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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乡愁

时间:2024-05-21

文_张杰 马丹妮



今天的乡愁

文_张杰马丹妮

“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

1

46岁的赵义德站在残雪覆盖的田埂边上,大手比划着:“这一大片地都是俺承包的。”4年前,他从河南老家来到北京平谷区,从当地人手中租借土地,规模化种植小麦。随着年关来临,赵义德提前买好了返乡的火车票,他说:“走了一年,家里还有老爹老娘,必须得回家过年。”他17岁的儿子赵小军一边玩手机,一边嘟囔:“回老家过年一点意思也没有,越来越陌生了。”两年前,赵小军初中毕业后,不想继续念书,来到北京给父亲打帮手,如今他已经很适应现在的环境,对于生活了15年的故乡反倒日益无感。

距离北京9000多公里的美国旧金山,27岁的东北姑娘刘珊珊在母亲的陪伴下,正安静地在一家月子中心待产。2016年的春节,她注定要与丈夫分隔两地。“其实挺想家的,我爸做的酸菜白肉老好吃了。”为了让孩子一出生就能拥有美国身份,半年前刘珊珊经过两次面签之后终于顺利成行,“这么折腾,不知宝宝将来如何理解乡愁?”微信里,她贴出了一张龇牙咧嘴的笑脸,而与家人视频聊天,则是其纾解离愁的现代化手段。

与此同时,广袤的中国大地上,一年一度蔚为壮观的“春运”则于1月24日正式拉开了序幕。来自北京、上海、广州等地日日刷新纪录的客运数据显示,2016年“春运”又是堪比欧洲总人口的一次“乾坤大挪移”。而就在这一最具中国特色的时间段里,无论纸媒还是互联网,抑或微信,诸如“过年”“回家”“乡愁”“年夜饭”等关键词,也毫无例外占据了人们的呼吸视听,极尽所能渲染着年关的味道。这似乎已成为一个惯例。

在一家电视台工作的戴宇彬,又一次为春节回不了家倍感遗憾,“今年又是在台里吃盒饭过春节了。”他表示,父母已经年近80,但自己已经连续三年因为直播节目回不了四川老家,“感觉挺闹心,明年说什么也得回去!”

同样感觉闹心的还有28岁的高承泽。这位云南小伙子在北京一家私企谋得一份工作,目前无房无车无女友,他坦承自己25岁以后最怕回家过年,“一回去家里人就问找女朋友了没有,什么时候成家,简直烦死我了!”

……

年年过年,春节犹如一面镜子,照见每个人不尽相同的人生况味,也照见各自五味杂陈的乡愁。

2

“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国家领袖说。

何谓乡愁?

在“乡愁”的语义源头,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其一曰乡,其一曰愁。

上世纪40年代,费孝通先生在西南联大和云南大学讲授“乡村社会学”,后辑录成书《乡土中国》。他在序言开篇即指出,“从基层上看去,中国社会是乡土性的。”

千百年来,直接靠农业来谋生的人,事实上是粘着在土地上的,所谓安土重迁,即为明证。土地——作为农耕社会最重要的生产资料,也因之构成了乡土中国家园文化最为核心的人文渊薮。费孝通先生当年引用一位朋友话说,“‘村子里几百年来老是这几个姓,我从墓碑上去重构每家的家谱,清清楚楚的,一直到现在还是那些人。乡村里的人口似乎是附着在土上的,一代一代的下去,不太有变动。’——这结论自然应当加以条件的,但是大体上说,这是乡土社会的特性之一。我们很可以相信,以农为生的人,世代定居是常态,迁移是变态。大旱大水,连年兵乱,可以使一部分农民抛井离乡;即使像抗战这样大事件所引起基层人口的流动,我相信还是微乎其微的。”

而围绕“乡村”这一宏大的母题,中国的知识分子一直不遗余力、旷日持久地展开着甜蜜、忧伤的集体叙事,从对家园、父母、童年的缅怀到民间传说,从风物掌故到人文地理,中国文人的乡土情怀、怀古幽思、现实感伤、古典雅趣乃至爱国主义,经过情感包装美轮美奂的技术处理,绵延不绝汇入到大众价值关怀的博大江河。与“乡村”密切相关的语词,诸如大地、阳光、麦穗、村姑、泪水、乳房、月亮、炊烟、屋檐……也无一例外地成长为当代汉语文本中俯拾即是的情感记忆符码。

