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是那么简单

段代洪

那是个酷热的夏日黄昏，我下班途中遇到一截坡路，便下了自行车吃力地推着前行。我注意到前方有很笨重的东西在一点一点地移动，近了才看清——那是一个三口之家，男人粗矮，牛一般负着辆破旧而硕大的板车朝坡上拉。板车内杂陈着货柜、炉子、铅桶、炊具、碗碟之类的物什，满满的，丁丁当当响个不停。脏兮兮的女人和小孩坐在脏兮兮的板车中。最让我吃惊的是，那女人竟然可以丑成那样儿：蓬乱的脏发，扭曲的面孔，塌陷的鼻子，不整的衣着。但这一切，并不影响女人什么，她旁若无人而自得其乐地一会儿啃两口西瓜，一会儿嗑几粒葵花子儿，一会儿又哼两句小曲儿。小孩也自顾拨弄那些丁当作响的物什。男人在前头绷着劲，流着汗，是那样地心甘情愿。

我想他们一定是在哪条街上做小本经营的，那移动的板车便是一家三口多半的家当吧。我正寻思着，突然，弄不清是男人脚底滑了一下，还是埋头疯玩的小子不慎碰撞，板车上好些东西竟跌下来，顺着陡坡骨碌碌往下滚，滚得很生动，也很滑稽。首先是女人愣了一楞，瞅一眼男人，又瞅一眼儿子，接着竟放嗓大笑起来，笑得脸更扭曲嘴更宽阔，那乱衣中的丰乳也隐约地颤动。儿子跟着咯咯咯地笑起来。男人看一眼就要上完的陡坡，也忍不住憨笑起来。一家三口荡气回肠地笑着，如此放肆，如此畅快，全然不顾身旁那些豪华的高楼穿梭的小车衣着时髦的匆匆路人。

我突然有一种很深的感动充盈内心。我竟很强烈地羡慕起这血色黄昏中的三口之家。原来，快乐是那么简单，哪怕丑成那样，穷困潦倒成那样，却丝毫不妨碍快乐的造访。当我们大多数都市子民为着物质与名利，高度紧张地奔命和争斗的时候，可否静下来，远离那陀螺式的生活，细细思索一番快乐的本源，我们的生活会不会就多一些笑意呢？

（作者通联：621006四川绵阳汽车方向机总厂）