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1
文_王蔚
乡愁在别处
文_王蔚
未来的乡愁,正在今天发生,在别处,也在这里。
我出生在成都,却一直不认为成都是我的故乡。
这几年谈乡愁,大家聊过往,有人说,我是一个没有故乡的人。
细细想来,有些在理,尤其对一个常常梦回别处的建筑师的我,似乎乡愁是隔壁山谷的细细涧音,朦胧却荡气粘连。
真要说故乡,记忆中永远有两个地方,一是重庆江津的斑竹巷,一是苏州乡下的河。
城关镇斑竹巷一号,是我生下来四个月就客居的祖屋,门口的那条斑竹巷,故事充满了我的童年。夏天,知了,挑夫,豆腐脑,柳树,蒲扇,飞奔向江边洗澡的小伙伴,爷爷,奶奶,卸下的门板,被五花大绑的醉汉,游街的高帽子,大粮仓,吹谷机,煤球煤块和煤砖……
这条直直的通向江边的巷子,满是各种画面的故事。
苏州的乡下,则是弯弯曲曲。
前门庄稼地,后门是河,一桥连着一桥。四五岁的我,喜欢飞奔出门,在小石桥之间穿梭;冬天,后门出去,坐了大木盆划到河心,敲下冰来,两三公分厚各种奇形怪状的大冰块,要么啃了吃了,要么秸秆吹个洞,门前屋檐挂了,睁睁地看它多久能化掉。
乡愁对于我,就是那条巷子,那座河上的桥。
后来在纽约念建筑,再后来在北京听许巍的歌,研究大都市,原以为城里人没有的乡愁,发现也应该是有的,只是发生的空间不同,故事的人物不同。
纽约是丰富的,北京也是丰富的,虽然在大家眼里,这已经是一个大到乡愁无处藏身的都市,可就在这样的都市,每次驶过毫无诗意的苏州桥,眼前都会出现小时候苏州乡下的桥,一股乡愁的酸酸的味道。乡愁对于城市人,是巨大尺度下可以寻找的角落。可城里已经大得让人找不着角落,大家都跑回去找爷爷奶奶的故乡,找乡愁。
于是,我们做房子从城里做到村里,总是想帮别人拾回乡愁,房子做成小时候的样子,可是久了,发现其实不是房子,是人,是那些故事,是故事发生的空间。
未来的乡愁,正在今天发生,在别处,也在这里。
不久前,跟一个建筑师一起望海,水波澹澹,烟波淼淼,藏着无数生命故事的大海上,一座绿色的孤岛,被傻傻的人定定地望着,心里觉得这世上还真会有神仙去处吧。
许久,身边的建筑师猛然说,那个岛上可以建好多房子。
我惊了,打断他道,拜托先生您,咱们做一个不到处修房子的好建筑师如何,他笑了。
前三十年的城市化,建筑师成了城市记忆的杀手,现在,我们不要成为乡村的杀手。城市和乡村,都是我们故事的空间。
西南一处如画的村子,一处上好的苗寨,差点就被拆毁变成一个商业街区,忘不了当领导举着高端大气国际化的效果图展望前景而我坚定地要求原状保留时领导惊诧的眼神,现在他们欣喜地发现,留下的苗寨可以成为一个新的文化亮点。一年间观念的巨大转变,拯救了一个看似微不足道却足以承载许多人梦想的地方。
我们不拒绝新的房子和新的场所,我们的乡村,要生长,也要有积淀,场所的精神才会慢慢凸现。
冯唐不羁,但有句话说得实在,“如果腰缠大把的时间,让我选择一个城市终老,这个城市一定要丰富。”
我说,如果能选择下次生命开始的地点,无论哪里,一定不是建筑师修太多房子的地方,一定是山绿得心软,树翠得肝疼,天蓝得眼润,水清得神痴的地方,大自然丰乳肥臀,让我们生命的记忆盆满钵满。
城关镇的街,苏州乡下的河,纽约的大道,北京的胡同,它们全部都载着乡愁,对于我,故乡渐渐变得很大,很大。
故事和人,是乡愁的所在;故事的空间,却可能会是没有建筑师的设计。
城市和乡村,少一些类型,多一些偶然,少一些设计,多一些不经意,就是给它多一点可能性,给我们自己多一些故事不可预料的地方。
这样的故乡,就一直都在,不用去别处寻找乡愁,她一直在我们身边。
责任编辑:韩春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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