于是,便有了所谓乡愁。

稍作想象,人们的目光很容易被文人的笔触引向一幅貌似美好的田园风光:广袤起伏的土地,纵横交错的河流,柔和的风,目光平静的土狗和炊烟缭绕的农舍,再加上牧童的笛声和白米饭氤氲出的悠远时光,家园的芬芳花瓣有如一场无边淅沥的春雨,滋润着农业时代永恒的风俗和理想。风雨飘摇的祠堂、虫蛀残破的族谱、幽暗深邃的仓廪、粗陋结实的畜圈、杂草丛生的坟茔,以及灶台、昏鸦、池塘、老树……这些或坚硬或犀利或苍老或细碎的核心事物,构筑起了我们共同的精神家园,平静地迎接着众生的拥抱与膜拜。

而在其内部,日常生活的单调、寂寥与麻木,则以令人难以觉察的速度一一褪尽土著们的腿毛,很少有人会意识到,自从由树上跳下来落地谋生,自己已然被彻底抛弃在了一小片贫瘠或富饶的耕地上,日复一日享用着耳目俱塞的不朽,此生的命运有如一枚果子离开枝头,大地(乡村)是其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归宿!尤其今时之日,城镇化进程之下的中国社会,农民与乡村、土地之间的平衡关系正面临着有史以来最迅速的价值重估和文化改写。巨大的劳动力迅速从土地的束缚中脱离,其每一次规模浩大的“离乡”与“返乡”,都让我们看到不同于以往的今天别样的乡愁——当那些老弱的留守者踟躇在荒芜的田野上和空荡的庭院里时,他们赤裸的眼窝里是怎样地蓄满了泥土与泪水?!

3

中国社会存在着二元结构:城市居民与农村居民,其中,农村居民依然占人口的多数,因而中国的许多问题,倘若能把农村问题解决了,别的问题也许就随之而解了。

但从现实来看,我们不仅面临如何科学推进城镇化的问题,同样还面临着更为严峻的新农村建设问题。城镇化的狂飙突进与乡村的空洞萎缩,并非事物的“一体两面”,更不构成非此即彼的关系。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当传统乡村结构、宗族关系逐渐解体,大量农民身份转化为农民工,我们无法不注意到,乡村的没落与农民,特别是青年农民的集体出走,正使得关于乡愁的咏叹在当下更多了一份沉重与深邃;而另一方面,在狂热扩张的“城镇化”现实推力下,类似“我是谁?从哪里来?到何处去?”这样的心灵迷津,则使得今天缺乏身份认同感的离乡者徘徊在城市的角角落落,愈发抑制不住内心酸楚和矛盾。

乡村何去何从?乡愁何处承载?何处是我精神家园?

——这,无疑是横亘在当代中国的一道巨大的文化裂痕……

4

新的问题接踵而至——

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就没有乡愁了么?互联网时代的原住民,当真对乡愁无感么?

70后、80后、90后乃至00后,吃着一样的麦当劳,喝着口味不变的北冰洋汽水,阅读视听、娱乐玩耍却各不相同,行年渐长之后,他们的乡愁注定不会是余光中那般隔山隔水的离愁别绪,而更接近于董桥笔下“乡愁的理念”,即“‘乡愁’‘理念’‘感情’始终不脱中国人的心态;未必染上什么民族情,也许只是异乡人江山之梦的神话:寻寻觅觅之间,确有几分难平之意,恰似舒曼《童年即景》中的那一阕‘梦’,满是天涯情味,越去越远越牵挂。”

以电影《老炮儿》为例,其之所以引得众声喧哗,冯小刚追忆的“老北京”之所以被现实中的老北京“嗤之以鼻”,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在于:此乡愁非彼乡愁也。

全球化与互联网,事实上延伸了我们的视角与思维,拓展了我们的时间与空间,自然也赋予了当代乡愁新的意义和方向。

今天的乡愁,已经不是要回到从前那个破旧的乡村,寻找村里那个叫小芳的姑娘。今天的乡愁,我们实际上更倾向于寻找我们最传统、最本分的那些东西,比如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这才是我们的根和魂,可惜现在已经丢三落四、七零八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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