呆,他却不以为然地说:“才30多吨,我当多重呐!我们矿上的机器,一个螺丝疙瘩就两吨多。”那老兵顿时张口结舌。什么机器这么大?从此他能侃的名声就传了出去,得了个“大牛”的绰号,以至有的新兵还以为他真的姓牛,竟称呼他“牛连长”。我入伍时这事还有人当笑话讲,他也不介意。

辛连长嗓门大,歌也唱得好,还会指挥,这在全团都是有名的。有一次我们连队去清河水库修大堤,休息时,铁岭地区文工团来慰问,部队也要出几个节目,其中就有连长的《沙家浜》选段《朝霞映在阳澄湖上》。连长一上台,剧团给他伴奏的手风琴手很专业地问:“唱什么调?”我注意到连长稍微愣了一下神。怎么回答才不会露怯呢?我有些为他担心。谁知道连长来得很快:“原调。”高亢的手风琴前奏响起,连长随即亮开了大嗓门,高音全都上去。

一次,某步兵师搞打坦克训练,我们团派出两辆坦克去配合友军训练,由辛连长带队。这次连长可算出尽了风头。每到一个部队,都是先由他介绍坦克的性能。他没有稿子,很多数据都是脱口而出。他指导步兵登坦克时说:“坦克遇到障碍减速、转向时,你可以从侧面攀上去。”他做了一个利落的登车动作,接着说:“登上去后,要迅速上到炮塔上。因为你站在车体上,炮塔高速旋转时,是很危险的,你上到顶上,它再怎么转都没问题了。大家都看过豆腐坊里磨豆子吧?磨转得再快,豆子也掉不下来。”他边示范边讲,简直像演小品一样。

那时社会上运动不断,儒法斗争、批林批孔、批《水浒》等等不一而足。轰轰烈烈批《水浒》的时候,正好赶上指导员外出学习了,每天晚上的批《水浒》活动就由连长主持。他从连队里找了一个会讲《水浒》的战士,每天给大家讲,剩下点时间让大家批判。每天活动还没开始,战士们就早早到齐了,等着听评书。讲完后,大家七嘴八舌讨论故事情节,热热闹闹地完成了一次学习任务。有人批评这样的政治学习不正规,但连长理直气壮,他说要批《水浒》就得先让大家知道《水浒》,不知道怎么批法?

后来,我调到了别的连队。到我复员的时候,他还是连长,再后来他就转业到了沈阳,30多年一直没有联系。真希望他能看到这篇文章。

文/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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