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1
文-卢璐
有一种炫富,叫做逃离北上广
文-卢璐
我知道我没有逃离的资本和能力,
只能困在寸土堪比钻石的上海。
兢兢业业地把自己的生命
制造成剩余价值。
幸好我还能创造剩余价值。
我朋友圈里有个人,忘记当初怎么加上的微信,移民去了英国,每天刷屏炫耀蓝天白云,绿色食物,新鲜纯牛奶,学校节日……
她的照片拍得都很美,不但是抓到什么晒什么,而且很会用拼图,常常把国内和国外的东西拼在一起。譬如蓝天和雾霾呀,空着的街和人头攒动呀之类。
有时候还挺有喜感的,我怀着追剧的精神看。一直到最近英镑大跌,她的拼图就成了品牌代购。
每天在上海的汽车尾气里面看朋友圈,我知道自己活得Low。我需要每天有人提醒我活得Low,让我有努力的动力,也许有一天,我也可以带着孩子一起逃离。
结果被发现,我那个风风光光、走了千山万水的偶像,居然成了名品代购。对我来说,这不是Low,是梦想破灭。原来远方不仅仅有阳光,还有现实无比的生活。
我不知道她朋友圈里面的人都怎么看,我选择了屏蔽。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各不相关。
这几个月以来,不仅仅是我,很多人的朋友圈里,常会出现一类内容,就是逃离北上广深。这个主题,每隔一段时间,就出一条爆文。
以全球为坐标,去英国,去加拿大,去新西兰,去终南山,去大理,去婺源,去乌镇……
只要有钱,签证、身份、户口、人身,都不是问题。中国人可以去这个地球上任何山清水秀、没有雾霾、天很蓝的地方,可以大口呼吸。
每一篇文章都配着唯美小资、有格调、打着反光板或者PS过的照片。仿佛在说:看吧,日子可以过成诗。你在那里吸着雾霾,四脚着地地苟延残喘;我在这里,悠悠然望春知秋,有微风来袭。
逃离北上广深,仙人们乘着黄鹤去了琼楼玉宇。剩下一群芥子蝼蚁,吸着特质空气,拖着加班后沉重的腿,吃了碗炒面,瘫在团成团的床上,低头刷手机。
看着人家的风花雪月,口水情不自禁地滴湿了屏幕,兴奋之余哆哆嗦嗦地点击右上角的分享,写上:“这就是我梦想的远方。”
朋友圈里面,那些分享逃离的文章链接的人,都是困在大城市里、没有资格逃离的。
朋友圈里面,那些已经逃离的土豪们,分享的根本不是链接,是带着所在位置的照片。
明白了吗?这就是差距。
所以,每次看到分享的世外桃源,我都很认真地在想,我是不是应该重新申请个微信,更换一下我的朋友圈。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我怎么会和这群匍匐在地上、羡慕别人逃离的“穷鬼”们在一起?
从心往外,其实我也渴望逃离。我仔细研究了我能看到的逃离路线,我发现目前的逃离,主要呈两种趋势。
A,单身或者年轻夫妻,没有孩子,近期也没有计划要孩子,他们会选择一些国内小资文艺、有创造性的地方和方式。譬如改造个大宅,建个民宿,制陶,染布,做玩偶……更深层一点,可以直接去云游四海,修道,参禅,闭关入定,闲云野鹤。
B,结婚有孩子的夫妻。卖了房子,带孩子出国。英国,加拿大,新西兰,没有语言障碍的英语国家是首选。孩子可以上免费的公立学校,没有雾霾,没有三聚氰胺,自己有个院子,种点韭菜和白菜。
对于逃不掉的人,逃离是一种梦里花落知多少,渴望而不可及的情怀。
对于逃离掉的人,逃离是一种柳暗花明,洞若观火的豁然。
逃掉和逃不掉,差的不是风花雪月的浪漫、淡然如水的修养,差的是资本,是特长,是可以跌倒重来的年纪。
所谓的逃离,本来就是一场红果果的炫富游戏,没有之一。
我们在上海的房子是租的,2000年的旧房子。房东自己说,买的时候每平米五千多,现在每平米八万多。真是令人眼红的投资,太太太值!
可问题是,2000年,按照当时的物价,能拿得出这笔钱买一套房子用来投资的人,也绝对不是赤脚的兄弟。
民众对于逃离的憧憬,是现实无法摆平的不满意,是内心无法掩盖的焦虑,是想当然地认为只有我的人生不会更幸福,是压根不相信自己。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么完美的伊甸园,诗总是和狗屎混在一起,只不过从技术角度上来说,气味暂时不接受网络传输而已。
人会说琴棋书画诗酒花的精妙,但是不会说:生病怎么办;洗澡水很细;常常没有电;地下管道系统不完善;抽水马桶会堵还有味儿;同村的邻居不仅仅有和善朴实的大姐,也有七十岁还色迷迷的大叔。
人会算省下多少国际学校和日后出国的费用,每个月能领到多少救济补助,经过了一段时间还都能在当地找到不错的工作。但是他们不会给你说:异国他乡,孤立无助,没有朋友,没有往昔,文化差异犹如鸿沟,无法抹去。
房子疯了,房价疯了。
人们疯了一样地追。仿佛是一场话剧,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得意,有人懊恼,悲极喜极,每个人演得都用尽全力。
有人举着旗高喊:“社会将要分层,你要分到哪一级?”
的确,有很多人可以凭着自己的刻苦,走出贫寒的山门,达到个人成功。
但是,并不是这个被我们这一代实践过,就一定是真理。在跪拜个人英雄主义之前,请先跪拜这个时代。
在地球上,无法再生的资源都是稀缺的,譬如土地。
在未来的社会里,社会的底层,绝对不是农民,而是已经失掉了土地,没有技能和学历,更没有力气,只能像老鼠一样,没有人生,更没有希望,窝在一起群居的城市贫民。
有一次在一个有很多法国人的群里,大家开始讨论,中国“世界工厂”和中国污染指数的关系。
有一个人说:“没有中国工厂的支持,发达国家怎么能享受那么多廉价的产品呢?”
事实上,现在因为中国工人的工资提升,很多劳动密集型的产业已经大举逃离了中国。
现在在欧洲,找中国产的产品,已经不是随手一抓,到处都有。而是要翻一翻。很多产品的产地,已经变成更廉价的越南,孟加拉,墨西哥。
而我,写这么多话,我知道我酸,我知道我没有逃离的资本和能力,只能困在寸土堪比钻石的上海,兢兢业业地把自己的生命制造成剩余价值,幸好我还能创造剩余价值。
到目前为止,人类社会从来就没有平等过,人类社会从来也没有不分层过。
只不过你有没有被分进你想去的那一层而已。
如果有来生,我也想逃离。
责任编辑:张斯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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